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迷雾林出来的第二日,众人落脚在“清风镇”一家临河的客栈。连日赶路的疲惫尚未完全消散,苏砚去镇上采买火焰窟所需的防火布料和降温草药,净安和沈墨抱着客栈老板给的坚果,趴在二楼窗边看河里的乌篷船,客栈房间里,只剩沈故秋和林初相对而坐。
“总躺着也闷,要不要玩两局?”林初从包裹里翻出个木盒,打开时“哗啦”一声,三十二枚打磨光滑的象棋子滚落在八仙桌上。棋子是老檀木做的,边角被磨得圆润,黑棋上的字用朱砂描过,红棋则嵌着细小红木片,一看就是常年随身带的旧物。
沈故秋抬眸时,指尖正摩挲着茶杯沿。他自小在书院跟着先生学过象棋,只是性子静,鲜少与人对弈,此刻见林初眼里带着几分期待,便点了点头:“好,不过我棋艺不算精湛,恐难让你尽兴。”
“尽兴不尽兴,下了才知道。”林初笑着将红棋推到沈故秋面前,自己捏了枚黑棋“炮”,在指尖转了个圈。他落子的动作利落,“啪”地一声将“炮”定在棋盘中线,抬眼时眉梢微挑:“我让你先出子?”
沈故秋没应声,指尖轻轻捏起一枚红“兵”,缓缓落在己方河界前。他落子轻,像是怕碰疼了棋子,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连思考时都透着股沉静——每走一步前,都会盯着棋盘沉默片刻,指尖会无意识地在棋子边缘轻轻蹭两下,像是在反复确认落点。
林初看在眼里,嘴角藏着笑意。他这棋风跟人一样,看似温和,却藏着章法。第一局林初故意让了两步,眼看沈故秋的“车”要直捣黄龙,才不急不缓地调出“马”,斜斜挡在“将”前,语气带着点调侃:“沈宗主,这步棋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赢。”
沈故秋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轻笑出声。他指尖点了点棋盘上的“马”,又移到自己的“炮”上:“那我这‘炮’,若是借你‘马’的力,能不能再往前一步?”
这话一出,林初倒真愣了愣。他原以为沈故秋性子稳,下棋也会求稳,没料到竟会走这种险招。他低头看了眼棋盘,忽然笑出声:“行啊,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说着便抬手要挪“马”,却被沈故秋轻轻按住手腕。
沈故秋的指尖带着点微凉,触到林初手腕时,两人都顿了一下。沈故秋先收回手,指尖在衣袖下悄悄蜷了蜷,语气依旧平静:“落子无悔,林兄既已将‘马’放在这,哪有再挪的道理?”
林初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心里忽然觉得痒。他没再逗弄,乖乖收回手,重新捏了枚“象”,慢悠悠落在己方阵地:“算你厉害。不过下一局,我可不会让你了。”
第二局开局,林初的棋风骤然变了。他出子快,力道也重,黑“车”刚过河界,就直逼沈故秋的红“兵”,棋盘被震得轻轻晃了晃。沈故秋却依旧稳,手指捏着棋子时,指节微微泛白,却依旧一步一步拆解林初的攻势——他先将“士”移到“帅”前,又调出另一枚“车”,悄悄绕到林初的“炮”后,看似被动,实则在悄悄布网。
窗外传来净安的笑声,沈墨在喊“师哥快看,那船娘在唱曲儿”,沈故秋却没分心,只盯着棋盘上的棋子。直到林初的“将”被红“车”和红“炮”前后夹击,再无退路时,林初才拍了下桌子,故作懊恼地叹了口气:“哎,又输了。”
沈故秋抬眼时,眼里带着点笑意,连眼角都柔和了些:“林兄承让了。”
“我可没承让。”林初伸手拿起沈故秋刚才用的红“车”,在手里转了圈,“是你棋艺好。不过你这性子,下棋时也太专注,刚才净安喊你,你都没听见。”
沈故秋这才想起窗外的两人,刚要起身去看,却被林初按住手臂。林初的掌心带着点暖意,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他指了指棋盘上的棋子:“急什么,再玩一局。这局我用红棋,你用黑棋,咱们换换。”
沈故秋看着他眼里的期待,便又坐了下来。这一局,林初故意走了几步险棋,沈故秋却总能稳稳接住。有时林初故意设个陷阱,眼看沈故秋要往里跳,他却会在最后一刻,用棋子轻轻敲了敲沈故秋的手背,低声提醒:“这步不对,再想想。”
沈故秋的手背被棋子碰得微痒,他抬头看了林初一眼,见对方眼里藏着笑意,便也没拆穿。两人就这么对着棋盘,时而沉默思考,时而轻声调侃,窗外的船歌、净安和沈墨的笑声,都成了背景音。
直到苏砚推门进来,手里提着装着草药和布料的包袱,看到桌上的象棋,才笑着说:“原来你们在玩这个,我还以为你们在商量去火焰窟的事。”
林初这才收起玩笑的心思,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商量也不急这一会儿。难得歇口气,玩两局棋放松放松。”他说着,顺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拢到一起,动作熟练地往木盒里装——黑棋和红棋分开放,连摆放的顺序都和刚拿出来时一样。
沈故秋看着他的动作,指尖轻轻碰了碰刚才用过的黑“将”,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比一路奔波寻找玉石,更让人觉得温暖。他抬头时,正好对上林初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没说什么,却都懂了彼此眼里的意思。
“对了,”苏砚将包袱放在桌上,“我刚才在镇上听说,火焰窟最近不太平,好像有不少人进去后就没出来,咱们得再准备些防身的东西。”
林初收起木盒,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依旧从容:“没事,有咱们几个在,再危险也能应对。不过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等会儿我去镇上的铁匠铺看看,能不能打两把趁手的匕首。”
沈故秋点头:“我和你一起去。净安和沈墨留在客栈,别乱跑。”
“好嘞!”净安从窗边跑进来,手里还拿着颗没剥壳的坚果,“师哥你们放心,我会看着沈墨,不让他去河边玩水。”
沈墨也跟着点头,嘴里还嚼着坚果:“我才不玩水呢,我要在客栈里等你们回来,再玩象棋。”
林初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好,等咱们从铁匠铺回来,再陪你玩。”
众人说着,便各自行动。沈故秋跟着林初走出客栈时,清风镇的阳光正好,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得两人的影子紧紧挨在一起。林初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等沈故秋,两人没说什么话,却都觉得,这样的时光,哪怕只有片刻,也足够珍贵。
“对了,”林初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沈故秋,“刚才那局棋,你是不是故意让我了?”
沈故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林兄觉得呢?”
林初看着他眼里的笑意,也笑了起来:“我觉得,你就是故意的。下次再玩,可不准让了。”
“好,不让。”沈故秋点头应着,心里却觉得,若是和林初对弈,就算偶尔让两步,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延伸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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