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剑并非是刺入妖修皮肉，而是硬生生戳进了一双干枯至极的手中。
韩言愣神，对上它静如死水的面孔，即刻明了。
死尸。
几道清脆铃声响起，死尸嘶吼一声，以宽大躯体为盾，径直将韩言撞退十来步。墨岑意趁机又一剑挑飞，让他狼狈地落在弟子跟前。
南烛腕间银铃作响，他面色不佳，微微喘息。虽说操纵死尸并不困难，但以他这伤重之身来做，确实是有些耗神了。
“如何？”墨岑意有些担心，“撑得住吗？”
南烛点头。
弟子中忽然爆发出一道尖锐的嚎叫。
“啊啊啊啊啊——！”
“是阿兄！阿兄！！”
他瞪大眼睛，咬牙切齿。
“妖修！我杀了你！”
不顾韩言阻拦，他一跃而至，只可惜下一刻就被死尸一掌捅穿。
死尸早已无神无主，怎么可能认得出来他。
叮叮。
铃声再起，南烛又摇了摇。尸体被扔到韩言面前，血溅当场，对他而言自然是一种挑衅。
“真是个…带刺的美人。”韩言回头，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
呆愣的弟子即刻回神，正打算继续念咒，却觉张不了口。韩言也举步难行，心生不妙。
墨岑意持剑而立，掌心握着几缕精魄。他带着笑，强取三魄有些困难，可他故作轻松。
他不打算这样做的，以仙君之位做这等事，损神伤己，不过见南烛苍白的面孔，他又担心会加重伤情。
反正自己是铁打的仙君，伤就伤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韩言嘴角渗出鲜血，濒临死亡前的最后一口气，他猛然嗤笑。
“仙君大人，为了一个妖修这样拼命，你值得吗？”
墨岑意无心听他的话，都断气之后，他上前检查尸体。
南烛见他翻来翻去，还以为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结果许久后就听见一句。
“还行，用来做你那死尸如何？”
“不要。”
“真的不要吗？他们比那些探子壮实多了。”
“不要。”南烛道，“够用了。”
墨岑意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哦。”
南烛的面色依旧苍白，看的他揪心，抬手抚上面颊，只觉如同羊脂玉一般。
“身体如何？”
除了有些疲惫，南烛并无大碍。他摇头，沉静的眸子只盯着墨岑意:“应该我问你，强取三魄，你受得住？”
“小事小事，我可是——”
话音未落，他措不及防地咳出一口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净。
南烛:“……”
-
一片狼藉之中，墨岑意疏通完灵脉，并无大碍，吐血是正常情况。片刻歇息之后，他又觉精力充沛了。
他回头瞧了瞧横七竖八的尸体，莫名心烦，于是收回视线，看向令他心情愉快的南烛了。
“好了，咱们真的要加快速度赶路了。休息好了吗？不舒服的话，我也可以抱着你走。”
南烛轻声道:“恐怕让你失望了，我能走。”
墨岑意再次肉眼可见地失落。
踏着未散的尘埃，二人顺着向西走，一如来时。如果忽略他们身上极淡的血腥味的话，确实不像刚结束战斗的人。
看上去平和到早就习惯了这种危机四伏的日子。
南烛作为妖修，自然是当作家常便饭。不过墨岑意呢，当惯了仙君，也能当惯逃犯吗？
至少在这两个月，他是从善如流，将南烛照顾得无微不至，以至于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喂胖几斤。
真不像个仙君。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墨岑意转头问:“怎么了？”
南烛道:“元阳宫的那人……”
“他？我恰巧从天权师叔那儿听过，没什么了解。”墨岑意想到什么，“没什么好名声，聒噪无比，又没几句中用的。别在意了。”
南烛沉默片刻:“有句话挺中用的。”
“嗯？哪一句？”
二人的步伐忽而慢了下来，后索性直接停下。南烛不等他转身，静静开口。
“为一个妖修这么拼命，值得吗？”
他确信墨岑意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不过眨眼间就恢复如常。
墨岑意眨了眨眼:“想知道吗？”
话音刚落，他便俯身凑近这小妖修，吐息弥漫之间。往日也并非没有这样亲近过，可这一次，南烛下意识眯眼。
以往都面不改色的。
墨岑意贴上他的耳垂，无意蹭过。
辛亏南烛的僵直是暂时的，恢复平静后，他就留神去听呢喃在耳旁的话语，殊不知此人又趁机揽住他，身体切切实实近上一截。
墨岑意道:“因为我们今生有缘。”
“师父替我算过命，我是孤星一脉。”
“会变呗。怎么，七星神殿给看的命，还能出错不成？”
“我不信神殿。”
墨岑意手一紧，顺势道:“那信我吧。”
随后，他潇洒松开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身一转，继续带路。
南烛并未多言，用手碰了碰他刚才亲过的耳垂，跟了上去。
往西，是修真界边郊地带。那里并不崇尚什么仙家神仙，多是些奇人异士。
-
逃亡两个月，他们的交流并不算多。
其一，是因为南烛初醒时格外虚弱，一天中大半时间都是半梦半醒。半月前他才能走动，贴身照料期间，墨岑意能看的都看了，不能看的也看了。
其二，是因为南烛话确实少。他此前都与死尸为伴，一时间多了个大活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懂得相处之道，纵是墨岑意日益亲密的举动，在他看来也很正常。
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墨岑意主动找个话题，有的没的扯上几句。南烛的情绪平淡不似常人，对大多事物都不甚关心。
太奇怪了。
夜里聊天时，墨岑意盯着他，心里又一次感叹道。
他双手环膝，侧头，漂亮且平静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在听，又不是似乎在神游，像极了毫无生气的人偶。
像他们初次长谈，又像每一次的相伴。
南烛总是这样坐着，也是唯一能让他露出堪称乖巧专注的神色的时候。
火堆旁，再一次并肩而坐。夜已深，他们应好好休息才是，可不知为何，都没有一分睡意。
将就吧[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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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破敌短时得闲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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