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大陆上最热的地方,当属夏日的咸安城,而咸安城最热的时候,便是一天中的晌午。
此刻,太阳像个大火盆一样紧紧挂在天边,仔细地,不留一丝余地地炙烤着咸安城的每一寸土地,就连沙土里的蚂蚁没爬多久都被晒死了。
而这时整个叶府都没什么人走动,所以没有人看见一个身形矮小的男人如流水般滑进了窗户。
他的身形小如鼠,他的脚步轻如燕,正弓着腰悄悄逼近桌旁静坐的青衣男子。
然而,那个男子竟好似没有丝毫察觉,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凉茶,正当那男子从后伸出手拍向他时,却突然发现手边多了一杯凉茶。
“啧,都说我查燕子来无影去无踪,怎么就逃不过你的眼睛呢?”他将一口凉茶饮尽,胸中的暑气渐渐散尽,轻飘飘地坐到桌子的另一侧。
“你以为,窗户为什么开着。”王行摩挲着手中的杯子,里面的茶水分毫未动,他低头静静看着,“别说废话了,叶府虽没什么人,但今天来的那三个都不是善茬。”
查燕子闻言,脸上的神色一正,低声说道:“贺傲应该也是为长生剑来的。”
“只是......”查燕子皱紧眉头,继续说道:“三方互相牵制多年,寒武城怎么会突然派人过来,难道那边出问题了?”
“不,是咸安这边。两个月前,叶胜良那个蠢货在寒武城找人造假的长生剑,他以为自己行事密不透风,却不知整个寒武城都在贺家的眼下,那边以为咸安要有什么动作,这才派贺傲过来探查一下怎么回事。”
“叶胜良为什么要派人造假的长生剑呢?”
“你没查到吗?”
“什么?”
“叶胜良的女儿和时家的小孙子有婚约了。”王行顿了一下,不太指望查燕子的脑袋能想明白,继续解释道:“我估计这背后可能有时家的手笔,很可能是故意引贺家的人过来。”
查燕子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恼火,撇撇嘴说道:“你什么都知道,还让我查啥?”
白皙如玉般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王行突然轻笑了一声,“有个人我倒是一无所知。”
查燕子眼睛一亮,连忙凑过去问道:“还有你不知道的?我还以为你哪怕不知道,也能推测个五六呢。”
“而且这里除了贺傲,还有谁值得你费心思?”
“她可比贺傲有意思。”王行将手中的凉茶一口饮尽,“她现在就在叶府,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叫明随,其余一概不知。”
查燕子南来北往多年,在三大城四处游走,但凡有点名头的人,他无不认识,然而这个名字却是第一次听见。
“这人不简单,她出现在叶府,想必也不是为了捉妖,你好好查查,越仔细越好,完事后,那颗血玉琉璃便是你的了。”
查燕子瞪大眼睛,忍不住笑道:“你舍得啊?我问你要了好多次,你都不松口。”
王行摆了摆手,没再说话,查燕子也不在意,笑嘻嘻地顺着窗户溜了出去,三两步便消失在叶府了。
天还为黑尽,深蓝色的夜幕下,绣球树上的花团皎如明月,硕如人头。
而在这白色的花团间,静坐着一个少女。
少女仰头看着天空,男子仰头看着少女,静默片刻后,他看着那瘦削的背影,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明随没有被身后的声音吓到,在他站在那里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懒得回头看。
“天。”
她慢慢说道,眼睛一眨一眨地,没有发呆,她真的在看天,看这些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原来明姑娘不仅能闻到妖气,还会看天象。”王行没有过去,那树上太逼仄,他过去只会惊扰她的兴致。
“不会。”明随摇摇头,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天象,“我只是在看天,师父说太阳落下后的天空是倒坠的大海,我没见过海,所以只好看看天。”
王行愣了一下,也看向遥不可及的天空,”可是天空终究不是大海,海是动的,天却不会动。“
”不,天也会动,你看那些星星,一闪一闪的,不就是在动吗?”
“那是星星在动,不是天在动。”
“星星不就是在天上吗?如果天不动,那你说的天象是什么?永恒不变的东西有什么可看的?”
王行顿时哑口无言。
“有妖怪来了。”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树微微晃动,一棵绣球花团掉在了他的眼前。
再抬头看去,她已经不见飞身离开,竟然这样快!
只见她一脚踩着树干,另一脚踏空飞去,或落在假山上的石头,或落在树间,不过几息间,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他眼前了。
她的轻功竟然这么高?连查燕子都不及她!
