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郁白胸口剧烈起伏着，甚至来不及平复迅疾的呼吸，他就这满脑子浆糊，不明不白地开了口。
??“江颂，我能和你表个白吗？”
??话一出，总感觉气氛便变了变，说不清楚具体的，他大概听见江颂很轻地喘了几口气。
??——但他很快被风声封住了听觉，心里转瞬盈满了那几声意味深长的喘息，鼻息一滞。
??但江颂其实在笑，笑得像是无奈地叹息。
??“楚郁白，你说这个——是想和我在一起吗？”他的问句说是调笑的陈述似乎更为正确，个别字的尾音适当延了延，不类似于娇嗔，却无端生了几分玩味。
??是了，是了——瞧着他这副模样，楚郁白心中又欲警铃大作，江颂不过玩玩，他当什么真。
??可他又说道：“你好好想清楚，你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
??他说着忽然不可思议地笑了笑，低声调侃：“呀，在一起，好纯情的词汇。”
??……楚郁白怔了怔。
??好像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他想不明白就直言了：“让我想清楚什么？”
??他如今这样子，怕是早就颜面尽毁了，还没认清对方心思就打直球的表白都做的出来，他还怕问这些蠢问题做什么。
??本来就不聪明的一个人。
??“……”江颂不应，只是目光晦暗不明地落在他的眉眼处，神色淡淡，让人总是迷茫一阵。
??楚郁白却一下子懂了，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默认接受表白的意思吧，他感觉自己还有机会。
??江颂无非想问他家里这样的情况，他是否真的想好了要在一起——说在一起这么郑重，他撇撇嘴，只觉有几分傻里傻气。
??可静下来想想，他们这种情况复杂的家庭，如此郑重地谈在一起，好像真不是多此一举。
??“我说过我爸怎么样和你妈和你都没关系，我……我自己想和你……在一起的。”楚郁白轻轻摇了摇头，他脑子还有些因为冲动表白而晃出来的温沉，眼前不时发昏，那感受存在感太强，正巧阻止了他好好瞧着江颂的神色。
??但江颂在黑夜里垂下了头，像是专门在他面前遮掩了面色，“那你就没想过他们知道我们这样，什么反应？这样你还敢说在一起吗？”
??是在说这个吗？楚郁白眨眨眼，他想过吗？
??可能吧，刚起喜欢的念头那会，总是想些不着边际的可能性，兴许就包含了这个问题——但他现在不太愿意想了，尤其是在想起他爸拿着他妈来训他的行径后。
??去他的家庭关系，说他叛逆就叛逆吧。
??“在一起啊。”楚郁白眉一挑，蓬松的短发缠在风里，奕奕地飞扬着。
??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可爱的弧度，江颂看着有趣，生生忍下了凑过去摸摸楚郁白嘴唇的想法。
??却又听这人在那句意气风发的决定之后，不久补上了另一句小心翼翼的试探。
??楚郁白是忽然意识了到什么——
??“……如果你那个吻的意思，是喜欢我。”
??江颂笑开了，笑得眉眼弯弯，他说：“应该……是喜欢吧。”
??“但如果你非要个准话，那我可以说。这个——肯定是喜欢了。”
??于是他凑上去，亲了亲楚郁白翘起的唇角。
??这人的笑意就被亲吻掩住，留一双微微放大的瞳孔，很快又闭了闭。
??眼睫轻轻扫过眼下的细毛，自然也遮住了他眼底真切的笑意。
??——其实楚郁白心知肚明，匆忙的遮掩只是做给自己看。所有的所有会自然而然地被藏进夜色里的，但他和江颂会知道。
??*
??他和江颂在一起了。
??楚郁白躺在床上消化了这件事——事情发展快得他有些脱轨了，他怎么记得今天早上他还不断告诫自己要摆正心态来着。
??江颂看起来很高兴，至少在他看来一个人待在阳台的落寞感没有了。
??他匆匆答应过自己的那句“在一起”便有些兴奋地靠近了一点，嘴唇在他的唇边游离，气息都纠缠在一起。
??就是不碰上去，像是两块同名磁极。?
??江颂眼弯得狡黠，像是极为享受这种若即若离的气息亲吻……
??
??楚郁白猛地一回神，不是在自我审视吗，怎么又想到江颂了？
??他咬住唇端正了心态，准备开始新一轮的自我批判，却总觉得有几分怪异——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说着自我审视也有了一种炫耀的意味。
??……他需要一支烟。
??轻轻吐出一片漂亮的烟雾，江颂拂去了自己前额的薄汗。
??他坐在铺着瓷砖的飘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因为实在不敢再去阳台，他便只好窗户大开，冷也没办法。
??楚郁白看到的游刃有余之下……天知道是什么程度的兵荒马乱。
??没个几支烟治不好吧。
??*
??“干杯！”
??熟悉的烧烤摊，纯正的大排档。
??楚郁白转了转和江颂碰了杯的手腕，有些顾忌地喝了口啤酒。
??“少喝，上次闹那么尴尬……记得就好。”江颂本是随口噎他一句，却看见楚郁白听着听着耳根就泛起红，立即掩住嘴笑起来，“又说到你哪件心事了，羞成这样。”
??楚郁白脑子里是那次后第二天醒来的醍醐灌顶，不知为何就脸热起来，如今听着江颂不知死活的调侃……
??“我靠你下死手！”江颂刚躲过这人的一拳，即刻踹了他椅子一脚。
??“嘴怎么这么碎呢江颂，之前也不觉得啊。”
??江颂又没忍住低笑几声，换来他一记眼刀。
??“刚刚那杯……干什么来着？”两人笑笑闹闹一阵，楚郁白玩不过江颂，只好老实转移话题，这么一想却真察觉出点奇怪，“庆祝我们……在一起？”
??“拜把子似的。”江颂觑他一眼，毫不留情地点破，“不是约会吗？玩这么豪气？”
??楚郁白看着他发了会愣，像是在想怎么回应这种丝毫不委婉的嫌弃——“谁带路的？”?
