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假最后一天，高天扬在城南旧货市场闲逛。
阳光穿过塑料棚顶，落在一堆废弃运动装备上。
他弯腰，从一只裂口的纸箱里拎出一只红色护膝——
布面褪色，边缘起毛，魔术贴已经失去黏性，
但正中央绣着的“N”字仍倔强地亮着。
摊主懒洋洋地抬眼：“十块，不讲价。”
高天扬掏出硬币，护膝被塞进塑料袋，
像一枚被遗忘的勋章，重新回到人间。
回到宿舍，高天扬把护膝举到灯下细看。
内侧缝着一块洗得发白的小布标：
“附中 2009 届篮球队”。
他心头一震——
这是他父亲高三那年用过的护膝。
父亲常说，当年就是戴着它，
在决赛最后三秒抢下一个关键篮板。
后来护膝退役，
被父亲随手塞进老衣柜，
一塞就是十三年。
夜里，高天扬把护膝拆开清洗，
发现夹层里藏着一张折得极小的纸条。
纸条泛黄，字迹被汗水晕染，
却仍辨得出父亲的笔迹：
“给未来的我——
别忘了自己为什么起跳。”
高天扬把纸条摊平，
贴在书桌前的墙上，
像贴一段隔空的对话。
护膝的魔术贴已完全失效，
高天扬去缝纫社借来机器，
换上新的黑色魔术贴，
又把边缘重新包边。
针脚歪歪扭扭，
却一针一线把父亲的青春缝进自己的现在。
社长笑他：“篮球特长生改行当裁缝？”
他耸肩：“补的是骨头缝里的记忆。”
高三下学期，年级篮球联赛。
高天扬把护膝绑在左膝，
红色在球场上像一团跳动的火。
决赛最后三十秒，比分打平。
高天扬高高跃起，
护膝上的红色在灯光里划出一道光。
他抢下关键篮板，
落地时膝盖磕在地板上，
护膝吸走了撞击，
也吸走了所有疼痛。
哨声响起，全场沸腾，
他低头摸了摸护膝，
像摸到父亲的掌心。
比赛结束，
高天扬拆下护膝，
发现那张旧纸条不知何时从夹层滑出，
落在球鞋旁。
他把纸条重新折好，
塞进护膝新的暗袋，
又加了一张新纸条：
“给未来的某个人——
别忘了为什么奔跑。”
高考结束，
高天扬把护膝送给江赎。
江赎的膝盖在旧伤后总怕冷，
红色护膝像一团持续燃烧的火。
江赎把护膝戴在右腿，
魔术贴贴合的瞬间，
他听见高天扬笑着说：
“替我跑完下一程。”
江赎在护膝暗袋发现两张纸条：
父亲的旧言，
高天扬的新语。
他在第三张纸条上写下：
“给更远的以后——
别忘了为什么坚持。”
三张纸条叠在一起，
像三代人的接力棒，
被红色布料紧紧包裹。
大学联赛决赛，
江赎戴着红色护膝上场。
最后十秒，他抢断成功，
一路狂奔，
护膝在风中猎猎作响，
像父亲的呐喊，
像高天扬的加油，
也像自己心脏的轰鸣。
终场哨响，
他跪在地板上，
护膝贴着地面，
像完成一场跨越十三年的拥抱。
比赛结束，
江赎把护膝洗净，
连同三张纸条，
装进新的礼盒。
盒盖上写着：
“红色护膝，
三代人的奔跑，
未完待续。”
礼盒被寄往山区小学，
附上一封信：
“愿你戴着它，
跑出属于自己的光。”
护膝的红色，
在岁月里，
从未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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