然而,王行却不急着追赶,从今天白天她所说的,他已经猜出她要去哪了。
另一边,顾海从厅堂出来后,立马派人守好院中各处,一旦发现妖怪,就高举火把,届时捉妖所的人都会赶过去,而他作为领头人则守在叶胜良的院子里。
但奇怪的是,叶胜良却不愿意让他进院子,为此找了各种理由推脱,说什么不习惯身边有人。
叶府一共就两个主子,但下人很多,每个月光维系府内的人员开支就数以千两,他却不习惯睡觉时,身边有人伺候,谁会相信?
反正顾海不相信,但他只是奉命前来捉妖,没必要和叶胜良闹得不愉快,是以他并没有深究,而是守在了院外。
今早叶忠的死状被不少人看到,一传十,十传百,现在不知道已经被传成什么样了,为了咸安城的稳定,他必须尽快捉住这个妖怪,只是看那伤口,似乎是大妖所为......
他低头沉思着,却没等来妖怪,而是先等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顾海是咸安媒婆最理想的说亲对象,父母双亡,家里有钱,长得俊俏,年纪轻轻就当成上了捉妖所的总司,就是有点太沉稳了,天天顶着一张冰块脸。
然而不知道为何,他一看见明随,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的燥意,顾海将之归于厌烦。
一个姑娘仗着自己有点拳脚,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出来招摇撞骗,这次是遇见了他,如果真让她自己捉妖,非被妖怪吃了不可。顾海越想越生气,但也察觉出自己情绪的异常,努力装作平常的样子说道:“你怎么来了?”
明随看他站在门口,以为知道里面有妖怪,摸了摸后脑勺,说道:“妖怪来了,你不知道吗?”
“妖怪没看到,捣乱的倒是见到了一个。”
饶是明随迟钝,也知道他是在说自己。
于是明随不愿和他多说废话,准备推开院门,赶紧抓住那只猫妖,然而那条胳膊又横空拦在了她的面前。
明随转头看向顾海,想起中午王行的话,突然问道:“我哪里得罪了你?”
顾海闻言愣了一下,而明随趁他愣神之际,迅速闪了进去。
好快的速度,但顾海此时没有多想,也跟着走了进去。
然而,院内却什么也没有,顾海嗤笑一声,“妖怪在哪呢?”
“在那。”顾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墙头上舔着爪子的白猫。
“这只猫就是你说的妖怪?”
它身上的妖气很淡,但明随却闻得到,只是纳闷为何今晚没有释放妖力,操控叶胜良的梦境,是他们来得太早了吗?
顾海见她点头,突然松了一口气,原来她不过如此嘛,果真只是力气大了点,门口那一幕应该是意外,想通后,他便不再看她,恢复到以往目下无尘的模样,淡淡说道:“那你恐怕是认错了,这不过是一只寻常的猫而已。”
明随害怕今晚不管,再出现今早的事故,不管那个人的死是不是猫妖所作,想必它也知道点什么,于是不再管顾海说什么,径直上前捉住那只猫。
然而,顾海却又一次拦在了她面前!
“怎么?急着抓妖怪换赏钱吗?那你也不能随便捉一只猫,就说它是妖怪吧。”他的面色冷然,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紧紧盯着她,决不允许再出现刚才那样的事!
而在他臂膀之上,明随看到那只猫悠闲踱步,甚至还轻飘飘地叫了一声。
不过一只小猫,竟敢挑衅自己?
明随眼神一厉,不再管眼前的顾海,一手抓住那人的手腕,然后狠狠一拧,但他不愧是执掌捉妖所的人,反应也很迅速,那只手并没有如她所愿,被轻易拧断,而是手掌一翻,反而握住了她的手腕。
就这样,两人各握着对方的手腕,两只胳膊交织着,僵持了起来。顾海的面色微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他已用了八成力,却还未甩脱她,而是将将不被她拧断。
这女人的力气竟如此大!
明随不想多惹是非,并没有用狠劲,按下心里隐隐想把这只手捏碎的冲动,而是转头看向顾海,歪头问道:“你一直拦我,什么意思?”
如今的情形与今早何其相似,更巧的是,此时王行的声音也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你们在干什么?”
顾海下意识转头看去,而明随却依旧紧紧盯着他。
这是野兽的惯性,厮杀之时,眼中只有敌我,没有他人。
显然,顾海没有这个意识,就在他转头之时,“咔嚓”一声,顾海手上的力气突然丧失,从女人的手边滑落,两人的距离被拉开。
目光从被拧断的手转到她的脸上,心中生起一股凉意,她的眼里空无一物,冷漠与杀意并存。
随后,一阵剧痛从他手腕处袭来,而王行也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怎么也没想到,明随竟然真的敢对顾海动手!
顾海大怒,咬牙忍着疼痛,从怀中拿出困身符,不再留手,施展术法,将困身符打在明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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