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伊尔迷背上最后一道较深的伤口也结了痂。新生的皮肤呈淡粉色覆盖在旧的创痕之上,像一张地图上被悄然抹去的标记。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关节发出细微的声响,身体的机能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他可以离开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将目光投向正在玄关处换鞋的比安卡。
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白色的针织开衫,正低着头认真地系着鞋带。晨光从敞开的门外涌入,为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温暖金边。
“今天店里会很忙,”她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轻快的期待,“周末镇上的人都喜欢过来坐坐。”
伊尔迷没有回应。他站起身无声地走到她的身后。
比安卡系好鞋带直起身,一转身险些撞进他怀里。她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半步,仰头看着他,“怎么了?”
“我和你一起去。”伊尔迷语气平淡地说。
比安卡愣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喜悦从心底涌了上来,几乎要让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扭曲。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雀跃:“好!”
她从未想过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
伊尔迷于她而言像一件被妥善收藏在盒子里的珍宝,她只敢在家里这个私密的空间里小心翼翼地欣赏。将他带到阳光下,带到小镇所有人的目光里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奢侈。
而现在,他主动走了出来。
小镇不大,从比安卡的家到甜品店只需要穿过两条街道。
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露珠的味道。街道两旁的房屋都还很老旧,墙壁上爬满了青藤。这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地方,安逸,祥和,所有人都彼此熟识。伊尔迷的出现像一滴浓墨滴入了清水里。
他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即使他只是穿着最简单的黑色长裤和白衬衫,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可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和周身散发出的与这个小镇格格不入的气息,也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路过的每一个人都会先热情地同比安卡打招呼,然后用一种混杂着好奇、惊艳和探究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早上好,比安卡!这位是?”杂货店的老板娘探出头来。
“是我的……朋友。”比安卡有些含糊地介绍道,脸颊微微发烫。
“比安卡,下午我给你送新酿的果酱过去!”住在街角的加布太太隔着窗户喊。
“好的,加布太太!”
伊尔迷对这些目光和招呼恍若未闻。他唯一在意的是走在他身旁的比安卡。
他注意到,每当有镇上的年轻男性试图和比安卡搭话时,她的脚步就会不自觉地放慢,身体也会下意识地朝自己这边靠拢一些。
她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伊尔迷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La Douceur甜品店坐落在小镇的中心广场旁。店面不大,但布置得极其温馨。阳光透过干净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在原木色的桌椅和展示柜里那些精致的甜点上,空气中浮动着奶油的香气。
这里是比安卡的世界。
她一进店就像鱼儿回到了水里,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而自信起来。她熟练地系上围裙,走进后厨开始为一天的营业做准备。
伊尔迷没有跟进去。他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从这里他可以看见整个店堂,也能透过那扇半开的厨房门看到比安卡忙碌的身影。
他像一只蛰伏在阴影里的黑豹,安静,耐心,审视着闯入这片领地的每一个生物。
客人们陆陆续续地来了。他们大多是镇上的居民,带着孩子,或者约上三五好友。他们熟稔地同比安卡打着招呼,点上一份蛋糕和咖啡,享受着周末悠闲的午后时光。
几乎所有客人都会好奇地看一眼角落里的伊尔迷,然后低声向比安卡询问。
比安卡总是微笑着,用“一个朋友”这样简单的词句含糊带过。
伊尔迷并不在意。他只是在评估。这些镇民友善单纯,没有任何威胁。他们构成了比安卡生活的背景板,也塑造了她此刻的性格。正因为成长在这样一个简单纯粹的环境里,她才会像一张白纸一样干净,易于描画。
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吧台前,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
“比安卡,我听我妈说你今天带了朋友来店里?”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伊尔迷,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竞争意味。
“是啊,大卫。”比安卡擦着杯子,语气有些不自然,“你今天要点什么?”
“还是老样子。不过,”大卫将胳膊撑在吧台上,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我这个周末有空,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镇外的湖边看看?”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比安卡拿着杯子的手停住了。她下意识地朝伊尔迷的方向瞥了一眼。
伊尔迷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他放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曲了一下。
一股毒蛇般阴冷且有压迫感的气息无声地蔓延开来。
原本喧闹的店堂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正在同大卫说话的比安卡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从脊背升起。
大卫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顶级的掠食者盯上了一样,每一根汗毛都在叫嚣着危险。他顺着那股寒意的源头看过去,正对上伊尔迷那双漆黑又毫无生气的眼睛。
那不是人类的眼神。
大卫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下次再说!”
他仓促地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甜品店。
店里再次恢复了平静,但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
比安卡站在吧台后,手指紧紧地攥着抹布。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那一瞬间,伊尔迷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令人窒息的气场让她既恐惧又感到一阵隐秘的快。感。
伊尔迷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热油里的糖,瞬间炸开,甜得她整颗心都在发颤。
傍晚,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比安卡开始打扫店铺。
伊尔迷从角落里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拖把。
“我来。”
比安卡没有拒绝。她站在一旁,看着他以一种优雅的姿态利落地打扫着地面。他做这些琐碎的家务时也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大卫……他没有恶意的。”比安卡小声地解释道,像是在为自己辩解,“镇上的人都很好,他们只是……关心我。”
伊尔迷停下动作,转头看她。
“关心?”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调里听不出情绪。
“因为……”比安卡的眼神黯淡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四处漂泊,才来到这个小镇定居。镇上的人看我一个人,所以……”
她没有再说下去。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主动揭开自己的伤疤。
店铺里此时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昏暗。伊尔迷放下拖把,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
比安卡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然后他伸出手。
比安卡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她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触碰她的脸颊,或者头发。但他的手却落在了她的后颈上。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也极其具有控制意味的位置。他的手指修长而冰冷,带着薄薄的茧,轻轻地摩挲着她颈后最脆弱的皮肤。那种触感像毒蛇冰冷的信子,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
“以后,”他的声音很轻,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比安卡浑身都在发抖,却不是因为害怕。她缓缓地睁开眼,仰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得不似真人的脸。
她从那双漆黑的眼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爱意或怜惜。她只看到了伊尔迷对她不容反抗的占有欲。
而这正是比安卡一直以来,最深切渴望的东西。
占有,比爱更实际,更让她能感受到实感。
她知道伊尔迷的身份有问题,知道伊尔迷可能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伊尔迷的强势让她着迷,她实在太讨厌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却又无法进入一段平淡健康的感情,那让她毫无安全感,患得患失。
“伊尔迷……”她用带着颤音的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
她抬起手,主动抓住了他停留在自己颈后的那只手,然后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贴在了他冰冷的手背上。
伊尔迷的瞳孔在这一瞬间似乎轻微的缩了一下。
他看着怀中这个温顺得不可思议的女孩,看着她脸上那种近乎于献祭般的痴迷表情。
比安卡主动把对她的控制权交给了自己。
好轻易。他想。
但伊尔迷喜欢这种轻易。
那么,现在是时候,让她戴上项圈,成为只属于他的所有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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