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善智而少力,妖善力而少智。
天地间灵气充沛,其他动物都可以吸收修行,唯有人类无法感知灵气,自然也无法吸收灵气。
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人类之于妖怪,就如同那散养的猪狗,可以随意吃杀取乐。
但人类智慧无穷,并且擅长合作,在无数生命的死亡下,他们学会了利用妖怪。
以妖怪之血为介,施咒画符,大者为阵法,小者为符咒,可随身携带,此为时家代代相传的道——术道。
以妖怪之身为介,炼骨化剑,融血于物,化尸为己用,助己之修为,此为贺家代代相传的道——器道。
如今这两家分别各据咸安和寒武,护佑一方百姓平安。
然而,除了这两家,还有一家,是以妖魂为己用,他们擅长与妖怪互通,即便是在人不敌妖的时代,他们也鲜少遇害。
不过此术特殊,一般人很难以此入道,一不小心还可能被妖怪反噬,是以现在修行的人并不多。
在咸安,术道见长,其捉妖所的执掌人顾海便是术道中的高手,虽年纪不大,但天赋异禀,被老城主破格收为弟子,亲自教导,并委以重任。
其中困身符,便是他所研制的,一般的妖怪被定上都会动弹不得,并且如临火烤,而人类则是会被定在原地不动半个时辰,但因为人身上没有灵气,限制并不大。
明随瞳孔一缩,黄色的符咒混杂着妖血的味道一把将她的思绪拽回到那片竹林中,暗藏杀机的空心竹里,便藏有这样的符咒,一碰触浑身力气便像是被抽走一般。
就在此时,一柄深绿色的剑鞘横档在明随面前,困身符打在剑鞘上,滑落到地。
墨绿色的剑鞘与如玉般白皙雅致的手相映,在月光下别有一番美感。
顾海冷眼看去,那剑鞘的主人不是贺傲,而是他正眼没瞧一眼的王行。
他心中的怒意更盛,面上却越发平静,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
王行仿佛看不见般笑道:“顾大人,消消气,这可是叶老爷的院子,要打也别在这打。”
“你算什么东西?”顾海怒极反笑,他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没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自然不算什么,只是这妖怪在前,顾大人却将困身符打在人身上,难免不会让人多想。”
“妖怪?在哪里?”顾海冷笑一声,环顾四周,用完好的手指向墙头上的白猫,“你不会说这只猫吧?”
“王行,你说的妖怪在哪?”一道冷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原来刚才和王行一起的还有贺傲。
他原本在自己的院子里练剑,王行却突然跑来跟他说有妖怪袭击叶胜良,这才跟着一起到这里,然而目前为止,除了无聊的吵闹,他什么也没看到。
“那只猫就是妖怪。”明随说道,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能闻到妖气的事实。
“贺公子,你身上有探妖仪吗?既然她一口咬定那猫是妖怪,就用探妖仪,一探便知,如果不是,那就请明姑娘现在立马滚出叶府。”
“那如果是呢?”
“那便是我有眼无珠,到时我可答应她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
王行眉毛轻挑,耸了耸肩看向明随,沉默地询问她的意思。
明随点点头,说道:“可以。”
贺傲没有说话,从怀中掏出一个圆形的铜盘,颜色陈旧,散发着一股腥气,上面有一根白色的骨头,被打磨得很细,这是用妖王的骨头和鲜血制成的探妖仪,整个大陆只有三个。
探妖仪一出,顾海头一次见到她的脸上出现别的表情,似惊恐似愤怒,以为她是害怕了,不由说道:“你不会现在说认错了吧,那可晚了!”
明随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怔怔地向贺傲走去,眼里只有他手中的那个探妖仪。
王行此时也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的双拳紧握微微颤抖,是什么导致她突然这样的?
他垂眸沉思,好像是探妖仪出来后,可是她为何对这个有所异样?
而明随竟然径直走过去,直接上手想抢,顾海嗤笑一声,心想她完了,贺傲可不会怜香惜玉。
果然不出他所料,贺傲抽出万妖剑向她的手砍过去,明随迅速收回手,手腕一翻,竟想擒制住贺傲。
贺傲眼神一厉,没想到这女子竟然不怕死,冷声道:“你竟敢抢我的东西?”
“她不是想抢,只是怕被赶出府,一时情急罢了。”顾海冷哼一声。
然而,明随并未理会两人的话,眼睛死死盯着探妖仪,嗓音有些喑哑,“这是...哪来的?”