??江颂不说话了，真的很巧呢，今天晚上是他说家里没人，我们出去吃吧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楚郁白去了烧烤店的。
??有什么办法呢，他对这一片也没多熟悉。
??他俩一坐下来就盲点了烤串，两听啤酒，完全不觉得气氛有任何的问题……算了。
??“就这样挺好的，扭扭捏捏的约会还不如我们这种拜把子式的呢。”江颂自暴自弃地抹了把脸，顺势从兜里拿了根烟。
??“行吧……你也少抽。”楚郁白真是怕了江颂抽烟，印象里没有一次他撞见这人抽烟会发生好事，况且“你这么抽呼吸道迟早有问题。”
??江颂眯着眼按开打火机，火苗被风吹得没型，凌乱地舞在风里，他半晌才把烟屁股的烟草灼红，在夜晚里犹为明晰。
??“少抽，就一根。”末了江颂轻轻“啧”了一声：“你看看，有你这么咒自己对象的吗？”
??楚郁白一说完也觉得这寓意不好，有点嘴硬地抿抿嘴，很快小声补了句：“我错了。”
??江颂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眼里掩不住笑。
??他想了想不着痕迹地把话题扯回了最初，想起来嘴角就上了点撩逗楚郁白的玩味，“话说回来，我还没找你算那天喝酒你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账呢。”
??“……”楚郁白被这人的无赖程度震惊了，明知道他对这段最难以启齿，偏偏使劲翻旧账。他闭上眼破罐子破摔，“错了错了，但没有那天没有今天。”
??还很自然地挤了个微笑。
??江颂看他一脸放弃挣扎，嘴角扬得更邪恶，“仔细说说？”
??楚郁白终于在他得逞的笑意里瘫成了面瘫，江颂这种恶劣的本性他见识了不是一天两天。如今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或许江颂只会得寸进尺。
??他索性一丢包袱，颇有几分绘声绘色地讲起来：“喏，那天发现的喜欢你，没有那天我表什么白？后来别扭就躲你，然后……”然后他俩就吵了那一架。
??楚郁白有点讲不下去，小心地瞥了江颂一眼——看来包袱没丢完，那件事讲起来还是尴尬。
??那人被他看一眼懵了一秒钟，半晌缓缓地吐了烟，若有所思。
??“然后我就情绪上脑和你吵了一架。”
??他灵动的眼朝楚郁白眨了眨，像是在为他这一维护了对象自尊心的小举动邀功。
??可爱。
??他们被裹挟在风里撸着串，楚郁白的头发几次被吹到额前，惹得他气急败坏地说要去剃寸头，江颂笑得直不起腰说太丑了，你去剃我们立刻分手。
??一周不到就分，这么狠，楚郁白抢过烟抽了一口，动作间笑骂着，一下子把烟呛进了肺里。
??江颂根本顾不上给他顺气，自己就被笑意呛得险些咳出眼泪。
??“不是挺开朗的，认识你那会每天抑郁得要杀人。”江颂用纸巾擦干了眼角笑出来的生理眼泪，有些调侃地踢了踢楚郁白的椅子。
??楚郁白不理解这人从哪学来的这么夸张的描述语气，不服气地回击：“那天晚上是谁故作高深我就不知道了，还神经过敏、刚愎自用。”?
??江颂第一次被这人揪住弱点，瞬时瘪了瘪嘴，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之前那副轻松神色，莞尔一笑道：“记那么清楚，那时候就对我别有用心啊……”
??他忽然有点后悔地觉得自己第一句调侃开了一个错误的头，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脱离控制。
??楚郁白听着他插科打诨的回复，敏锐地感觉有几分不对——然后不负众望地，他问出了那个江颂有点避讳的问题。
??“江颂，你之前是发生过什么吗？”
??江颂有一瞬间蔫下去。
??其实他在那些事结束以后，本能地避免再一次提起——说不上什么别的，只是老实讲那些事总是给他带来负面的情绪。
??他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过去的……都叫过去了，不记得也罢。
??但楚郁白如果想知道，他在犹豫说与不说。
??江颂垂着眼缓缓，十几年被他长话短说成几句话，他轻轻叩着烧烤摊的木桌，眼神飘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没什么，我爸去赌钱，输光家底又欠下一堆债，之后我妈就和他离婚，离完他跑了留我和我妈住在老房子。债主找不到他就天天上我家追债，后来他又回来找我们要钱，我妈找人帮忙告了他才了结。”
??楚郁白默默听着——无端想起曾经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而起的，对江颂过往的好奇，那时的好奇心是真的很浓烈——可现在真正知道了却又不那么好受。
??“江颂，你……抱歉我是不是不该多嘴问一句。”
??江颂没回应，他正愣愣地瞧着木桌。
??特别奇怪，以往想起来都会不悦一阵的，不算明媚的过往，他方才合盘托出时竟然觉得全不作数——
??“没有，确实……都过去了。”
??他抬眼看向楚郁白，露出一个毫无保留的，灿烂的笑。
??楚郁白一瞬了然，随了粲然一笑。
??好像至此，他们并不温和的曾经，真正化为齑粉。
??又或变成了一个不太暖和的拥抱，却真真切切拥住了他们。
??确确实实成为了“过去”。
喜欢一些意气风发[可怜]
完结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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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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