母亲走后第七天,江赎在旧屋的抽屉最里面,找到一个绒布盒子。
盒子表面落满灰,像被遗忘的月光。
打开,是一副白色耳机——
线材泛黄,插头有细小的锈迹,
耳塞上印着早已褪色的“SONY”字样。
耳机下面压着一张便签,
母亲的字迹依旧清晰:
“小赎,雨声太大的时候,就戴上它。
里面有妈妈留给你的全部安静。”
江赎把耳机插进手机,
按下播放键,
却跳出“无文件”的提示。
他愣了半秒,
才想起母亲生前用的是旧 MP3。
翻箱倒柜,
终于在一只饼干盒里找到那台银色机器。
电池早已漏液,
屏幕却奇迹般亮起。
目录里只有一个文件夹:
“For 小赎”。
点开,里面只有一段 47 秒的录音。
按下播放,
耳机里传来极轻的“沙沙”,
像雨落在旧屋铁皮屋顶的声音。
紧接着,是母亲的声音,
低而温柔:
“小赎,今天南京下雨了吗?
妈妈这边也在下雨。
你记得把伞放在书包侧兜,
别学我老忘。
如果哪天你觉得自己撑不住了,
就听雨,
雨总会停的。”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却像一条长长的河,
在江赎的耳膜里反复回荡。
他坐在地板上,
窗外真的在下着雨,
雨点敲在玻璃上,
和耳机里的雨声重叠,
像一场跨越时空的合奏。
江赎把录音设成循环播放,
每晚睡前戴上耳机。
雨声成了他的摇篮曲,
也成了他的止痛片。
有一次,他在医院陪护父亲,
凌晨三点,
父亲的呼吸机发出刺耳的警报。
他慌乱无措,
却在按下耳机播放键的瞬间,
听见母亲的声音穿过雨幕:
“别怕,妈妈在这里。”
那一刻,
他发现自己的心跳
和耳机里的雨声
同步了节奏,
像两颗心脏隔着时空一起跳动。
耳机线太旧,
某天夜里突然断裂。
江赎拿着断线,
像拿着一条被剪断的脐带。
他跑遍学校附近的维修店,
得到的回答都是:
“型号太老,配不上插头。”
最后,他在网上买了一卷热缩管,
自己动手把断线重新接好。
接头处鼓起一个小小的疙瘩,
像一道无法抹平的疤。
他把耳机重新戴上,
雨声依旧,
只是多了一丝电流的杂音,
像岁月留下的叹息。
高二下学期,
江赎参加校园广播站试音。
他把母亲的雨声录音剪成背景,
配上自己写的独白:
“雨是天空写给大地的信,
妈妈是信里最温柔的字。”
广播播出的那天,
全校都在下雨。
同学们说,
那天傍晚的校园,
像被一层柔软的雾包裹。
江赎戴着那副旧耳机,
站在广播站门口,
耳机里除了雨声,
还有无数陌生人的心跳。
高考结束那天,
江赎把耳机放进一只新的绒布盒,
盒子里多了一张新的便签:
“妈妈,雨停了,
我把你的安静
送给了更多人。
谢谢你,
也谢谢那场雨。”
他把盒子封好,
放在母亲的照片旁边,
像把一段无法言说的感谢
交还给时间。
后来,每当附中广播响起雨声背景,
总有人想起那个戴着旧耳机的少年。
他们不知道耳机里藏着一段47秒的录音,
只知道雨声落下的那一刻,
校园突然变得很安静,
像有人轻轻关掉了世界的喧嚣。
多年后,江赎在一座陌生城市的便利店避雨。
收银台旁的旧音响里,
突然响起熟悉的雨声。
他愣住,
仿佛又听见母亲的声音穿过时空:
“雨总会停的。”
他低头,
看见自己手腕上戴着一副新的白色耳机,
耳机里循环播放的,
依旧是那段47秒的录音。
他笑了,
像完成了一场漫长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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