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路过街角的花店，看见橱窗里摆着她最爱的白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连花茎上的绿叶都透着新鲜的嫩。我站在玻璃门外看了很久，手在口袋里攥皱了钱包，脑子里反复转着念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着，最终还是转身走进了隔壁的便利店，从冰柜里抽出一罐冰镇啤酒 —— 指尖碰到罐身的凉意，才勉强压下心里那阵没着没落的慌。
其实我知道她为什么喜欢白玫瑰。去年春天在图书馆，她抱着一本旧书坐在靠窗的位置，书页摊开在印着白玫瑰的插画页。她抬手招呼我过去，指尖轻轻点在书页上，划过白玫瑰的花瓣轮廓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你看，它不跟月季抢艳，也不像百合那么张扬”，声音软得像浸了春茶，尾音轻轻飘着，“就安安静静地开着，多好。”
那时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发梢切出细碎的光斑，浅棕色的发丝垂在脸颊旁，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晃。我盯着她颤动的睫毛，心里的藤蔓疯长到几乎要撑破喉咙，想说“白玫瑰再好，也不及你的好”，话到嘴边却被喉咙里的紧张堵着，只挤出笨拙的一声 “嗯”。
那时总怕说得太满，会吓跑这份小心翼翼的亲近，只能把满心的喜欢压在心底。
上周在咖啡馆撞见她和那个穿西装的男人，落地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他们的桌前，把她的侧脸照得透亮。她的手里捏着银质小勺，勺柄上的花纹闪着光，轻轻搅着杯里的拿铁，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梨涡若隐若现。男人的手肘撑着桌面，微微俯着身听她说话，头还时不时轻轻点着，姿态熟稔得让我手里的咖啡杯都险些摔落在地。
我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关节泛白，杯里的热美式冒着轻烟，热流透过杯壁烫得我掌心发麻，却还是僵坐在角落的卡座里。
那个男人把提拉米苏推到她的面前，蛋糕上的可可粉撒得均匀，他还笑着说了句什么，引得她弯起了眼睛。随后她叉起一小块递到男人嘴边，两个人默契地相视而笑。那笑声落在我的耳朵里，本该宛若浸了糖的风铃，那一刻竟比没加奶的黑咖啡还要苦上七分，苦得我喉咙发紧。
风从落地窗外吹进来，带着点午后的暖意，卷起桌角的纸巾轻轻晃，却也吹乱了她的秀发，几缕发丝贴在她的脸颊旁。男人替她拂去肩上的落发，指尖轻轻蹭过她白色的衣领，动作自然又亲昵。她低头莞尔一笑，脸颊的梨涡陷得浅浅的，和我在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我坐在角落的卡座里，看着这一幕，喉咙发紧得像被什么堵住。下意识地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留下一阵剧烈的灼痛，像是要把心里的苦都烫掉，连眼眶都被刺激得有些发涩。
她起身告别时，背包的肩带滑了一下，抬手整理的间隙，目光无意间扫过我的方向。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转过头，盯着桌面的木纹假装专注，手指还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的缝隙，心脏却在胸腔里砰砰跳得像是要炸开，耳朵却尖得能听清他们告别的声音——男人说“下周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日料，听说刺身很新鲜”，她说“好呀”，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颗小石子，直直地砸在我的心上，泛起一圈圈酸涩的涟漪，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她走后，我在卡座里呆坐了很久，直到杯里的咖啡凉透，才起身走进街角的便利店。
我站在便利店的冰柜前，神情恍惚，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门，冰凉的触感也没能让混沌的思绪清明半分。直到冷气顺着袖口钻进骨髓，激得我打了个寒颤，牙齿轻轻磕了一下，这才猛地回过神，慢吞吞地掏出手机，翻到她三天前发的朋友圈，那张照片分明是上次踏春时我帮她拍的，配文写着“春天真好”。
那天她站在樱花树下，穿着我送她的那件浅蓝衬衫，眼尾弯成了好看的弧度，风把衣摆吹得轻轻晃，她笑着抬手拢头发，樱花瓣刚好落在肩头，我赶紧按下了快门。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整整十分钟，手指在“点赞”按钮上悬了又悬，几次要按下去，又慌忙缩回来，最终还是轻轻按了退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我好像看到了自己眼底里那份藏不住的失落，像被风吹皱的水面，一圈圈散不开。
凌晨三点，我坐在阳台的台阶上抽烟，烟盒里的烟已经剩得不多了。呛人的烟味混着夜里的凉风钻进喉咙里，引得我止不住地干咳，胸口都泛起隐隐的闷痛。
风把烟圈吹散的时候，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跟我抱怨工作不顺心的那天，也是在这样的夜里，我们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她趴在椅背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头发散落在臂弯里。
那时我笨拙地攥着包里的纸巾，指尖把纸巾揉得皱巴巴的，犹豫了半天，才敢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生怕力气稍重就会碰疼她，递纸巾的时候，手都在微微抖。
她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鼻尖也红红的，却突然破涕为笑，声音带着的哭腔还没散去，软乎乎地：“你拍我的样子，怎么跟哄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呀？”
那天我盯着她泛红的鼻尖，心里又软又慌，连安慰的话都忘了要怎么说，只知道把她喜欢的柠檬味苏打水一个劲儿地塞到她的手里。
风又吹过来，带着点露水的湿气，烟灰掉在裤子上烫出一个小洞，我却没感觉到疼。
突然很想给她发消息——手指飞快地点开对话框，输入框里的光标闪了又闪，想问她今天有没有按时吃午饭，也想问她新做的指甲是什么颜色，还想问她有没有看新出的电影，更想问她……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哪怕只是偶然，也像我想起她一样，认真地想起过我。
输入的文字删了又改，改了又删，删了复又改，改了复又删。手机屏幕也跟着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我上周提醒她“明天要下雨”。她回了个“谢谢”，后面跟着一个浅浅的微笑表情。我盯着那个表情看了好久，手指在按键上又悬了半天，最终还是退出了界面。
烟盒空了的时候，夜空已经蒙蒙亮。街角的早餐摊开始冒出乳白色的热气，油条下锅的“滋滋”声顺着风飘上来，还带着点葱花的香味。
我看着那个熟悉的方向，突然很怕有一天，会在送孩子上学的人群里，看见她牵着别人的手，身边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笑靥如花。
心里突然就揪心的痛，那种疼，比咖啡的烫伤更甚，比冰柜里的冷气更刺骨，就像是有根磨得钝了的针，在心脏最软的地方，一针一针慢慢地扎着，没有血，却有密密麻麻的麻，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爬，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的味道。
我抬手抹了抹眼睛，却没摸到眼泪，原来人难过到极致的时候，真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能任由那股酸涩在心里翻涌，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或已千疮百孔的心房。
每个人好像都擅长在喜欢的人面前“认怂”，怕主动会显得唐突，也怕说得太满会吓跑对方，还怕眼神太直白会暴露心意，更怕分寸没拿捏好会让彼此尴尬，而最最害怕的，恰是自己的这份喜欢，没能好好落在对方的心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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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未送的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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