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是在黎家之后三四年搬到郿州的,那时黎家已经在郿州稳稳扎根,而孟家举步维艰。
许是黎祖父见到初来乍到诸事不便的孟家想到了当年的自己,遂向孟家伸出援手,帮助孟家在郿州成功立足,黎祖父与孟祖父成了挚友,自此两家关系密切起来,至此成为世交。
孟镜渊家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孟镜渊排行老二,大黎兮舟两岁,几人中属他与黎兮舟最要好,是他从小保护着黎兮舟。
两人关系很单纯,黎兮舟把孟镜渊当作亲哥哥,孟镜渊把她当作亲妹妹。
三月前孟镜渊寻得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大师,喜好武功的他立马拜了大师为师父,跟着他在山中闭关学武,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
今晨他学成赶回家中,才得知黎父逝世的消息和这几日黎兮舟的经历,他痛心不已,若他在,他一定把那些嚼舌根、胡言乱语、欺负兮舟的人打得满地找牙!
“谁敢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去打他。”孟镜渊愤愤说道。
“没事的,二哥。”黎兮舟安抚着暴怒的孟镜渊,“问题都解决了。对了,你回去告诉伯父伯母一声,兮舟这里一切都好,他们切莫担心。之前他们来家中探望,我忙于比赛的事情未能好好同他们说,这段时间又一直处理船厂琐碎之事,抽不开身,来日得空,我一定亲自找伯父伯母叙旧。”
“好。此事你不必忧心,我爹娘自会懂的,你处理你的事情。”
“好。”
孟镜渊又和黎兮舟叙说他学武之事,两人相谈甚欢。
褚南煦时不时朝门口张望,心下好奇二人到底在聊什么,这么久还在说。
半晌,孟镜渊同黎兮舟道了别:“兮舟,你还有事要忙,先去忙吧,改日我们再叙旧。”
“好。二哥改日见。”黎兮舟摆着手,笑弯了眉眼。
“改日见。”
黎兮舟心情大好,心绪中的阴霾一扫而光,二哥来了,她有说得上话的人了。
褚南煦看着喜笑颜开的黎兮舟,与方才怏怏不悦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他撇着嘴,无声模仿着黎兮舟向孟镜渊告别的样子,见到孟二公子就这么值得开心吗?
心中不悦,还要整理图纸,他的脸不自觉阴沉得厉害。
石正有一张图纸实在看不懂是哪条船,想问问褚南煦,一转头看着神情比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还要阴沉可怖几分的褚南煦,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避免引火上身无辜殃及自己,石正选择拿着图纸重新与墙上的模型一个个对比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褚南煦与石正都整理好了图纸,拿给黎兮舟过目。
黎兮舟点头称赞:“整理得很不错。长风整得更好一点,仅一份标错了名字,石正,你得向他学习,你错了七份。”
石正垂首应是。
“第一关你们二人算是都通过了。长风,这一关你做得很好,继续保持。”
黎兮舟并不在意二人对多少,错多少,这些只是走个形式,让他们体会到拜师的不易,日后会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得到黎兮舟单独的夸赞,褚南煦脸上阴沉消退了些,露出淡淡的笑,“好。”接着他问道,“厂主,第二关是什么?”
“第二关,试一下你们的吃苦能力,考验时间长一点,大约三日。当我徒弟并非简单地跟在我身后看我每日做什么、学些理论和制图方法技巧,你们不但要会用理论知识结合实际分析、设计图纸,还要会造船。造船不是纸上谈兵,不是易事,亦非儿戏,需要吃得了苦,忍得了累。你们,可愿意继续?”
“愿意,你说我们要怎么做?”褚南煦答应得很利落。
“我们船厂有很多不同的分部,今天先带你们去木料部。”说着,黎兮舟带着他们二人去到船厂后面,这里摆放着许多锯好的木板,“你们负责把这里的木板搬进去给师傅们打磨修理平整,之后听从厂里大师傅的调遣,他们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有问题吗?”
看着高高一摞木板,褚南煦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没问题。”
黎兮舟欣慰地点点头,他对长风很满意,不说他之后是否会真心实意地拜师,至少他现在积极接受考验、明知任务很难还迎难而上的样子很得她的心。
酉时,黎兮舟把船厂大门的钥匙交给管事沈伯先行回了家,临走前嘱咐褚南煦与石正好好干活,大师傅说走才可以走。
快要日落西山时大师傅才对褚南煦与石正说道:“今日的活先到这里,明天你们再来吧。”
褚南煦和石正一回家齐齐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虽说二人习武多年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但他们发觉干活比练武累很多,练完武是神清气爽,而干完活是腰酸背痛。
“王爷,明天还去吗?”石正试探性地问,他已生了退出的念头。
“当然去。拜师怎可半途而废?我相信黎姑娘一定会收我们为徒的。”褚南煦信心十足,“怎么,你不想去了?”
石正强颜欢笑:“去,怎么可能不去。”
为了王爷,再苦再累他也能忍受。
*
是夜,黎明俊来到他府中后院一处偏僻的房内,屋内四周挂着长可及地的帘旌,留出中间一处四方地,正中有一张桌子,桌上有一燃着的烛台。
帘旌后闪出一个人影,看不清样貌,依稀可辨是一个男人。
黎明俊朝帘后人恭敬行礼:“我要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
“好了,你只管等着就行。”
“很好。”
“你要的我准备好了,那我要的你何时能给我?”帘后人发声质问。
黎明俊谄媚笑道:“那丫头太机灵了,要分船厂不是易事,需从长计议。”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你尽快把船厂分割,我不想再等了!”
“是,我一定尽力。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黎明俊故意停顿一下。
帘后人问道:“何事?”
