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并蒂,地狱修罗。
平日里,都是我看诊治病,可如今大夫自己病倒了,这可把他俩给难住了。阿星和阿渊站在床边,束手无策,面面相觑,只能干着急。
阿星担忧地开口:“她一直高烧不退,再这么下去,该不会烧傻了吧?”
阿渊神色同样凝重:“她昏迷前没任何交代,该用什么药,实在无从下手。”
阿星走近床边,看了一眼昏睡的我,又往后退了几步,心有余悸地说:“现在靠近她,会不会有危险啊?”
阿渊微微点头:“只怕会的,她武功不弱。”
阿星摸了摸鼻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带着幻想的憧憬:“要是她真烧傻了,咱们就养着呗,咱们也不是养不起,就当养只‘兔子’了。”
阿渊忍不住笑了:“她可比兔子凶多了!”
阿星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她见你可凶不起来。有你好好教导,说不定能把她教养得特别乖顺。”
阿渊嘴角微微上扬,调侃道:“这话,你等她醒了再说一次试试,看她不把你扎成刺猬!”
阿星缩了缩脖子,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扎的惨状,背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一日后,我高烧退去,缓缓睁开眼,坐起身来,一时还有些迷糊,环顾四周,确认自己身处竹轩。恰在这时,阿星推门而入,看到我有些发愣的模样,脱口而出:“你该不会真烧傻了吧?”
我立刻反驳:“你才傻!”
阿星挠了挠头,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气息的流动,平静地回答:“探息。”
阿星一脸疑惑:“有什么好‘叹息’的,是我把你捡回来的,你该感谢我才对。”
我睁开眼睛,没好气地说:“你要不要想想,我是因为救谁才受伤的?”
阿星愣了一下,随后干脆地说:“行!算我欠你一次。”
我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竖起三根手指,强调:“三次!”
阿星瞪大了眼睛:“你这不是坐地起价吗?”
我冷笑一声:“怎么,你的命还不值这个价?”
阿星为了不答应我的条件,竟然开始故意贬低自己:“我就是一条烂命,不值钱!”
我转头看向刚走进来的阿渊,问道:“阿渊,你说值不值?”
阿渊温柔地看了一眼阿星,认真地说:“值!我家阿星的命精贵着呢!”
我得意地笑了,“看吧,阿渊都说值。”
阿星听到阿渊这般夸赞自己,心里乐开了花,忙不迭地说:“阿渊说值那就值!”
自我发觉,万事先找阿渊,只要得阿渊许可,阿星便能欣然接受。
阿渊走到我身边,关切地问:“你刚才说,你在‘叹息’?”
我解释:“是探查气息。我内息不稳,还得调养几天才能好。”
阿渊微微颔首:“既然如此,这几日你就留在竹轩吧,也方便我报答你救阿星的恩情。”
我传了消息回玲珑阁,决定留在竹轩养伤。
这几日,阿渊变着花样做了许多佳肴、点心招待我,每日还会抚琴给我听。他的琴艺极为高妙,琴音如水,淌过心间,能抚平一切纷扰,让人不自觉地沉静下来。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能弹出此等妙音的人,往昔竟是个冷面杀手。
午后,我常与阿渊坐在院子里,看阿星练剑。他身姿矫健,剑随身转,寒光闪烁。
两日后,我的伤势大好,便与阿星对招。阿星使的是软剑,剑身柔韧,如灵蛇般附骨缠绕,剑锋薄而锐利,稍有不慎便会被他刺中。不过,他念及我身上有伤,难得怜香惜玉,并未使出全力。
休息时,我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侧身看向阿星,目光灼灼,问:“倘若你我联手,你觉得会是怎样一番局面?”
阿星闻言,微微一怔,片刻后,他眼前一亮,兴奋地提议道:“好主意!不如你加入寒星吧!”
我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我们结盟!”
阿星的第一反应便是钱的归属问题,脱口而出:“那钱归谁?”
我神色坦然,不假思索地回应:“归你!但我要挑选任务。”
阿星暗自思忖,生意银钱尽入囊中,还能添一大助力,这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当即欣然应允:“行!不过既然结盟,用什么名号呢?”
我稍作沉吟,目光看向阿渊,提议道:“双子?阿渊,你觉得如何?”
阿渊听到这话,明显一诧,他怎么也没想到我会询问他的意见。“双子”这个名号,本指他和阿星联手,若不是他受伤退隐,这本该在江湖上声名远扬。如今我旧事重提,显然是想延续“双子”的传奇。
阿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便镇定下来,点头应道:“好!”
