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末,溪乡零下十几度,前两天刚下过雪,路面上覆着层薄薄的冰霜。
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加绒外套,步伐迈得又小又密,说话时一张嘴直飘白蒙蒙的呵气,像股仙烟似的。
桑沐宁这会儿正站街边看两个老太太为了争论“这个垃圾桶到底该谁翻”骂架,看得正尽兴,手机忽然震动,她掏出来看了眼,这才想起正事儿,神色一变。
电话另一端,祝芙嗓门贼大,带着明显的怨气:“蛋糕店离火锅店就五分钟距离,你去买个生日蛋糕给自己买丢了啊?”
就在这时两个老太太突然打起来了,桑沐宁退后几步,在围观人群里乐不可支地说:“这边有人骂架,我凑热闹呢。”
祝芙沉默两秒,旋即传来起身的动静:“哪儿呢,我出去看看。”
桑沐宁回过神,拎着提前订好的蛋糕往火锅店走:“别看了,已经被劝架了,我现在来。”
两边离得不远,也就几百米。
桑沐宁小步挪着,看附近没车,走在大道中间,车来车往的大道中间的冰早就化了。
摔倒事儿小,就怕把这提前一个礼拜给熊子订的蛋糕摔了,今天是熊子十八周岁生日,他们几个为了生日惊喜准备老长时间,她可不想闯祸。
祝芙看桑沐宁平安进来,松了口气,四处寻觅了一下,打算在包间里找个地儿把蛋糕藏起来。
他们这小县城比较落后,难得开了家还算上档次的火锅店,就是包间面积比较小,数量有限,还得提前几天交定金预定好。
祝芙换了好几个地方,还是觉得太显眼,一进来都不用细瞅,就凭熊子那个灵敏的狗鼻子,闻也能闻出来蛋糕的甜味。
桑沐宁想了个主意:“蛋糕给我吧,我让服务员帮忙藏一下,到时候等时机差不多我再借口出去上厕所,实则把蛋糕拿进来,给他一个惊喜。”
祝芙觉得行,把蛋糕给她了。
一出去,桑沐宁叫住正好经过门前的服务员小姐姐,简单说了请求。
小姐姐笑了下,接过蛋糕:“没问题。”
之前溪乡没有火锅店的时候,想吃涮锅就自己去菜市场买点肉和菜,在锅里用开水烫熟,小碗挤上楼下小卖店一块五一袋的火锅蘸料,倒进几勺汤搅开,就是一碗好吃的涮锅料汁。
现在开了这家孙记火锅店,放眼望去光顾的基本都是年轻人。中老年人心疼钱,试过一次后觉得和自己在家涮锅也没啥区别,就不再来了。
这家店的服务员也都是年轻人,一个个看着面孔很稚嫩,基本都是一些十七八岁就辍学不念的小哥儿或小妹儿,干活麻利勤快,服务也相对周到,能吃苦。
把蛋糕安排妥当了,桑沐宁顺便上楼,去了趟洗手间。
客流量基本都集中在一楼,二楼比较窄,没几张桌子,所以厕所稍微干净些。
本来周遭挺安静的,等桑沐宁洗完手出来,突然听见一阵喧哗声。
桑沐宁用力甩干手上的水,抬头看了眼,大喊大叫的是个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喝得满脸通红,正对着面前的服务员破口大骂。
“眼睛怎么长的啊,撞疼我了知不知道,去把你们经理叫来!要么,你给我赔点钱,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要么你就别在这儿干了……”
中年男人醉醺醺的,肚子特别圆,说话间还打了好几个酒嗝,隔着几米远桑沐宁都隐约闻到他身上那股难闻的酒气。
迟又生垂着眼,脊背很直,没有表情地盯着男人,声音泛凉:“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男人勃然大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怎么,想推卸责任啊,我跟你讲监控可全都录下来了。”
迟又生不耐烦地移开视线,到了饭点,客流量越来越多,他没空和一个醉鬼计较,机械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我要的是道歉吗?我要钱,赔偿,损失费你懂不懂?”
桑沐宁站在原地已经看了半天,拳头慢慢绷紧。
这男的明摆着就是不讲道理故意讹人,服务生小哥倒是有耐心,竟然还能站在这和这醉鬼掰扯半天。
对面的服务生始终无动于衷,男人愈发恼羞成怒:“你们经理呢?把你们经理叫上来,我要投诉你!”
说着,正好有个服务员小姐姐端着给火锅添水的水壶经过,男人竟然伸手一把将那水壶夺下来,作势要往男生身上倒。
“赔不赔钱?不赔钱我就把……”
“你可滚一边儿去吧你,这么大人了真不要脸!”
桑沐宁实在忍无可忍,上前几步将那个无辜的服务生小哥挡在身后。
她竖起两指,指了指自己锐利清亮的双眼,又转变方向指向男人:“我告诉你,我这双眼睛可把你不讲道理的全过程都记录下来了,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现在都能复述得清清楚楚。溪乡就这么丁点大,你要是以后不想在这儿做人了,你可以继续耍酒疯。”
男人冷笑,不信邪:“你一个小姑娘,空口无凭,还想诬陷……”
桑沐宁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将音量调到最大——
“道歉有什么用,我要的是道歉吗?我要钱,赔偿,损失费你懂不懂?”
男人脸色一白:“你竟然还录音,你侵犯了我的**权,我、我可以告你……”
桑沐宁叉着腰冷笑,见鬼似的:“你这人真有意思,刚才没皮没脸闹那么一出,现在还谈上**权了。你有**吗你,你的**就是仗着喝多了耍酒疯,就是到处讹别人钱是吧?”
