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那顿竹笋炒肉的动静持续了得有十来分钟才消停。
叶战意窝在自己房间里，听着龙天渡那中气十足的嚎叫和龙奶奶中气更足的训斥，感觉自己的屁股也跟着隐隐作痛，愧疚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半个小时后，估摸着风暴应该过去了，她小心翼翼地摸出手机，给龙天渡发了条信息：
叶战意：你...还好吧？
信息几乎是秒回。
龙天渡：死不了，就是屁股开了花，得趴半个月，正好请假在家打游戏。
后面还跟了个[躺平]的表情。
叶战意：对不起啊，都怪我。
要不是为了她，龙天渡也不会去堵于温瑜，更不会挨这顿打。
龙天渡：兄弟挨顿打算啥，那孙子该打。
龙天渡：奶奶就是气我不该在学校附近动手，怕影响不好。
龙天渡：没事儿，趴着打游戏更专注。
他越是表现得满不在乎，叶战意心里那点愧疚就越发膨胀。
不行，得表示表示。
叶战意一咬牙，点开了外卖那个贵得要死但龙天渡念叨过好几次的顶级小龙虾。
看着那三位数一份的价格，叶战意的心都在滴血。
但手指还是坚定地戳了下去——麻辣至尊小龙虾（5斤装）。
付完款，她给龙天渡发消息：给你点了份‘屁股开花慰问品’，估计一会儿到，记得让奶奶也尝尝。
龙天渡：战意，够兄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看着屏幕上夸张的回复，叶战意哭笑不得。
新的一天，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照进来。
叶战意伸着懒腰走出房间，家里静悄悄的。
“妈？”她喊了一声，没人应。
走到客厅，一眼就看到餐桌上压着一张显眼的便签纸，旁边还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叶战意拿起便签，是叶乐福娟秀的字迹：
意意：
森阿姨连夜订好机票酒店，你醒了我们估计已经上飞机了。
锅里有粥和包子，记得吃早饭。
信封里是生活费和房租，不够跟电话跟妈说。
在家乖乖的，好好上学。
爱你的妈妈和你风风火火的森阿姨
叶战意捏着便签纸，又拿起那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崭新的一叠红票子。
她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十秒钟。
昨天，就昨天吃火锅的时候才提的旅游。
今天一大早、人、就、没、了。
“刚搬回家的第一天……”叶战意喃喃自语，一股难以言喻又混合着无语和一点点被抛弃的委屈涌上心头。
最终化作一声哀嚎：妈妈跟别的女人跑了。
她走到厨房，掀开锅盖，里面温着白粥和几个胖乎乎的大肉包。
食物的香气弥漫开，却驱不散她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怎么就不带上它的空落感。
她也可以请假的。
说好的回家找妈妈疗伤呢？
早上的课浑浑噩噩上完。
叶战意摸着空荡荡的肚子，跟舍友何苒一起走向食堂。
正值用餐高峰，食堂里人声鼎沸，各种饭菜的香味混杂在一起。
叶战意端着打好的餐盘，刚在一个相对空些的四人桌坐下，。
还没来得及动筷子，一个甜得发腻、刻意拔高的声音就刺破了周围的嘈杂：“温瑜~这边，这边有位置。”
王甜甜亲昵地挽着于温瑜的手臂，像在展示一件昂贵的战利品，刻意从叶战意这桌旁边绕行而过。
于温瑜的脸色苍白得有些不正常，颧骨和嘴角那大片青紫色的淤痕在食堂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狼狈。
王甜甜挑衅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扫过叶战意。
正低吃饭的何苒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开口：“她咋那么得意，能被抢走的会是什么好东西。”
叶战意淡淡地抬了下眼皮，表情平静无波，“可能抢别人的东西都是香的。”
王甜甜似乎被叶战意这过于平淡的反应噎了一下，随即更想刺激她。
她伸出手指，带着点做作的怜惜，想去抚摸于温瑜受伤的唇角：“哎呀，还疼不疼呀？看着好心疼……”
“别碰我。”于温瑜却猛地偏头躲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和抗拒。
动作幅度有些大，牵动了伤口，他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就在他偏头躲闪的那一瞬间，叶战意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他的嘴角。
她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于温瑜嘴角那片深色淤青下，一抹极淡的、转瞬即逝的金色微光。
叶战意揉揉太阳穴。
完了，她脑瘤的症状更严重了。
居然在于温瑜脸上看出了光，还是黄的。
王甜甜被于温瑜当众躲开，面子有点挂不住。
但看到叶战意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她立刻调整表情，娇嗔地轻哼一声，拉着于温瑜在隔壁桌坐下，开始旁若无人地秀恩爱。