阿星看向阿渊,眼神中满是感慨与坚定:“双子一直都在!”
我:“还有个条件!”
阿星爽快应道:“你说。”
我郑重其事地说道:“寒星不许接刺杀辰王的生意。”
阿星没有丝毫犹豫,一口答应:“依你!”
在玲珑阁和寒星,我不便用本名,都是以“阿素”代称。
回想起与阿星结识的初衷,不过是源于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境。梦里,褚明晏将我救下,可就在宫城之下,却被阿星横加阻拦。三皇子那尖锐刺耳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我请了这天下最厉害的杀手,今日便是辰王的死忌!”彼时,褚明晏因与阿星缠斗,分身乏术,最终躲避不及,被利箭所伤。如今,阿星成了盟友,如非特殊情况,他再不会对褚明晏出手。
一月后,我来给阿渊复诊,踏入竹轩,竹叶簌簌,悄然划过肩头。我以掌运气,将这方竹叶托起,玩弄于掌间。
阿星正倚栏而立,见我进来,随手掷来一枚铜钱,直击我掌中竹叶,我伸手接过铜钱,仍由竹叶飘落。铜钱在指尖翻转,纹理质朴,并无特别之处,不过是枚寻常铜钱罢了。我不明白阿星想让我看什么,扬手抛回,“当啷”一声,铜钱落回阿星掌心。
阿星接过铜钱,叹了口气,嘟囔道:“这笔买卖,亏得底儿掉。”
一枚铜钱的生意,他居然也接?我知晓他这是开场白的铺垫,有些诧异,目光转向阿渊。阿星不接的生意,而生意寒星又接了,那便只能是阿渊接下的。
阿渊神色坦然,主动承认:“是我接的。”
他一袭素袍,神色淡泊,这等“亏本买卖”,倒确实像他会做的事。阿渊隐退以来,已极少接生意了,今日确是个例外。
我挑了挑眉,示意阿星继续说。
阿星娓娓道来:“阿渊难得出门,在山野间遇见一个小女孩在祭奠先人,她面前耸立着几十个坟包。阿渊便上前问询。那女孩身世凄惨,父母和整村人遭山贼所害,她侥幸躲在水缸里活了下来。途经村子的一个商贾见此惨况,出钱请人帮着安葬全村人了。阿渊竟告知小女孩,自己是个杀手,可以为她报仇,而报酬只需一枚铜钱。那女孩身上恰好有一枚,便半信半疑地付了。”
我应了声:“哦。”
阿星顿时跳脚,不满道:“就一个‘哦’了了?”
我反问:“这事和我有关?”
阿渊在一旁悠悠开口:“这可是‘双子’扬名的好时机。”
我不禁笑了:“阿渊,你何时也学会这般忽悠人了?”
阿星眨眨眼,忽然示弱,语气娇柔得让人起鸡皮疙瘩:“一个山寨,七八十号壮汉呢,我一个人,打不过呀。”
我嘴角一抽,阿星近来性情愈发古怪,变脸比翻书还快,语气声调随时切换,阴阳怪气的,像在演一出独角戏。
阿渊看出我的无奈,笑着解释:“你习惯就好,他最近压力大,寒星担子重,行为是有些出格。”
这哪是“有些”,分明是脱缰野马,疯得没边儿了。若不是深知阿星本性坚韧,我都要怀疑他是被夺舍了。
我突然反应过来,一脸嫌弃地看向阿星:“你该不会是不好意思为这一枚铜钱的买卖向我开口,所以在这儿扮深沉吧?”
阿星眼睛一亮,双掌一拍,脆声道:“今晚就去端了那山寨,走起!”
我悄悄挪到阿渊身边,压低声音问:“他这样疯疯癫癫的,我跟他一起,不会有危险吧?”
