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从林晚手中滑落，掉在尚未完全清理干净、还沾着烟灰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僵在原地，耳边反复回响着陆星燃那句冰冷的话：
【周坤死了。坠楼。】
周坤……死了？
那个总是带着圆滑笑容、帮程澈处理各种事务的周大哥？那个汇款给纵火犯赵老四的周坤？几个小时前，这个名字还只是证据链上冰冷的一环，此刻，却已经变成了一个……死者。
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悲伤和恐惧。怎么会这么巧？陆星燃刚查到汇款线索，周坤就死了？坠楼？意外？还是……灭口？
如果是灭口，那幕后黑手的心狠手辣和行动速度，让她不寒而栗。如果不是陆星燃，那会是谁？程澈……他知道周坤做的事吗？他知道周坤现在已经死了吗？
各种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疯狂冲撞。她蹲下身，捡起手机，手指冰凉地颤抖着，第一个念头就是打给程澈。她需要确认他的安全，也需要……一个答案。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她以为无人接听准备挂断时，终于被接起。那边传来程澈极其疲惫、沙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晚晚？”
“程澈……”林晚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抖，“你……你在哪里？你没事吧？”
“我在家。”程澈的声音听起来异常虚弱，“我……刚刚接到警方的电话……”
他也知道了。林晚的心一沉。“周大哥他……”
“嗯……”电话那端，程澈的声音哽咽了，带着巨大的悲痛和难以置信，“警方说……是意外坠楼……怎么会这样……下午我们还通过电话……”
他的悲痛听起来那么真实，不似作伪。林晚的心揪紧了，那些怀疑和质问在喉头翻滚，却怎么也无法在此时说出口。一个刚刚失去挚友和经纪人的人，她如何能开口问他是否指使对方纵火？
“程澈，你别太难过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一句苍白的安慰。
“晚晚……”程澈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我……我能见见你吗？我现在……一个人……”
他的请求如此无助，瞬间击溃了林晚所有的心理防线。无论真相如何，此刻的程澈，是一个刚刚遭受巨大打击、病重脆弱的人。她无法拒绝。
“好，我马上过去。你等我。”
林晚挂断电话，匆匆套上外套，甚至顾不上收拾一下狼狈的仪容，便冲出了书店，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程澈的公寓。
程澈的公寓布置得简洁而充满书卷气，但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死寂的悲伤。程澈穿着睡衣，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眶通红，独自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看到林晚进来，他抬起头，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巨大的痛苦和迷茫。
“晚晚……”他喃喃道，声音轻得像羽毛。
林晚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这副样子，鼻子一酸，之前所有的怀疑和恐惧都被一股强烈的心疼所取代。她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我在。”
“下午……我们还商量着等你书店装修好，怎么帮你宣传……他说要帮我联系一个新的访谈……还好多事没做……”程澈语无伦次，眼泪无声地滑落，“怎么会是意外？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
林晚默默地听着，握紧了他的手。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和心灵的震荡。周坤的死，对程澈的打击是真实而巨大的。
“警方……有没有说别的？”林晚试探着问，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程澈茫然地摇摇头：“就说初步排除他杀，可能是意外失足……可是我不信……晚晚，我不信……”他忽然激动起来，反手紧紧抓住林晚的手，力道大得让她感到疼痛，“会不会……会不会和书店的火有关？周坤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是不是……有人害他？”
程澈的怀疑，竟然指向了“有人害他”！这完全出乎林晚的意料。她原本以为，程澈会回避火灾的话题。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林晚的声音干涩。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程澈的眼神空洞，充满了恐惧，“火灾，现在又是周坤……晚晚，我害怕……我觉得好像有张网，正在罩下来……目标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周坤也许是被我们连累的……”
他的恐惧如此真切，让林晚也开始动摇。难道真的另有隐情？周坤的死并非灭口，而是因为他们卷入的某个更大的阴谋？如果程澈是主谋，他此刻的表演也太过逼真，太过痛苦了。
“别瞎想，警方会调查清楚的。”林晚只能这样安慰他，同时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程澈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恐惧里，他忽然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林晚，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他的身体冰冷，还在微微发抖。
“晚晚，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守住书店……如果我……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好好的……”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诀别般的哀伤。
这个拥抱，充满了依赖、恐惧和不舍。林晚僵硬地被他抱着，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能感受到程澈的脆弱和绝望，这不像伪装。可陆星燃提供的证据，又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她最终缓缓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只是，这句安慰，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周坤的死，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激起的涟漪，正在将所有人都拖向更深的未知。
而在林晚看不到的角度，将脸埋在她颈窝的程澈，那布满泪痕的脸上，那双紧闭的眼睛深处，除了悲痛，是否还隐藏着一丝别的、更加复杂难辨的情绪？
真相，依旧隐藏在迷雾之后。而信任，在生死与阴谋的冲击下，变得更加脆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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