叶战意味同嚼蜡地吃着饭。
想着要不要等妈妈回来，直接坦白得了脑瘤的事实。
母女一场，在她死前，把能贷的网贷全撸出来。
一旁的何苒见她心神不宁，担忧道：“姐妹，你这样...不会想吃回头草吧。”
“啊？”叶战意指着自己：“我？看起来像贱人吗？”
何苒不置可否点头。
叶战意瞥了她一眼，极快地速度将何苒餐盘上最喜欢吃的菜扒拉到自己的盘中。
“苒苒啊。”叶战意一副苦口婆心的内涵：“被抢走的菜等于回头草了。”
“嘁...幼稚。”何苒看不上她的做派，直接把自己的餐盘一推，跟叶战意换了个餐盘。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着抢来的餐盘坐在了隔壁刚走的位置上。
一样幼稚鬼。
另一边隔壁桌偶尔传来王甜甜刻意娇嗔的声音和于温瑜低低的，有些敷衍的回应。
少了一样菜，叶战意吃得很快。
不多时，王甜甜的舍友似乎找她有事，在食堂门口喊了她一声。
王甜甜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对于温瑜娇声说：“温瑜，等我一下哦，马上回来。”
走之前，还警告似的瞥了叶战意这边一眼。
王甜甜的身影刚消失在食堂门口，于温瑜就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猛地站了起来，几步就跨到了叶战意桌前，挡住了她刚要起身离开的路。
“战意，等等。” 于温瑜的声音急促，带着一种压抑的迫切，“我们谈谈。”
叶战意动作一顿，警惕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身体微微绷紧。
他想干嘛？
报复？
因为她踹了他几脚？
还是因为龙天渡打了他？
现在王甜甜不在，他是不是想趁机……
于温瑜似乎看穿了她的防备：“我不是要做什么，真的，就几句话...那边，那边角落人少……”
他指了指食堂一个堆放清洁车，相对僻静的角落。
叶战意皱着眉，看了看周围确实有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不想在这里拉扯引人注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冷着脸，跟着于温瑜走到了那个角落。
何苒不放心地想跟过去，叶战意对她摇摇头，示意没事。
角落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叶战意抱着手臂，后背微微靠着冰凉的墙壁，眼神疏离而防备：“有话快说。”
于温瑜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他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战意，你听我，我跟王甜甜在一起……不是我的本意。”
“我……我好像被她控制了。”
“控制？” 叶战意眉头皱得更紧，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所以在宿舍楼下亲得那么投入？
“真的。” 于温瑜急得额头冒汗，声音都有些发抖，“我……我感觉我的身体有时候不听我使唤。”
“像被什么东西绑住了，尤其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只有看到你，或者在你附近的时候，这种感觉才会稍微好一点。”
叶战意上下打量着于温瑜，眼神里充满了荒谬和同情。
这小伙子，劈腿就劈腿了。
现在居然整出‘被控制’、‘身体不听使唤’这种脑残晚期加玄幻小说中毒的戏码。
看来龙天渡那几拳可能真把他脑子打坏了。
“于温瑜，” 叶战意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最后一点同学情谊的劝告，“我建议你，与其在这里编这些……嗯，挺有创意的理由，不如拿着学生证，去校医院精神科挂个号好好看看。”
指不定也跟她一样得了什么绝症脑瘤。
说完，她不再看于温瑜瞬间变得惨白又绝望的脸，也懒得再听他辩解，绕过他，径直朝外面等着的何苒走去。
脚步没有丝毫留恋。
看着叶战意毫不拖泥带水离开的背影，于温瑜像被抽干了力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空洞而绝望。
然而，就在下一秒。
他原本痛苦挣扎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里的光芒迅速褪去，变得一片木然。
一个温热的、带着浓郁香水味的身体，像蛇一样无声无息地从后面贴了上来，柔软的手臂亲昵地环住了他的腰。
王甜甜甜腻得发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在他耳边轻柔地响起，呼出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温瑜哥哥~刚才……跟战意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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