“为何非要分割船厂,直接想办法把船厂握到我们手里岂不更好?”
“你不必操心,我自有打算。”
黎明俊闭上嘴,不再多言。
帘后人身影隐去,黎明俊吹灭烛台出了门。
他行至前院,招招手,身后的连广现身,“主人有何吩咐?”
“连广,现在你将功折过的机会到了。若你能把这件事顺利完成,那你之前的失败我都可既往不咎。”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还请主人明示是何事。”
黎明俊伏在他耳边一阵耳语,连广的表情变得极不自然,没有立刻回黎明俊的话。
黎明俊面露不悦:“不愿意还是不能完成?你莫要忘了,当年你可是指天发誓过,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连广连忙跪倒在地:“属下不敢忘。”
黎明俊冷笑一声:“那就好好给我办事。还有,你弟弟的消息我派人打听去了,如果这次你表现得好,说不定我派去的人就能有你弟弟的消息。”
“真的?”连广眼里露出希冀的光。
“真不真要看你自己了。”黎明俊意味深长地说道。
连广听懂了他的意思,朝黎明俊重重磕了个头:“属下一定全力以赴,不负主人所望!”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说罢,黎明俊转身离开。
待黎明俊走后,连广直起身体,喃喃自语道:“阿城,等我,兄长一定会找到你的。”
接连两天,褚南煦与石正在船厂里干杂活,每天从早干到晚,浑身疲累,好在全部坚持了下去。
第三日一早到船厂,黎兮舟告诉他们成功过了第二关,只剩第三关。
黎兮舟并没有告知二人第三关是测什么,交给他们一大包木头雕刻成的形色各异的物件,要求他们一日内卖完。
来到集市,黎兮舟挑了块空地,为二人摆好摊位就离开了。
摊位位置略偏,非绝佳设摊地,可最好的位置早就被各大摊贩占据,他们只好将就于此。
此地来往的行人太少,半天都没人来买,石正挠着头:“这不行啊,根本没人来买。”
褚南煦双手环胸,观察着那些位置偏还人多的摊位,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叫卖得很大声,他来了主意:“石正,叫卖会吗?”
“不会。”
“学着他们,喊!”褚南煦指着对面的摊位。
二人听了一会儿,学到了别人的叫卖,石正不好意思开口,褚南煦先行打样:“卖木雕了,卖木雕了。种类齐全,要什么有什么,都过来看一看,瞧一瞧……”
石正瞠目结舌,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王爷,有朝一日竟会在街口叫卖东西,可谓是大开眼界。
褚南煦早就把他王爷的身份抛在了脑后,此时如一个普通的摊贩一般,越喊越来劲,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过往行人一个个被吸引了过来,终于有一对母子光顾摊位,拿起一个兔子木雕问价付钱。
黎兮舟躲在暗处观察他们,见他们叫卖起劲儿,顺利开了张,欣慰离开。
黎兮舟到水墨轩买画图用的纸,她与老板是老相识了,纸早已备好,很快就从水墨轩出来。
返回时黎兮舟在集市口的大树下瞧见一位女子,与她一般大,衣着破旧,头发蓬乱,面容消瘦脏乱,整个人倚靠在树上,全靠树支撑着她坐起,瞧着十分虚弱,像是经历了极大的折磨。
她的面前摆着几个栩栩如生的木雕,一眼便知雕刻者手艺非凡。
黎兮舟走到她面前蹲下,拿起一个狐狸问道:“请问你这个卖吗?”
“卖。”女子声音细若蚊蝇,勉强能听见,“这些都卖,姑娘想要哪个随便拿,钱你看着给点,或者说帮我买个吃的就行。”
黎兮舟买了两个包子放到女子手里,她似乎饿极了,几口就吃完了。
黎兮舟把狐狸揣进袖口,拿起别的东西问道:“这些都是你刻的吗?”
“是。”女子说话声音明显大了许多。
“你能现在刻一个给我看吗?”黎兮舟递给她半截树枝。
女子二话不说,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木盒,盒子里装着雕刻用品,装备很齐全。
她拿出一把刀,很快地,一根木棍就变成了一条小蛇。
蛇口中吐出的信子,身上的鳞片尽现,倘若上层漆,那更是真假难辨。
黎兮舟很好奇,这姑娘手艺非凡,工具齐全,想来是拜师学艺过,靠着这身本事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得以果腹,如今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她委婉问出口:“姑娘,家中可是生了困难。”
女子点点头。
“你多大了?”
“十六。”
刚好与黎兮舟同岁。
“家是郿州的吗?你可有住的地方?”
女子摇摇头:“不是,这几日一直宿在这里。”
“那你家是哪的?家中可还有亲人?”
问及家世,女子满脸惊恐,呼吸急促,浑身抖如筛糠,好似回想那些是痛苦至极。
黎兮舟忙手抚上女子的背安抚她:“不愿回答便罢了,不想了。”
在黎兮舟的安慰下,女子的情况慢慢好转,她感激地朝黎兮舟欠身。
这姑娘实在可怜,风餐露宿,食不果腹,黎兮舟不禁生了怜悯之心,“姑娘,我的船厂正好缺一个刻装饰的人,我见你手艺甚好,你可愿跟我前往?”
女子不可置信:“真的吗?”
“当然。”
得到黎兮舟肯定的答复,女子喜不自胜,跪下给黎兮舟磕了个头:“多谢姑娘大恩大德,柳绵没齿难忘。”
黎兮舟搀扶起她:“不必这样,柳姑娘。我需要你手艺为我干活谋利,我解决你食宿之忧,我们是各取所需罢了。”
柳绵双眼含泪,握住黎兮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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