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来得格外安静，连风都轻得像怕吵醒什么。阿橘在阳台追着蝴蝶标本玩，爪子偶尔勾住窗帘，扯出几道细小的褶皱，蓬松的尾巴扫过窗台的胧月，带起一阵细碎的叶影，在地板上晃来晃去。
我走进厨房煮面，卧蛋时特意控制火候，蛋白慢慢裹住蛋黄，浮在水面上像朵半开的花。这是她以前教我的做法，只是当年我总掌握不好火候，把鸡蛋煮得散成一团，被她笑着调侃是“荷包蛋碎尸现场”。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亮，漫过窗台落在胧月上，叶片裹着层淡淡的白霜，泛着青白色的光，竟像极了她以前很喜欢的白玫瑰花瓣。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同事发来的消息，问我怎么没去参加行业交流会。我才猛然想起，今天原本有个重要的行业会议，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敲出“有点事”三个字，发送后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不想被打扰，也不想打破这清晨的安静。
阿橘跳上餐桌，用软乎乎的爪子轻轻扒拉我的手腕，喉咙里发出撒娇的“喵呜”声，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我手里的筷子，大概是馋了，也饿了。
中午给阿橘添食时，隔壁突然飘来《婚礼进行曲》的旋律——老式收音机的杂音裹着音符，忽轻忽重，竟有点像去年在商场偶然听到的版本。那时她拽着我的袖子，眼睛亮闪闪地盯着橱窗里的婚纱模型：“你看那对新人，婚纱裙摆好长。”我盯着她被阳光晒得发亮的发顶，没敢说“你穿肯定更好看”，也没敢说更多的奢望，只是轻轻的回了一句“嗯”。
把洗好的灰色卫衣晾在阳台，风刚好吹过，衣摆轻轻扫过胧月的花盆，带起一片细碎的叶影。袖口的咖啡渍在阳光下淡成了浅褐色，像块悄悄藏在布料上的模糊胎记。
阿橘跳上晾衣绳，踩着卫衣打了个滚，远远看去倒像是穿了件小小的灰色披风，模样滑稽又可爱，逗得我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去抱它，它却灵巧地躲开，蹦到地板上绕着我的脚边跑，尾巴竖得像根小旗杆。
下午去图书馆还书，不自觉又坐在那个老位置。阳光斜斜地穿过百叶窗，落在摊开的书页上，刚好照亮“流星终究会坠落”那句话。旁边的女生低头写贺卡，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轻轻飘过来，我没再翻书，只是望着窗外数飞过的鸽子：一只掠过屋顶，两只停在树梢，三只结伴飞向远处的晚霞……直到暮色漫进窗棂，把书页染成淡淡的灰。
路过葱花饼摊时，老板隔着热气朝我笑：“今天做了甜口的，要不要尝尝？”我点头要了两个，刚咬下一口，糖霜就在舌尖慢慢化开，甜得很轻，有点像她去年生日吃的奶油蛋糕。那天她把蛋糕抹在我的脸上，笑着说“这样你就跟我一样沾喜气了”，我追着她跑过三条街，风里都是她的笑声，直到她喘着气躲进巷口，浅蓝色的发圈从马尾上滑下来，轻轻落在我的手心里。
回家时天已经黑透，远远就看见阳台的灯亮着，暖光透过玻璃洒出来，阿橘正趴在胧月旁边打盹，尾巴尖随着呼吸轻轻晃，圆滚滚的肚子一起一伏，像是揣了个小小的热水袋。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啪”地亮起，昏黄的光裹着楼梯的木味，慢慢漫过墙上的门牌号，把数字照得暖融融的。我摸出钥匙攥在手里，指尖刚碰到锁孔，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她的朋友圈更新提示。
点开照片，她举着捧花站在草地中央，白婚纱的裙摆被风轻轻掀起，层层纱料散开，宛若被托在掌心的蓬松云朵，连褶皱里都裹着温柔。
她开心地笑着，嘴角弯起的弧度软乎乎的，眼里盛着光，连眉梢都带着雀跃，比远处缀在墨色夜空里的星光还要亮，仿佛能把周遭的夜色都一并焐暖。配文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我在楼道里站了会儿，晚风从窗缝钻进来，夹着远处夜市隐约的喧闹——有小贩的吆喝声，还有玻璃杯碰撞的脆响，风裹着这些声音吹过来，撩得衣角轻轻晃，倒也没觉得吵，甚至觉得心里似乎慢慢松了些。
转身推开门时，钥匙串上的小猫挂件“当啷”撞在门上，清脆的声响落进屋里。阿橘被开门的动静惊醒，从胧月旁的垫子上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客厅的暖光里亮了亮，像是确认了来人，又懒洋洋地把脑袋埋回了爪子间。没几秒，屋里重又响起小家伙软乎乎的呼噜声，一圈圈裹着暖意，把心里最后一点空落落的感觉，都轻轻填满了。
给胧月浇水时，忽然触到一颗凉丝丝的露珠，应该是傍晚的露水凝在叶尖。露珠在阳台灯的光里滚了滚，闪着细碎的亮，像极了她以前别在发间的碎钻发卡。明明只是小小的一点光，却轻轻巧巧就勾着回忆。
阿橘不知何时绕到脚边，用脑袋蹭着我的脚踝，喉咙里的呼噜声裹着亲昵，刚好和手机里渐渐淡去的婚礼音乐重合在一起，倒真像在给这寂静的夜搭了段温柔的伴奏。
关阳台门时，目光扫过玻璃，撞见自己的影子——身后是客厅亮着的暖灯，身前是窗外沉沉的夜色，一半亮一半暗，像极了这大半年的日子：有过沉在回忆里的黑，也慢慢攒起了日常里的光。其实也没那么难，就像向日葵会枯萎，多肉会爆盆，有些人注定要带着各自的期待，走向属于自己的黎明。
夜风穿巷走街，忽然裹来远处的鞭炮声，声音闷闷的，该是哪家在庆祝喜事。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指尖碰到那根浅蓝色的发圈——早上整理衣服时翻出来的，当时没多想，不知怎么就揣在了身上。橡胶圈还是松松垮垮的，两根浅棕色的发丝依旧缠在上面，像一个小小的、解不开的结。
我蹲下身子，把发圈轻轻搁在胧月的花盆里，放在新冒的嫩芽旁。这时月光从云里钻出来，漫过窗台落在发圈上，浅蓝的橡胶圈竟也泛出淡淡的光。也许这样也好，它就能借着月光，陪着胧月慢慢长，说不定哪天，就能化作一朵会发光的花，开在当下的日子里，不牵绊过往，只暖着现在。
有些回忆，不必刻意想起，也会在某个瞬间轻轻冒出来，或许仍会疼，也或者只带着点淡淡的暖，就像暮色里的光，不沉也不重，不刺眼也不张扬，温柔地裹着每个寻常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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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月光下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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