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种植物的生命力,放在一个人身上,就显得那么有气无力。
她甚至没觉察到自己陷入了这种防御状态,连持续思考一件事都成问题。
“对啊,我没办法,没有。”她双眼无神盯着窗外,自言自语。
可下一秒,她瞳孔骤缩,直直撞向佟焰手上浸满碘伏的棉签。
“嘶。”高敞没嘶声,倒是佟焰倒吸一口凉气,所有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但还没来得及下意识嗔怪,他就懵了。
高敞躲在沙发的阴影下,从她的位置,绝对看不到任何窗外景色。
佟焰拎着棉签,小心翼翼靠近,发现她在地上缩成一团,双手抱头,一根手指头甚至碰到了伤口!
“你的手!”佟焰下意识一把抓住她的手,却换来了她激烈的抵抗。
“你松手,松手!”她压着音量,顿了一下,然后突然抬高,“那人是不是你派来的?竟然是你派来的!”
佟焰一愣,顺着她的手劲往下弯着腰,却始终不松手。这一猫腰,才看到窗外清洁玻璃的智能机器人:“那不是人,是机器人,擦窗户的。”
“你怎么知道是擦窗户的?还是说你骗我,等我一冒头,那边就开火……如果不是你,那就是杨琪,是我爸,是他们!”
高敞越说,越往下埋。她跪在地上,蜷成一团,双手无力且绝望地扣着大理石地砖,紧接着,上面留下了几滴晶莹的水珠。
“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她泣不成声,把连日来的委屈和不甘尽数锤在地上,发出阵阵闷响。
佟焰咚地一声也跪下来,慌忙包住她被砸红的双手:“高敞,不是的,那只是清洁机器人,你忘了?而且这里不是北洲,不会有枪。”
高敞这才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望着他,却又像在看他以外的什么东西:“那也……说不定……有其他的手段……我不知道……”
佟焰一把将她抱住:“不可能!高敞,那只是个擦玻璃的机器人,上面没有任何凶器,伤不到你!”
感受到怀里的颤抖,他连忙背对玻璃坐下,用宽大的身躯把高敞挡的严严实实:“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你看,我挡着你,就算那机器真有猫腻,也会先冲着我来。你是安全的。只要你在这里,就没人能伤害你。”
佟焰也急了,不断抚着高敞的后背。刺目的疤痕就在他眼下,混着碘伏的味道,拨弄他的神经。他探头往后看了一眼:“没事了,机器已经走了。”
高敞下意识探头瞟了一眼,没看到什么,又顺势缩回佟焰的怀里,声音很不稳定:“我可没打算跟你殉情。”
佟焰愣了一下,轻笑道:“嗯,我们路还长着呢。”
这回轮到高敞纳闷了,停顿几秒才反应过来:“我说没打算跟‘你’殉情。”
在怒火的攻势下,她一把将佟焰推开,挺直了身子。一秒的功夫,她观察到窗外已经没了任何异常动静,才站起身:“当然,也从没想过‘殉情’。”
佟焰落寞了一会儿,也站了起来,拿出新的纱布,重新沾了棉签:“得重新消毒了。”
之后几天,佟焰把能推的工作全推了。不能推的,也都快去快回了。
高敞每天还是那样,吃饭,睡觉,开着电视发呆。至于尚光,如今也没太多“公务”了,上上下下,都靠高敞的钱养着。很多员工,不等被挖走,自己就先跳了槽。还有多少人留下,钱还够发多久工资,高敞一概不知。
北洲遭遇不测后,她看待世界的眼光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之前她从未想过,在生死线挣扎过,竟然这么不同。
她望着自己那一屋子奇珍异宝、绮罗珠履,甚至像在看一堆毫无价值的垃圾。虽说她不曾把身外之物看得特别重,但如此嗤之以鼻,还是头一回。
如今她没了工作,尚光也不是她努力就能怎么样的。天天待在家里,远离大众视线。这些身外之物,对她来说确实没什么价值。
不知不觉间,她接受了这种生活。头上身上的伤,无一不在提醒她“你和过去不一样”。
经过这么些天,她已经确定在家待着是安全的了。起初彤云那边有事,佟焰能推尽推。后来看她全然没有跑掉的意思,才捡紧要的事,尽快解决,速去速回。
当然了,大多数时候他都居家办公。
往往是高敞在客厅开着电视,面朝屏幕,但眼睛指不定往哪个位置瞟。佟焰就在客厅后面的半开放书房,噼里啪啦处理工作。因为高敞一开始被键盘声吵得发疯,于是换成了静音键盘。对他来说都一样,没影响。
他总是工作一阵,然后蹑手蹑脚跑到拐角,看一眼高敞。如果她那边有什么动静,哪怕只是抽纸抽的塑料声,他也会起身前去查看,确认她没什么情况,才能放心回去工作。
堂堂技术骨干,在彤云连宋照云都得好生伺候他们,椅子桌子键盘鼠标,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全是最好、最合适的。如今却被嫌这嫌那,还跟哺乳期的妈妈一样,频频被打断节奏。
但他甘之如饴。
高敞这套房子很大。以前每周都有人前来清洁,但如今这活,是全权落在了佟焰的肩膀上。除了打扫卫生,他还得安排高敞的一日三餐。除了特别忙的时候,他会派自家酒店的大厨,带着做好的佳肴火速前来送餐,而且直接在门口接过推车,压根不让对方进门。其他时候,都是他自己下厨。
高敞好不容易回来,还就在他身边,他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俗话说得好,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可以先抓住她的胃。
佟焰就是这么履行的。不管高敞如何把他当空气、工具人、保姆——他都一定要让自己的手下的味道,深深烙印在她的记忆里。
能拿的分,为什么不拿?