男人怒不可遏,脸涨通红,作势扬起手里的开水壶,没曾想盖子没盖紧,开水从顶端涌出来,直接淋了他一手。
刺痛袭来,他怪叫一声,下意识缩回手臂,水壶砰一声砸到地上,手背被烫得红了一大片。
“烫死我了,我告诉你们这事儿肯定没完,你们不赔钱我今天还真就不走了!”
桑沐宁被男人蠢到,表情一言难尽,嫌弃地说:“赶紧滚出去买点烫伤膏自己处理处理,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男人撒泼起来,像要死了似的大喊大叫,吵得桑沐宁耳朵疼。
桑沐宁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回过头看向身后那个服务生,关切道:“你没事儿吧?”
迟又生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停顿几秒,摇头。
桑沐宁放下心来,随即故意提高分贝,阴阳怪气地说:“有的人呢就是这么恶心,被他缠上就像在大马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踩到一坨狗屎,只能自认倒霉了,还能怎么办呢?下次躲得远远的就好了。”
男人气急败坏:“你在那指桑骂槐骂谁呢?”
“谁应声就是骂谁呗。”桑沐宁回头,瞥他一眼,“还不快滚,一会儿都要起水泡了。”
就在这时,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
蔡经理听见动静不对,急匆匆从楼下赶上来,一看见客人的手背被烫得这么红,吓了一跳,声音直打颤:“发生什么事了?”
桑沐宁指了指始作俑者:“这男的耍酒疯讹钱,还想用开水泼我们,自作自受把自己烫了。”
店里出了事儿就得担责,蔡经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鞠躬道歉:“实在不好意思,给你们带来了不好的体验……”
瞥见女生身后的服务生,蔡经理脸色一黑:“迟又生,这事儿又是因你而起吧?这个月都第几次了!还不赶紧给两个客人道歉。”
男生十分顺从,不为自己争辩任何,仿佛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事情会迎来这样的结果。
正准备鞠躬道歉,旁边的姑娘忽然皱起眉头,仍在打抱不平:“凭什么让他道歉,他是受害者啊。”
迟又生微微掀起眼皮,俯身的动作停了下。
桑沐宁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身旁戴口罩的男生突然摁住了她的手。
桑沐宁怔住,下意识抬起头,那双漆黑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似乎在笑。
无辜的服务生小哥仍旧态度良好,嗓音仿佛带着天生的冷清,淡淡道:“客人,我们是服务业,给顾客道歉本就理所应当。今天的事都是我的责任,给你们带来不好的用餐体验真的非常抱歉,希望你们能谅解。”
桑沐宁直愣愣地盯着那双好看的眼睛,想说的话突然在喉咙里卡了壳。
等她反应过来,蔡经理已经点头哈腰地把男人带走了,还说要给他免单,要带他去诊所处理。
转眼间,这里只剩下她和服务生两个人。
桑沐宁突然问:“你们经理不会因为今天这件事儿罚你吧?”
迟又生看着她,一言未发。
答案是,会,当然会。
无论什么原因,他永远是承担责任那一个。
桑沐宁说:“我可以证明你是无辜的,是那个男人不讲道理,如果你需要证人的话……”
“谢谢您的好意。”眼前的服务生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眼睛里仍然挂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弧度是弯的,情绪却是冷的,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靠近的疏离:“我暂时不需要。”
是对是错重要吗?
事情因他而起,那他就是错的。
桑沐宁没再多说什么,摸了摸口袋,翻出一片湿巾,递给他。
她扫了眼男生被沾上油污的白色工作服:“那人手上都是油,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擦擦吧。”
迟又生低头看了眼,没拒绝,客气地道了声谢。
桑沐宁叹口气,回卫生间重新洗了一遍手,顺便去去晦气。
等桑沐宁出来,周围的服务生人来人往,她简单扫了眼,再没看见那道高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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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写《共犯关系》文案在这里:
■阴湿背德文学‖隐忍拉扯‖年龄差三岁
■隐忍克制冷淡兄长×装乖洒脱恶女妹宝
从小,作为不得不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兄妹”,陈窈不喜欢陈方疏。
他总是那么不解风情,无动于衷,漆黑冷淡的眼睛时常将她视作一团空气,傲慢冷漠。
他的性格也很是古怪,寡言而阴沉,像生态缸中最不招人待见的那种冷血动物,冰冷湿黏,永远在暗处沉默窥看外界。
好像找不出什么优点,要不因为长了张过分惊艳的脸,恐怕也不会有那么多爱慕者。
棒棒糖在颊内转了一圈,陈窈手撑下巴支着脑袋失神,平静在日记本上写道——
谁要是喜欢上陈方疏这种人,无疑是自掘坟墓,飞蛾扑火。
-
不久之后,陈窈突然发现自己的哥哥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无论她做什么,身后似乎总有一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在盯着她。
直到宣布自己谈恋爱当晚,陈窈被陈方疏抵在墙壁,向来冷静自持的兄长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和他分手。”
“陈方疏,你管的有点太多了吧。”
“你们不合适。”
陈窈抬眼,气极反问,“那我和谁合适?你吗?”
男人沉默良久,漆黑的目光安静落在她身上。
这一秒,陈窈汗毛乍起。
因为眼前那双眼睛里分明给出了答案——可以。
还有落在身上这道灼热的视线,给她的感觉是如此熟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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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只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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