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了，这是积木！”高敞小心拼好一块，再满意地高高勾起嘴角，轻轻拍了拍。
“你刚刚才说这是飞镖的靶子……”
“是靶子，但是积木啊，你没长眼睛啊！”她十分不悦，睨了佟焰一眼。
这人怎么突然变脸啊……佟焰摸不着头脑，只好道歉：“是积木，对不起。”
然后他就在一旁站着，看高敞根据图纸，一点点拼搭。离得不远，但也不算太近。
过了一会儿，高敞憋不住了：“哎呀！你就这么看着，害得我都拼错了！”
佟焰满头问号，心说你拼错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但张口却成了：“那我出去，不打扰你。”
结果刚要往外走，又被高敞喊住：“哎！回来。你走了，谁陪我玩啊！”
这姑奶奶！
佟焰浅浅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心情，还不敢被高敞看出来，然后才转身：“好啊，怎么陪你？”
她从手边捞来一个小凳子：“嗯，坐这儿。”
佟焰听话坐下。
“看到这个图纸没有？按照上面说的，给我递零件。”
佟焰也玩过这类积木，不过次数并不多。因为它不便宜，而且占地方，被赵好看到，又免不了几句唠叨。
那个时候，虽然佟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为了面子上的开支，私下也不得不精打细算。赵好的消费是不能省的，那就只能从佟焰开刀了。
好在，他对这些也不是很感兴趣。比起这些“假的”，他对“真的”更感兴趣。
佟焰闲着也是闲着，根据图纸，还有她的习惯，在桌上按顺序摆了一溜零件。然后在她“消化”完这些之前，趴在桌上，撑着脑袋，看她一点点拼。
高敞察觉到视线，手上功夫几次停顿，然后急躁地咋舌一声：“你也别愣着了，过来帮我拼。”
“我？可以吗。”他知道，这种积木还是自己拼最有成就感。
“我说了，可以。”她斩钉截铁，把手上东西往佟焰方向一推，“可看好了，别拼错了。”
佟焰一边拼，一边扫视着屋内的各种稀奇玩具，高敞看到，随口问了句：“你看什么。”
“你每天就玩这些？”
“不然呢？”
佟焰纳闷这死孩子离了反问是不是不会说话了，但还好他那张秀气小脸，总是让人看不出感情。
他用指节敲了敲图纸：“你这靶子是假的。”又抬手示意了柜子上的积木弹弓：“那个也是假的。都是假的，有什么意思？”
高敞淡淡瞥了一眼：“我倒想要真的，他们不给我买，说怕我坏事。”
佟焰了然，点了点头：“那扑克呢？你见没见过电视里人家飞牌，能把蜡烛砍断。”
“哦！你说这个，我知道！”高敞扔下手里的积木，兴致勃勃转过来，“可帅了！”
那双发光的眼睛，让佟焰一愣，差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想玩么？”
他掏出兜里的扑克，然后被高敞瞬间抢走。
“玩啊！”她拆着扑克的包装，还偷偷往后看了一眼，“你会啊？”
“嗯。”佟焰点了点头。
“哇！”她故意压低声音，连忙把扑克倒出来，“快快快，演示一下！”
“在这儿？”他环顾四周，“会弄伤家具的，哎——”
高敞弹射起步，一溜烟蹿到了门外，扒拉着门框喊着：“爸爸，我要和佟焰去院子里玩！”然后蹦蹦跳跳冲屋里的佟焰招手：“快快快，咱们走！”
佟焰看了看拼到一半的积木，和高敞刚才不小心碰掉地下的零件，无奈拢起了桌上剩下的扑克，悄悄塞进了口袋。
“咱们就在这儿吧！”高敞不知道从哪儿薅来了几个易拉罐，用院子里的水管灌上水，然后放在花坛边缘。
“这要是飞歪了，花可就断了。”佟焰看着花坛里的姹紫嫣红，用手搓着牌，有些于心不忍。
“啊！那你水平也不咋地嘛，这么大的罐子都对不准！”她甩着手，突然提高音量。
惊得佟焰手一抖，牌没夹稳，直接落到了地上。
“你连牌都拿不稳！还说要飞牌，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骗你？！有那个必要吗。”佟焰一个头两个大。顾不上大小姐奇怪的关注点了，也顾不上花坛的花了。
小小的人儿往那儿一站，甩了甩胳膊，噌地一扔，一张红心K直直插入易拉罐，里面的水瞬间迸了出来，在花坛上流下清晰的痕迹。
这下，她总没话说了吧？佟焰平时并非争强好胜的人，基本不出风头，但不知为何，就是受不了被这位大小姐看扁。
“哇！”高敞疯狂鼓掌，眼睛比之前还亮。倒是逼得佟焰连连倒退，仿佛她的眼睛是什么危险物品。
“你别……”大惊小怪。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高敞就抓着他的胳膊，让他再演示一遍，这次也是毫无疑问完美命中，换来了更加热情的喝彩。