好歹也是在学校和职场中屡屡独占鳌头的人,能力、心性,都不输给一般人。
日子这么过了些天,他虽然累,但心里莫名有些踏实,好像日子就该这样,这样是对的。
直到尚光终于传来资金枯竭的噩耗。
高敞没有办法,只好卖房。佟焰自然是死不同意,甚至自掏腰包填补了尚光的空子,还暗中当起了尚光目前实际的一把手,很多事情都是他参谋并决定的。
尚光员工对此喜闻乐见,但高敞就没那么容易接受了。她开始钻牛角尖,死活非要卖房,好像房子一卖,所有的事情都能回归正常。
又是闹,又是吵——当然,基本是高敞单方面的。自从高敞回来,佟焰是越来越软柿子。但高敞看到他这幅“不同于从前”的样子,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想让一切回归正轨,想让自己和从前一样强大。但是佟焰的态度也好,身上的伤痛也罢,都在提醒她今非昔比。
她想通过卖房打破僵局,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得偿所愿。
“这不许我做,那不许我干,我能成今天这样,不都是因为你!”情急之下,高敞如此责备佟焰。
但下一秒,她神色一顿。任佟焰如何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她也置若罔闻。
都是因为谁,佟焰吗?都是因为……
怒发冲冠间,她猛然想起了自己这幅倒霉样子的罪魁祸首:“是她,是他们!”
佟焰一愣:“你干什么?”
高敞扭头就往玄关走,佟焰迅速跟上。
她刚抓起外套,佟焰就扣住她手:“你这个样子,过去能干什么?!”
高敞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我倒要看看,他们要把我逼成什么样子才肯罢休!”
“高敞,你冷静一点,”佟焰不像方才的慷慨激昂,稳稳沉声道,“现在不是好时机,你得先养伤——”
“养伤,养伤,又是养伤!”高敞一把甩下他的手,“这些都只是皮外伤!再憋下去,我真的要疯了!”
累日麻木压抑下的情绪,在此刻悉数爆发。
她捂住眼睛,蹲下来,泪水顺着指缝滴答滴答落到地上,却听不到一丝抽泣声。
佟焰看她这样子,唇角不自觉绷紧,眉眼看起来比她还哀伤。
他慢慢蹲下,轻轻抚她肩后:“对不起。”
高敞被这意料之外的道歉,逼得一愣。
“是我没有考虑你的心情,”佟焰声音极稳,却毫无轻视之意,“但这次,让我跟你一起。”
一天后。
高敞时隔快一周,第一次出门。
艳阳高照,刺得她皮肤白得吓人。但多亏佟焰连日的调理,不至于毫无血色。
她虽然没化妆,但衣着打扮低调又不失典雅。戴着一顶棕色八角帽,在一行人的簇拥下上了商务车。
佟焰和她并排坐着,乔恒坐在副驾驶,让高敞一阵恍惚,想到刚从北洲回来的时候。
而周围紧张的氛围,又提醒她一切不同寻常。
那天,佟焰说要帮她,她和他又吵起来,最后怎么妥协的不记得了,反正跟乔恒和保镖们一起,驶向了高怀安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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