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樾费劲骑上马,刚坐在上面就有点发晕,低头一看马鞍和地面还有那么大的距离,立马抓紧了缰绳,心里有点忐忑。
阿纳尔站在追影的身边,亲昵地挨上了它的脸,闭眼蹭了蹭,然后安抚性地摸了两下。
“准备好了吗,别害怕。”
江樾不确定这句话是不是对他说的,
他还没来得及回一句,只听对方话落,手朝马屁股一拍,他身下的这匹马就小跑着颠了起来。
“脚下不要乱动,夹紧马肚子,跑起来!”
跑的过程中江樾才感受到马背上是有多硌人,即使戴上马鞍还是硬突突的,上下颠簸。
马跑的速度没到太快的程度,江樾紧张地适应了一会儿,看着远处在暗影里黑亮的河水,他突然回想起小时候看的电影当中骑马的画面。
主角在奔跑的马背上轻巧自如,脚下猎猎生风,非凡的飒爽。
阿纳尔的声音在后面渐行渐远,眼前视野更加开阔起来。
江樾神经聚焦在随时可能跌落的风险中,脑中炸开无数种摔下马的结果,根本不敢回头去找他的身影。
但只听见身后那种远而缥缈的声音,就是让他跑起来。
江樾不懂骑马要怎么发出马能听懂的指令,但记得电视里骑马情节当中始终不变的两句。
要马跑,“驾。”
要马停,“吁。”
然后他就试探地喊了一声:“驾!”
马果然哒哒哒开始跑得越来越快,江樾在马背上被风吹得凌乱,头上的遮阳帽被吹了下来,往后滚远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感直冲江樾的脑门,他张了张口,没好意思喊出来,但心跳得飞快,几乎和马一同上下起伏,犹如穿梭在海面的巨浪之上。
耳旁的一切都被远远地抛在后面,他只能听见清脆的马蹄声,还有自己近乎静止的,清晰的心脏跳动声。
不知跑了多久,天边最后一点靛蓝也落了下去,马慢悠悠地停下,在河边啃草饮水,江樾才重新缓和下来回神。
随后又把他带回了阿纳尔的身边。
江樾喉咙发干,声音低哑像是蒙了层砂,喘过气来问他:“它怎么知道要往哪边跑?
“我的马不需要担心它会乱跑,它知道什么时候该追风,什么时候该等云。”阿纳尔很骄傲地抚摸马的鬃毛,上面湿湿漉漉,是刚才低头喝水沾湿的。
江樾踩下马镫,一手放松缰绳,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按住马背,腿慢慢下放。
阿纳尔看着他脚在半空无着无落,干脆伸出一只手臂拦腰把他托起,转身箍紧上腹半撑着把他抱下来。
江樾平稳落到了地上,上身的外套因为刚才的举动变得褶皱,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默然怔愣了一下。
他说不清刚刚是什么感觉,很细微的怪异,当阿纳尔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心倏地不受控制跳快了几下。
耳根有点发热。
他截止到目前没谈过一个女朋友,不是他不想谈,实在是因为太忙提不起心思,另一方面也是他比较挑剔,想要顺着他的,但太顺着他又觉得没意思。
久而久之就始终保持着单身的状态。
偏偏家里他爸那边催得紧,曾经尝试过让他和一个旧友的女儿谈恋爱,俩人一见面也挺聊得来的,吃完饭过去看电影,挑了个新上映的悬疑片,看到最激动的剧情时,对方往他这边缩了缩,手肘不小心碰到他胳膊。
当时他就产生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后来对方再怎么约,他都不出来了。接下去又试着去接触别人,但都会让他产生一种奇怪的排斥反应,不是心理上的,更像是身体下意识的应激。
他大半夜为这事儿思考了很久,到底是哪一方面出了问题,但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他不喜欢女的。
但他好像也不喜欢男的。
江樾觉得纯粹是自己小时候被情感漠视,加上看惯了商场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综合多方面造成的对人际深入交流产生抗拒的结果。
他倒看得很开,既然没需求那也不必强行匹配了,自己打光棍过一辈子痛痛快快也挺好,就是他爸好像和这事死磕上了似的,非得要他找个对象带回去。
江樾一直都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越压制,越反骨,不然也不至于让他爸念叨了两年。
可无论是男是女,江樾觉得自己对哪个都没感觉。
但就在刚才,他却觉得身上什么地方痒簌簌的,比当初确认自己是天生孤寡圣体还让他捉摸不透。
他没再往下细想,潜意识忽略了这个小插曲。
“你很厉害,第一次骑马就学得这么快。”阿纳尔把遮阳帽捡回来了,帮他重新戴在头上,顺便整理了一下额头上的碎发。
被风一吹,稍显凌乱和野性。