“这是贺家的东西。”贺傲紧握着探妖仪,如果它丢失,可难再制了,毕竟妖王已经消失了。
明随怔然,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又恢复到与往常无异的模样,一脸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便看看吧。”
然而,一直注视着她的王行并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心中更是疑云顿生,但面上却不露分毫。
顾海则紧盯着贺傲手中的探妖仪,额头上布满细汗,主要是疼的。
然而,探妖仪远远看去却没什么变化,果然那只白猫根本不是什么妖怪!
正当他神色一松,准备开口让明随滚蛋时,一柄血红的长剑带着浓重的杀气迎面飞来!
是贺傲的万妖剑!
顾海的眼睛微微睁大,剑身擦过他的肩膀,竟是冲那白猫而去!
为什么?明明探妖仪没有反应啊!
而那白猫似乎已经被吓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的毛发根根竖立。顾海眼神一凛,顾不得自己的手,迅速飞身抱起白猫。
随着“轰隆”一声,万妖剑将院子中的那堵墙直接砍倒了,顾海不解而愤怒地喊道:“贺傲,那探妖仪明明没有反应!”
贺傲不语,只是走过去,将手中的探妖仪展示给他看。月光下白色的骨头缓慢得向右移了一下,然后又落回到原点。
其实它动了,只是幅度太小,顾海没看见。
一般来说,有妖气时,白色的骨头会大幅度转动,妖气浓重的话还会伴随剧烈的震动,没有妖气的时候则会一直安静不动。
这算什么?
顾海的身形一僵,他手上的力气脱落,白猫轻巧地落到地上,似乎察觉到贺傲身上的杀气,不断地往顾海身后躲。
贺傲看向他,眼里冷漠无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其实如果在平常,顾海是不会管的,一只猫而已嘛,让贺家小公子杀一杀也没什么,犯不着和他作对。
但是今天不是猫的事,是他和明随谁对谁错的事,他绝不甘心一次又一次在她手上吃瘪。
他从第一眼就看她不爽,一副很厉害又很无辜的模样,明明没什么本事,空有一番力气的女流之辈,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把他放在眼里?
月光透过窗户上的窟窿,站在叶胜良的脸上,他一直没睡。
多日的噩梦折磨让他根本不敢早睡,是以他一直站在窗边,透过窗眼看着外面的人不断争吵。
什么捉妖师嘛,和小孩没什么两样。
不过他们越吵,他越满意,叶胜良很清楚,这些人来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捉妖,尤其是贺傲。
只是现在动静闹得太大,一面墙都毁掉了,他再不出去就太明显了。
然而,就在他开门之际,院子的门也开了。
见到来人,叶胜良的心脏狠狠一跳,他开门嚷道:“怎么大晚上的,闹出这么大动静?”
他揉着眼睛,像是刚看到他们几个人一样,佯装惊讶道:“几位......怎么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此刻,众人的目光全在门口那个人身上,无边夜色里,她比月亮更清冷,更皎洁。
顾海看了一眼便回过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叶老爷睡得真熟啊,门外都快杀人了,你还能睡得香,怪不得叶忠死在门口你都不知道。”
他这话诛心,叶忠跟了叶胜良多年,是他的左膀右臂,虽然不是亲人,但断臂焉能不痛?
叶胜良闻言,脸色一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走上前去,问道:“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身边的丫鬟呢?”
与她清冷的面容不同,她的声音带着怯意,“我...我的猫不见了,父亲。”
顾海闻言后退几步,用完好的手指了指那只白猫,说道:“叶小姐,是这只猫吗?”
叶念点了点头,面上闪过犹豫,不知道现在要不要去拿猫。
贺傲突然收起了剑,什么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然而就在此时,叶巧却突然跑了进来,嘴里喊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小姐......”
就在他差点撞到贺傲身上的时候,贺傲侧身一过,剑柄一推,便将叶巧推到了一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怎么了?”叶胜良开口问道。
叶巧忍着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说道:“小姐的丫鬟哭着跑来跟我说小姐不见了,加上昨晚父亲的死,我以为小姐被妖怪抓走了,没想到在这。”
叶巧此时也有些纳闷,怎么大晚上的,老爷把他们都叫过来了?
“好了,猫也找到了,赶紧回去睡觉吧,你身体不好,不能晚睡。”叶胜良不愿意女儿掺合进来,于是催促她带着猫赶紧离开。
“且慢!”顾海转头看向明随,俊朗的面孔上笑意不明,“这位明姑娘说这猫是妖怪,妖怪怎么能近叶小姐的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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