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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大暑(一)

冰冷的雨水如同密集的鞭子,无情地抽打在裴冶身上,瞬间浸透了那身单薄的粗布衣,紧紧黏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脚踝在落地时狠狠扭了一下,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再次摔倒在泥泞里。

他死死咬住下唇,将痛呼声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能停!一刻也不能停!

雨水模糊了视线,四周是漆黑一片的巷道,只有远处偶尔摇曳的、被雨幕扭曲的灯笼微光,勾勒出湿滑墙壁和坑洼地面的模糊轮廓。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和积水洼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啦声,完美地掩盖了他急促的喘息和踉跄的脚步声。

他顾不上辨别方向,只凭着本能和之前从杂书上看到的、对洛都大致格局的模糊记忆,朝着与统领府相反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奔跑。

每跑一步,扭伤的脚踝都传来尖锐的刺痛,牵扯着整条腿都变得酸软无力。冰冷的雨水不断灌进他的口鼻,呛得他阵阵咳嗽,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却吸不进多少空气,只有冰冷的窒息感。

恐惧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他。身后那高耸的府墙,仿佛化作了巨大的、择人而噬的兽口,随时会从中冲出追兵,将他重新拖回那无尽的噩梦。萧烬那双冰冷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脊背发凉。

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跑,拼命地向前。

跑过一条又一条漆黑寂静的巷道,拐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街角。污水溅湿了裤腿,冰冷的布鞋早已湿透,每一步都像是在冰冷的泥沼中挣扎。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如同火烧般灼痛,腿软得再也迈不动一步,他才猛地靠在一处狭窄屋檐下的冰冷墙壁上,瘫软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因为脱力和寒冷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雨水顺着额发不断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手上沾满了冰冷的雨水和方才翻墙时蹭上的污泥,混合着黛粉,想必此刻自己的模样更加狼狈不堪。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警惕地观察着来时的方向。暴雨依旧滂沱,夜色和雨幕吞噬了一切,身后只有一片空洞的漆黑和哗哗的雨声,并无任何追兵的迹象。

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茫然和冰冷所取代。

逃出来了。

然后呢?

他该去哪里?

天下之大,似乎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回青丘?族地遥远,路途艰险,且他这般模样回去,族中又会如何对待他?一个被人类玷污、又私自逃离的狐族?

留在洛都?这座繁华而冰冷的帝都,到处都可能有着萧烬的眼线。金鳞卫的探子无孔不入,他这样显眼的银发碧眸,即便此刻被遮掩,又能藏匿多久?

一种巨大的孤独和无助感,如同这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吞没。他抱紧双臂,蜷缩在冰冷的墙角,牙齿冻得咯咯作响。

不行!不能停下!

他猛地清醒过来。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离统领府越远越好!

他忍着脚踝的剧痛,挣扎着站起身。必须找个地方暂时避雨,捱过这个夜晚,等天亮再想办法。

他拖着伤腿,踉跄着继续往前走,尽量挑选更狭窄、更阴暗的巷道。雨水似乎小了一些,但夜色更浓了。

沿途经过一些低矮的屋檐,有些下面已经蜷缩着几个同样被暴雨困住的乞丐或流浪汉。他们投来麻木或警惕的目光,裴冶心中一紧,连忙低下头,加快脚步避开。

他现在谁也不敢相信。

终于,在一条几乎被废弃的死胡同尽头,他发现了一个堆满破烂箩筐和杂物的角落,上面有一截突出的屋檐,勉强能遮挡一些风雨。

他如同找到救命稻草般,踉跄着躲了进去,将自己深深埋进那些散发着霉味的破烂箩筐后面,尽可能地将身体缩成一团,减少暴露的可能。

寒冷和疼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带走他体内最后一点温度。脚踝肿痛得厉害,每一次心跳都似乎能牵扯到那处的伤。

他从怀里摸出那个用油布勉强包着的、已经被雨水浸湿一小半的干粮包,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块冷硬的馒头,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冰冷粗糙,难以下咽,但他强迫自己吞下去。他需要体力。

吃完东西,寒意更甚。他抱紧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白色的狐耳因为寒冷和恐惧而紧紧贴在湿漉漉的头发上,微微颤抖着。

夜深了。雨势渐渐变小,最终停了下来。只有屋檐残留的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水洼里,发出单调而寂寞的声响。

周围的黑暗变得更加纯粹,也更加可怕。各种细微的声音被放大——远处隐约的梆子声、野狗的吠叫、风吹过巷道的呜咽、甚至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每一种声音,都让裴冶心惊肉跳,将身体缩得更紧。

他不敢睡,也根本睡不着。睁大眼睛,警惕地注视着胡同口的动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如临大敌。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寒冷、疼痛、恐惧、孤独……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的神经。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座华丽却冰冷的寝殿,想起那柔软干燥的床铺,想起温暖的炭火,甚至……想起那个带着强大压迫感、却也能隔绝外界一切危险的身影……

这个念头刚一冒头,就被他狠狠掐灭!

不能想!那是牢笼!是虚幻的温水!再温暖,也是会煮死青蛙的毒药!

他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用疼痛来驱散那点可耻的软弱。

他是裴冶。他逃出来了。他必须活下去。

就这样,在极度的寒冷、恐惧和煎熬中,他睁着眼,捱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夜晚。

当天边终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灰蓝色的曙光时,裴冶几乎要虚脱了。身体冻得僵硬麻木,脚踝的肿痛更加明显,嘴唇干裂,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但他知道,他必须在天亮彻底、街上行人多起来之前离开这里!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他挣扎着从箩筐后爬出来,浑身沾满了灰尘和霉味。晨光熹微中,他看清了自己所在的这条肮脏破败的死胡同,也看清了自己一身狼藉、比最底层的乞丐还不如的模样。

他苦笑了一下,却扯动了干裂的嘴唇,一阵刺痛。

必须尽快弄到水,处理一下脚伤,还有……这身太过扎眼的“伪装”。脸上的黛粉经过雨水和一夜的折腾,恐怕早已花得不成样子。

他深吸了一口清晨冰冷而潮湿的空气,努力振作起精神,拖着伤腿,小心翼翼地朝着胡同外走去。

清晨的街道尚且冷清,只有几个早起的摊贩正在准备开张,睡眼惺忪,并没有人多留意这个低着头、步履蹒跚的“小乞丐”。

裴冶低着头,尽量避开主街,专挑僻静的小巷走。他需要找到水源。

运气不错,在穿过几条巷子后,他听到了一阵潺潺的水声。循声而去,竟是一条从城中穿过的小河渠。河水不算干净,漂浮着一些杂物,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已是救命之源。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才飞快地蹲到河边,掬起冰冷的河水,狠狠洗了几把脸,将脸上花掉的黛粉和污渍尽量洗净。冰冷的河水刺激得他一个激灵,却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随后,他撕下内衫还算干净的一角,浸湿了河水,小心地擦拭着脚踝肿胀处。伤处一片青紫,肿得老高,轻轻一碰就疼得他倒吸冷气。

简单清理后,他拿出之前偷藏的、仅有的一点伤药,小心地撒了上去,再用干净的布条勉强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满头冷汗。

看着水中倒映出的、那个脸色苍白、头发参差不齐、衣衫褴褛的陌生少年,裴冶深吸一口气。

从现在起,没有裴冶,没有萧大人的禁脔。

只有一个无名的、挣扎求生的流浪者。

他站起身,忍着脚痛,继续朝着与城市中心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去。

晨曦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单,却异常倔强。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但他知道,必须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每一步脚踝都疼痛钻心,每一步都充满未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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