江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很无语,别人第一次骑马,不说先帮忙做好心理建设,他可倒好,跟点窜天猴儿似的猛地一下就让马飞奔出去了,要不是他胆子大点,不一定会被吓得出什么事儿呢。
江樾淡淡客气了句:“还是得谢谢你。”
“你明天要准备回去了吗?”阿纳尔从马背上拿下缰绳,握在手里问他。
江樾嗯了一声,从兜里掏出那本折叠起来的地图册,用水笔在最后那一栏上面打了个勾,然后重新叠好放回去。
“看完落日了,明天早上启程。”
说完伸手往脖子上一摸。
摸了半天,所触的位置却是空空荡荡,江樾心里一沉。
“我相机包好像丢了。”
阿纳尔眉头微蹙,问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应该就是刚才骑马的时候,”说完好像有点懊恼,“跑得太快,颠簸下去了。”
“我去找,你先回去吧,草原夜里和白天温差太大,吹太久你会生病的。”
江樾的确很冷,现在呼吸平复下来后,骑马时后背生出的汗已经被风刮了几遍,隐约变得僵冷起来。
暮色将尽,景区门口的灯照不到太远的地方,江樾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草原,犹豫不定,最后抿了抿嘴。
垂头说:“不用了,明天再来找吧。”
说起来这事也怪他自己不小心,连相机丢在哪里都不清楚,之前兴奋的情绪一下子被浇灭,他生出一股疲惫感。
“放心,真的找到了我会马上还给你,明天万一人多可能就真的找不到了。”
阿纳尔以为他在意的是归还的问题,于是坦言让他不要担心,他看了眼江樾因为骑马敞开了几颗扣子的外套,帮他一颗颗系好,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回去吧,记得喝点热水,如果不喜欢奶茶就让老板帮你泡龙井,放在前台后面的架子上,你认得那个盒子的,对不对?”
江樾握了握拳,声量小了点,又说了一遍:“不用了。”
他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何况从他来到这里,就已经欠了阿纳尔很多次,说他盛情难却也好,但他不想因为他的疏忽让对方负责。
这里的草原那么宽,天又完全黑了下来,找东西根本不容易,他不是不知道,草原夜里气温骤降,长久停留在户外,严重一点的甚至会导致人失温。
他不想,也不愿意对方为他做到这个程度。
阿纳尔似乎看出来江樾不想让他承担这件事,他身上的动作是一种疏离对方的表现,又回到了俩人最开始认识时的状态。
“好,”阿纳尔飞身上马,跟他说,“那你开车回去注意安全,我把马送回马场。”
“嗯。”
江樾答应了,转身往景区门口走,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迈步,有点提不起来劲,手心凉透了都没感觉。
回民宿的那段路在夜里很难开,江樾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快九点了,很多牧民开始驱牛羊回家,排成几列堵在道边,时不时就要停一下让路。
开到地方的时候江樾全身都冻麻了,他拿保温杯接了杯热水,喝下去几口才暖和一点。
一只鼻孔彻底被堵住,现在嗓子眼干得发痒,身体不适让他没什么胃口吃饭,江樾洗了个澡就窝在床上不动弹了。
他还在想明早要早点起,赶在白天没什么人的时候就去找相机,今天活动量太大,所以他几乎没胡思乱想多久,就裹着被子迷蒙睡过去了。
半夜里他止不住咳嗽,喉咙火烧火燎,在床上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江樾才决定起身。
他想起阿纳尔告诉他茶放置的地方,下楼问老板泡了一杯,裹着厚外套他还是觉得很冷。
向窗户外面扫了一眼,黑黢黢看不见一点光亮。
他不由想起阿纳尔。
可能是喝完茶的缘故,后半宿江樾睡得都迷迷糊糊的,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都是阿纳尔和他说的话。他刚学骑马,坐在马鞍上左摇右晃的,眼瞅着就要摔下去,下一秒阿纳尔却跳上了马,坐在他后面。
后背上紧贴着一副温热的身躯,阿纳尔双手环绕到他身前,勒紧缰绳,两人同骑一匹马跑得飞快。
梦里的时候相机也丢了,他沮丧得不行,一个人坐在草地上生闷气。
阿纳尔问他相机多少钱,说他赔给他。
江樾睁大眼睛说:“怎么赔,你值三十万吗?你连一匹马都买不起。”
然后就看到阿纳尔啊了一下,随后苦恼地笑了,摇了摇头,伸手把掌心贴在他脸上:“那就把我自己赔给你吧,你要不要?”
梦醒了江樾惊出一身冷汗,一股羞赧的愧疚感后知后觉袭涌了上来,他竟然对一个认识几天的男人,产生了暧昧的想法。
实在不合情理,更奇怪的是他竟然还有点享受那个梦。
江樾头一次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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