“你小点声，至于么。”他无奈地瞅了眼室内，希望这动静不至于太大。见高敞死活不收敛，连忙打断：“扑克还能当回旋镖，你知道吗？”
成功勾起了高敞的好奇心。
“但是得到那边。”佟焰指了一下视野开阔的前方，那里正好离门口远一些，成功把高敞骗了过去，他才松了口气。
“好了，快点让我看吧。”高敞催促。
“你往那边站。”他伸出手臂护了一下高敞，当即把扑克折成了一个扇状，向上四十五度轻轻一弹，不消片刻，就稳稳回到了他手中。
“哇！这个太酷了，快教教我！我也要学。”
佟焰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回旋镖”还是比“飞镖”安全多了。万一除了什么事，也赖不到他头上。
谁知高敞学得很快，没多久就出师了，吵着闹着要学“飞镖”。他不敢教，但高敞闹得更凶，死死拽着他的袖子，甩来甩去，就是不撒手。
刺啦——
佟焰的袖子，被她拽了个大口子。他脸色大变，看着若无其事还在撕扯的高敞，百思不得其解。
这大小姐果真不能轻视……
后来，高敞的吵闹声引起了大人们的注意，但她就是死活不说清楚原因。
佟焰当即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无奈说了事实，结果毫无疑问被父母劈头盖脸一顿训。虽说有给高怀安做样子的成分在，但话也确实很难听。
第一次见面，以佟焰百思不得其解收场。
他实在搞不懂这个阴晴不定的大小姐，更不明白为什么她能看着他挨训，就是一句也不帮腔。
这件事，他记了很久。直到高敞的生日聚会，他都记得。
“哎，高敞，这是谁呀？”她的朋友问。
“哦，这是佟焰。”她简单介绍了一下，望向佟焰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怨念。
“佟焰？”其中一人惊呼，然后小声和身边人嘀咕了几句。
“怎么了？”高敞纳闷。
“没什么没什么。”
“走吧。”高敞转身就走，没有与佟焰过多交谈。周围其他小孩紧随其后，但齐齐向后面的佟焰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又来了。佟焰心想。
这种场面他不陌生。从他来到佟家，就没少沐浴过那种眼神。
轻视、厌恶、如临大敌……
他难以描述，只知道那绝不是友善的信号。
一群人包围在高敞的左右身后，但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她会不自觉望向佟焰的方向，等他注意到了，就会挪开目光。
佟焰不自觉攥紧了拳。
在这个圈子里，他一直是不受待见的那个。不仅因为他的家庭情况比在座的人逊色，更因为他不是赵好所生。
是私生子。
“这些气球，之后怎么收拾啊？”高敞拿着一个，对着天空拍来拍去。
“咱们给它弄爆好了！”有人提议。
“那多没意思。”这招高敞老早就玩过，弄得整栋房子鸡犬不宁，再玩就不新鲜了。
她不由自主把目光转向佟焰，而佟焰却没注意到她。
“你，”她微微噘嘴，指了一下，“这次能教我那招了吧，飞镖？”
高敞刚把话抛给佟焰，周围的嬉闹声就突然安静下来。
他对这种场面并不陌生：“可以啊，但我没带牌。”
“这个好办。”高敞扭脸就咚咚咚跑到负一层，把抽屉里的扑克全拿来了，“够吗？”
“嗯。”佟焰点了点头，拿过一盒拆开。扇子般的睫毛垂下，衬得那张脸蛋更加漂亮，“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高敞指了一下大厅里的气球。
佟焰哗啦啦搓着牌：“不行。墙会裂的。”
“你又找借口！”
“这不是借口。”
“那你就对着地板！”
佟焰盯着那锃亮的大理石瓷砖，无奈叹了口气。
反正只是气球，用不了太大力气。
嗖！砰！
“哇！”高敞跟上次一样，高兴地手舞足蹈，“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嗖！砰！
周围其他孩子逐渐聚成一个团，而佟焰并未注意到他们。
“可以了吧？”佟焰盯着墙角的那几个气球，对“不破坏墙面”十分没把握。
“不行！继续！”高敞催促道。
“那得挪一下位置——”谁知他刚要上前，就被人从后面架住胳膊，动弹不得。
“哎，那也没多远，就这么投呗。”
“就是就是！远了投才显水平呢！”
“你说是吧，高敞？”
然而高敞注意力始终在佟焰身上：“你快点！”直到看到捞着他胳膊的手，才呵斥那些人：“你们扯着他，还怎么投啊！”
佟焰向后一扭头，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些人了，索性直接往地上一掷——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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