阿渊嘴角含笑,同样轻声回复:“你就当看他唱戏,别搭腔,配合着就行。”
阿星似有所觉,警觉地瞥了我们,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俩,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
而后,他对我一招手,大步往门外走去。我无奈地耸耸肩,赶紧跟上。
夜幕沉沉,肃杀萧索。
我和阿星踏入了这座隐匿于深山的山寨。刚一靠近,嘈杂喧闹声便扑面而来。寨中灯火亮如白昼,男人们喝酒划拳的叫嚷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
这般鼎沸的人声,即便我们大摇大摆地往里走,也不会有人投来哪怕一丝注意的目光。
阿星走进寨子后,用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宣告了我们的到来。只见他抬手之间,一只箭弩如黑色闪电般射出,直直飞向大厅长桌。那长桌正中央,有个男人正端着酒碗痛饮,箭矢瞬间穿胸而过。男人一口带着酒水的鲜血猛地喷出,溅得正对面几人满身满脸。中箭的男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挺挺地轰然倒下,砸在桌子上,将厚实的桌面砸出一个大坑。
这时,众人才如梦初醒,目光齐刷刷地射向箭矢飞来的方向,一下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和阿星。
阿星脸上戴着一张诡异的鬼煞面具,在这漆黑的夜里突然出现,仿佛真的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山寨众人瞧见他的那一刻,浑身忍不住哆嗦起来,酒意瞬间被吓得消散大半。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阿星“咻”的一声从腰间抽出软剑,借着冲势,一个滑铲就冲进了人群。他的手腕灵活翻转,剑花肆意飞舞,所到之处,鲜血如喷泉般飙射而出,一排人惨叫着接连翻倒。
这下,终于有人彻底反应过来,慌乱地抓起身边的武器,朝着阿星疯狂反击。
众人散开时,我才看清,他们围聚的桌子上,有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她的双脚和双腿被粗绳紧紧捆绑,反绑在桌腿上,身下是触目惊心的嫣红。
看到这一幕,我的双眼瞬间充血,目眦欲裂,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我毫不犹豫地迎着那群刚从桌边起身的男人冲了过去,一甩手,十枚柳叶状的指尖刃如十道寒芒,精准无误地钉入他们的喉结。十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便纷纷瘫倒在地,嘴里不断冒着血泡沫。
我快步走到女人身边,扯过一张凳子上的毯子,轻轻盖在她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女人气若游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嘴角还渗着鲜血。
我凑近她,轻声问:“你可有什么遗愿?”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杀!”
话音刚落,便没了气息。我双指探向她颈部的脉息,可那里已然没了跳动,生命的迹象迅速消逝。
刹那间,我的理智被彻底点燃,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杀意,整个人仿佛化身为地狱罗刹。我手起刀落,和阿星并肩作战,在人群中杀得昏天黑地,鲜血在脚下汇聚成河。
阿星大笑着,猛地关上大厅的门,落下门栓,独自挡在门前。
我凭借着灵活的身姿,在人群中如鬼魅般来回穿梭,每一次出手,绝不恋战,指尖刃划过之处,皆是挑破对方的大动脉。那些人中招后,即便不是立刻毙命,也再无还手之力,只能痛苦地挣扎呻吟。
更多的人慌不择路,一窝蜂地涌向门边,妄图冲破阿星的封锁逃出去。阿星冷笑一声,故意让出一步的距离,手中软剑舞动,如灵蛇出洞,剑影闪烁,布下难以突破的剑网。
众人攻势更显疯狂。人群中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怒吼着挥舞手中的狼牙棒,拼尽全力砸向阿星的剑影。阿星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电,疾退半分,软剑顺势一绕,巧妙地缠上了狼牙棒。大汉猛地发力回抽,企图挣脱,却感觉手中一轻,狼牙棒竟被阿星用巧劲夺了去。阿星将狼牙棒随意一抛,那沉重的武器直直砸进了人堆后,才落在地面,震得尘土飞扬。
不知过了多久,厮杀声渐渐停歇,大厅之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鲜血在地面蔓延流淌。
最后,只有我和阿星两人还傲然站立着,周围是一片死寂,唯有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这一夜,风云色变;这一战,横尸遍野。自此,双子之名震动江湖。有人赞颂我们侠义之举,可更多的人,却在恐惧中将我们称作“地狱修罗”。
回到竹轩,阿渊早已备好干净衣物。
我换下那身沾满污渍、散发着腌臜气息的衣裳。随后,阿渊唤我过去,用竹叶浸泡过的清水净手。
我凝视着这双经历厮杀的手,心中一阵感慨,不禁叹道:“这双手既已沾染鲜血,便永远也洗不净了。”
阿渊目光温和,轻声说道:“我们做杀手的,出任务归来后净手,并非是为了洗去罪孽,而是只有这双洗涤过的手,才有资格牵起身边人的手,去触摸他们。”
我明白阿渊的一番好意,可心中仍有疑虑,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这有些自欺欺人吗?”
阿渊神色平静,望向远方,缓缓说道:“人活在这世间,本就艰难。总需要有人挺身而出,站在前面遮风挡雨,在腥风血雨中拼杀。不然,又怎能守护住这祥和安宁的一隅呢?”
我微微一怔,犹豫着开口:“我也能吗?”
阿渊转过头,眼中满是肯定,道:“当然,你早已经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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