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不欢而散,沈疏又重新回到军营忙碌起来,而江与溪也找着借口不见沈疏。
她心想,自己何时这般矫情起来了,原本自己就只是想好好活下去罢了,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既然如此,就按照初衷,早日离开将军府。
“那日之后,他便让我随时等着消息。”江与溪盯着香囊自言自语道。
“云昭国,三公主…”得知这个消息,她自己亦是吓了一跳。
檐角的铜铃响了两声,一道灰影便斜斜穿过窗户——一只信鸽落定在了屋内的木架上。
江与溪顺着声音看向那只信鸽,它歪着脑袋也在看她。
她走过去时步子放得轻,指尖先是碰了碰信鸽的背,羽毛温软的像团棉花。
这只信鸽倒是不怕人,喉咙里发出“咕咕”的轻响,任由江与溪解开脚踝上的绳结,信纸被其捏在手中。
江与溪捧起小灰鸟,来到另一处窗户前。她先是给它顺了顺毛,而后打开窗,向上抛去让它飞走。
趁着四下无人,江与溪才不急不慢的打开信纸:
前些日子来的匆忙,没有向你直接挑明身份。以信纸告知,是不想让他人知晓你的身份。
你是云昭国三公主,一年前,你的王叔景王为篡位夺取皇权,先是设计陷害了我的家人,而后带兵谋反,杀死了你的父皇母后,以及你的兄弟姊妹。当时陛下拼死将我二人送出皇城,才没遭受那一场兵变。
而景王在夺取皇位后,第一件事便是下了一道密旨,欲将你我二人击杀。他在位期间对外只称是身不由己…
原想安顿好你之后,便去为陛下收尸,但不想与你走散,害你…此事是我之错,以后是打是罚任你处置,我绝无怨言。
我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会令你难以相信,但与溪,云昭国绝不能落入那种人手里,你是唯一希望。
甫叙
江与溪捏着信纸的边角,起初只是无意识地蜷了蜷,直到视线扫过那句“宫变”,指节突然猛地收紧,把薄薄的宣纸攥出了几道皱痕。
她盯着那几行字,每个字都清晰得扎眼。心里骤然一凉,整个人都失了魂。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什么兵变…什么公主,全都是他骗自己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她不知道自己是说给信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我是逃难来到这的,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只想能活下去,什么主持大局,全都是假的…”
江与溪腿脚一软,瘫坐在地。她的喉间突然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原来自己是有亲人的,可这一切就在这几句交代中没了…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取来蜡烛,将信纸烧毁殆尽。做完这一切后,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整个人向后倒去。
铁甲上的寒气还未散尽,沈疏刚从训练场上回来,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没擦尽的汗珠。
这些日自己以有要事要忙,并未见江与溪。
他不知道自己在赌气什么,当第一次见到她时,自己不过被她的较真所吸引。当得知她的香囊里面有着别国的象征,他想看看这个小姑娘身上究竟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带回府,认她做自己的妹妹,不过是觉得有趣。明明知道自己是少将军,却还是处处与他作对。所以在别人讨论她身份时,自己没做过多解释,他想看她会不会来求自己。
从什么时候起,这份感情开始发生变化的呢?是从自己脑海里总是蹦出她的身影?是槐树下她笨拙摘果的样子?是因为她的那一句‘沈将军’而决定认她做吾妹?是那一句心血来潮的“兄长护你,有我在的地方你便有家”?还是见她与别人同处时心中的那一份不悦?
他现在只想去找她。放下心中的猜忌,无论她是谁,都不甚重要。
沈疏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她的房前,他叩响了房门,“泱泱,兄长今日来看看你。”
……
“泱泱?”沈疏扬声唤她,却始终不得回应。
他推开房门,屋内一片寂静,本该坐在窗边的小姑娘,此刻倒在圆桌下,脸色苍白,鬓角的碎发被冷汗打湿紧贴在脸颊上。
他快步蹲下身,指尖先探向她的颈侧,脉搏还在跳动。沈疏将她拦腰抱起,怀里的姑娘眉头还蹙着,像是梦里还在挣扎,惴惴不安。
“别怕。”他低头,声音压的极轻,怕又一次惊扰了她。
黄昏即将落日,沈疏将她放在床榻上,起身发现江与溪拽着自己的外袍不撒手。他顿了顿,起身的动作也小心了些,动作轻柔得拨开她紧拽的手,放回被褥里。
侍女端来温水和帕子为她擦拭,原本好不容易静下来的江与溪,此刻又紧张了起来。沈疏见状命她下去,自己亲自来。他接过侍女手中温凉的手帕,擦过她汗湿的鬓角。
只是她眉头仍旧没松开,嘴里还时不时地冒出两句“不可能。”沈疏坐在床边,目光盯着江与溪发愣,“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你这样不安?”
片刻,沈疏从房内出来,他深邃的眸子里充满凉意。“把这院子里的下人都召集过来。”
几刻钟的功夫,下人们都不明所以的赶来。
“这个院子里的管事的人是谁?连人晕倒了都不知道?你们就是这么服侍人的吗?”
管事的上前回话,“公子,这我们真不知道啊。江姑娘平日里就喜欢独自一个人呆着,不让我们服侍…”
“这话的意思是,她不愿你们便也随她?要是出了事也是她自己的原因?我说过她是我沈疏的妹妹,该以什么礼数待人还用我教吗!看来是她平日太好说话了,以至于你们分不清大小王,可她兄长脾气不好,所有人,全部下去领二十板,扣除半月薪水。”
底下人虽是有怒却不敢言。
“一个青楼女子,公子何以要这么对她。”原本沈疏打算离开,却不想还有不怕死的敢顶嘴。
“阿桂。平日里总喜欢仗势欺人,贪污不少别人的东西,还想着爬上主君的床,一步登天,没错吧?”沈疏朝阿桂步步走近。
“你以为我不在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想来你也看不上这里,也不愿服侍小姐,从今日起,你就滚出将军府。”
阿桂连忙下跪,“公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多嘴。不要赶奴婢离开。”
沈疏瞧都懒得瞧她,半分眼神不给她,“你们都瞧不上青楼出来的女子,可人家一不偷二不抢,靠着自己的本事活了下来,她比你们可干净多了。同样身为女子,不想着互帮互助,却只想着人家的出身配不配得自己服侍。那将军府可有嫌你们的出身低下就不要你们?”
“无论出身大小,都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我沈疏不仅护得住锦衣玉食的贵族,更护得住那些在泥土里刨生活、拼尽全力活下去的平民百姓。如若都像你们这样,那我该考虑考虑自己是不是错了,护的都是一些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门内江与溪早已清醒过来,她听着沈疏的一字一句,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了几滴。
她只觉得羞愧,自己在看到信中的话,第一反应只想着逃避。而眼下听着沈疏的意思才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既然生下来便要承担这个责任,那便当仁不让不再推卸,因为还有很多人等着自己守护。
既然自己心里已经承认了事实,那就不该再一味的逃避,她不想只待在别人的保护伞下,她想告诉别人,女子也可成就一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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