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方监的烛火在《司工秘录》残卷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苏妄的指尖反复摩挲着“敦煌佛窟第三十六窟”的字样,掌心的编钟印记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隐隐发烫。案头那尊青铜香炉是昨日从守隙人面具中拆解的线索,内壁“沙州司工局”的铭文与残卷记载分毫不差,炉身饕餮纹在烛火下流转,纹路间藏着的星图若隐若现,仿佛与夜空的星辰遥相呼应。
“春桃,去库房取冷锻钢针、鱼胶封泥,再把‘百炼钢’的模具也带上。”苏妄突然抬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明日进宫,我要向陛下请旨前往敦煌。”
春桃抱着青瓷药碗愣在原地,药汽氤氲中,少女担忧的眼神落在苏妄肩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小姐,太医说您这伤至少要静养半月……”
“敦煌的定盘若彻底失控,整个西域的时空都会像碎瓷片般崩裂。”苏妄拿起案上的青铜虎符,指腹碾过符身的星图凹槽,“冷锻法能让金属分子重新排列,形成与古代纸张纤维完美嵌合的支撑结构——这是修复敦煌写经残卷唯一的办法。”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怀疑母亲的失踪,也和敦煌佛窟有关。”
次日清晨,御花园的早梅在料峭寒风中簌簌飘落。明黄御座前,苏妄将青铜香炉与《司工秘录》残卷一并呈上,龙案上那方“鸣沙璧”突然发出低沉嗡鸣,璧面月牙泉的纹路竟诡异地逆向流动起来。
“陛下请看。”苏妄取过随身携带的自制显微镜(以西域琉璃与青铜精心打磨而成),调试焦距后递到皇帝面前,“沙粒表面覆盖着极薄的鎏金汞齐层,成分与尚方监汞泉完全一致——这是时空裂隙即将扩大的前兆。”
皇帝沉默地凝视显微镜下扭曲的沙粒,半晌,从龙案抽屉深处取出半块玉璧:“敦煌节度使三日前密报,佛窟壁画每至子时便浮现青铜纹路,与司工局的标记如出一辙。”
苏妄接过玉璧,掌心瞬间传来熟悉的震动——那是与青铜虎符、战国编钟相同的时空共鸣。玉璧上的月牙泉纹路骤然剧烈扭曲,沙粒摩擦声中,竟隐隐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梵唱,与她在尚方监主控室听到的时空异响如出一辙。
五日后,满载着冷锻工具与禁军的车队踏上西行之路。马车在河西走廊的戈壁滩上颠簸,春桃抱着装有钢针与模具的檀木盒,盒内精密的金属构件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嗡鸣。
“小姐,前面就是玉门关了。”春桃掀开牛皮帘子,风沙瞬间灌了进来,她下意识眯起眼,声音带着怯意,“商队说,上个月有支驼队在关外失踪,连骨头都没找到……”
话音未落,三十余骑黑衣人如鬼魅般从沙丘后杀出,为首者正是东宫护卫统领。他手中鎏金弯刀泛着诡异的幽蓝光芒,刀锋划破空气时发出尖锐啸声——那是鎏金汞齐淬毒后特有的破空声。
“苏妄,交出司工局秘录!”统领暴喝着挥刀劈来,刀锋带起的气浪竟将厚重的车帘割成碎片。
苏妄手腕翻转,青铜虎符如流星般甩出。虎符在空中急速旋转,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黑衣人的坐骑瞬间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将主人狠狠掀翻在地。春桃趁机从车底暗格取出“流沙盾”——那是用鱼胶封泥混合西域驼绒特制的防御工具,遇沙即凝,坚如磐石。
“春桃,启动‘流沙阵’!”苏妄低喝,同时拔出发髻中的鎏金铜瓶。瓶中液体泼向沙地,接触到戈壁的高温瞬间凝固,形成一道半人高的透明屏障。她反手从铜瓶暗格抽出冷锻钢针,针体布满螺旋纹,在阳光下流转着金属寒光——这是她改良过的“电磁钢针”,能产生微弱的电磁场干扰汞毒。
钢针破空声中,黑衣人接连惨叫着倒地。统领见势不妙,翻身欲逃,却被春桃用鱼胶封泥凝成的绳索死死绊倒。
“说!谁派你们来的?”苏妄用钢针抵住他咽喉,针尖的电磁场让统领脖颈处的皮肤泛起细密的青紫色。
统领剧烈挣扎着,最终吐出带血的唾沫:“太子殿下说了……只要你死在敦煌,司工局的秘密就永远没人知道!”
话音未落,远处天际传来悠远的佛号声。一道柔和的金光从天而降,将剩余的黑衣人尽数笼罩,他们的身形竟如冰雪般迅速融化,只留下几缕带着汞毒气味的黑烟。
苏妄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袈裟的老和尚立于沙丘之巅,手中佛珠被风沙打磨得温润发亮。他身后跟着两名沙弥,其中一人捧着的经筒上,赫然刻着“敦煌佛窟第三十六窟”的字样。
“老衲法号空明,乃敦煌佛窟住持。”老和尚合十行礼,声音平静无波,“司工令此去佛窟,需先经过‘千佛阵’试炼。”
三日后,苏妄站在敦煌佛窟群前,仰头望着数百个洞窟如蜂巢般嵌在崖壁上。空明法师将一盏古朴的青铜灯递到她手中:“此灯名为‘照骨’,能照见洞窟中的时空裂隙。”
指尖触到灯柄的刹那,苏妄感到一阵尖锐刺痛——灯柄内侧竟刻着母亲手札中反复出现的编钟纹样!
“三十年前,有位女施主夜访佛窟,将此灯托付给老衲。”空明法师目光温和,“她说,若有掌心带有编钟印记的女子到来,便将灯交给她。”
苏妄深吸一口气,点燃“照骨灯”。橘黄色的灯光扫过洞窟,壁画上的飞天与力士竟仿佛活了过来,衣袂在光影中微微飘动。她带领众人踏入第三十六窟,沉重的青铜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外界的风沙与喧嚣。
“小心。”春桃突然拉住她的衣袖,指着前方,“地面有层透明的冰。”
苏妄用冷锻钢针轻轻敲击冰面,冰层下骤然浮现出敦煌佛窟的立体投影——洞窟的结构、壁画的细节、甚至连未被发现的暗格都清晰可见。
“这是司工局的‘冰镜’。”苏妄瞳孔微缩,“用汞蒸气在低温下凝结而成,专门用来储存时空能量。”
话音未落,洞窟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冰面轰然裂开,露出底下翻滚的汞泉,无数青铜碎片如浮萍般在泉水中载沉载浮——那正是初代司工令的手记残片!
“春桃,准备冷锻法!”苏妄迅速取出青铜砧与淬火油,“我们必须在汞泉彻底凝固前,把这些碎片复原!”
春桃手脚麻利地点燃炉火,将冷锻钢锤烧得通体赤红。苏妄用镊子夹起第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青铜残片,放在砧上。钢锤落下的瞬间,汞泉突然剧烈沸腾,残片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锐声响!
“是时空能量在抗拒修复!”苏妄额头沁出冷汗,掌心的编钟印记烫得惊人,“冷锻产生的高频震动能震散能量的凝固态,快,加大淬火油的用量!”
她强忍着掌心的灼痛,钢锤一次又一次重重落下。每一次敲击,残片都会爆发出微弱的金光,与她掌心的编钟印记遥相呼应。当最后一片残片归位时,整个洞窟突然剧烈震动,壁画上的飞天竟纷纷脱离墙壁,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编钟虚影!
“成功了……”春桃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着气。
苏妄却脸色骤变——“照骨灯”的光芒扫过洞窟顶部,那里竟出现一道巨大的时空裂隙,裂隙深处隐约可见现代敦煌莫高窟的轮廓,甚至能看到游客们举起手机拍照的模糊剪影。
“司工令,是时候做出选择了。”空明法师不知何时捧着一只发光的经筒走来,经筒表面浮现的星图与青铜虎符完美契合,“此乃‘双生经筒’,能开启时空之门。”
苏妄颤抖着接过经筒,掌心的编钟印记与经筒上的纹路瞬间吻合。洞窟内的汞泉骤然平静,飞天虚影缓缓融入经筒,时空裂隙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小姐,您要……回去吗?”春桃眼中泛起泪光,声音带着哽咽。
苏妄凝视着经筒中浮现的现代实验室影像——那里有她熟悉的工作台、显微镜,还有那枚尚未修复的战国编钟。但她随即想起大晟王朝的皇帝、尚方监的老匠人,想起无数等待修复的定盘与文物。
“我不能走。”她深吸一口气,将经筒郑重放回佛龛,“这里需要我,文明的传承也需要有人守护。”
金光骤然爆发,将整个洞窟照得如同白昼。苏妄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掌心的编钟印记变得愈发清晰,仿佛与整个大晟王朝的时空彻底融为一体。
离开佛窟时,空明法师再次合十行礼:“敦煌的定盘已暂时稳固,但要彻底解决时空裂隙,还需找到‘九重天’的秘密。”
苏妄望向东方京城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冷锻钢针:“春桃,回京城。我们要让所有文物,都能在时空长河中奏响属于自己的华章。”
车队行至玉门关外三十里,风沙突然变得狂暴起来。春桃掀起车帘一角,脸色煞白:“小姐,前面……前面的沙丘在动!”
苏妄探出头,只见数座沙丘如同活物般蠕动,沙粒中隐约露出守隙人的黑色斗篷。为首的守隙人不再遮掩,手中握着半截青铜矛,矛尖的鎏金汞齐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苏妄,你以为逃得掉吗?”守隙人头目声音嘶哑,仿佛砂纸摩擦,“太子殿下说了,敦煌佛窟是你的葬身之地!”
“又是太子的人。”苏妄眼神一冷,翻身跃下马车,将冷锻钢针握在掌心,“春桃,保护好自己。”
春桃点头,迅速从檀木盒中取出鱼胶封泥,指尖凝出一层薄冰——这是她在敦煌佛窟中觉醒的新能力,能将封泥与水汽结合,形成更坚固的防御。
守隙人如潮水般涌来,手中的青铜兵器带着沉重的破空声。苏妄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时空能量注入冷锻钢针,针尖爆发出柔和的金光。她瞄准最前方守隙人的青铜矛,钢针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
“叮——”
钢针与矛尖相撞的瞬间,发出清脆的金石交鸣。令人惊讶的是,那截布满汞毒的青铜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原本狰狞的裂口被新生的金属覆盖,矛尖的红光也黯淡下去。
“这是……时空共振?”守隙人头目瞳孔骤缩,“你竟然能反向修复兵器?”
苏妄没有回答,体内的编钟印记正在发烫,她能清晰地“听”到青铜矛中蕴含的时空哀嚎。她再次掷出钢针,这一次瞄准的是守隙人脚下的沙地。钢针没入沙中,周围的流沙突然凝固,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数名守隙人困在其中。
“春桃,用封泥加固!”
春桃立刻会意,指尖的封泥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凝固的流沙与被困的守隙人彻底封死。
守隙人头目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猛地将青铜矛刺入沙地。刹那间,地面剧烈震动,无数汞蒸气从地底喷涌而出,形成一片毒雾。
“不好,是‘汞爆’!”苏妄脸色剧变,拉着春桃后退,同时取出鎏金铜瓶,将瓶中液体泼向毒雾。
液体与汞蒸气接触,瞬间产生大量白雾,毒雾被中和了大半,但仍有部分渗入空气。苏妄感到喉咙一阵腥甜,肩上的旧伤也隐隐作痛。
“小姐!”春桃惊呼,伸手想去扶她,却突然感到掌心一阵刺痛——她的皮肤下竟浮现出细密的青铜纹路,与司工局的标记一模一样。
“我……我的手……”春桃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苏妄心头一紧,立刻从怀中取出母亲留下的旧手帕,按在春桃掌心。手帕上的编钟纹样与春桃的纹路接触,爆发出柔和的金光,纹路的蔓延速度顿时减缓。
“是司工局的血脉封印……”苏妄喃喃道,“必须尽快找到完整的封印法卷,否则春桃的身体会被时空能量撑爆。”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名禁军骑士冲破毒雾,带来一封火漆密封的急报。
苏妄接过急报,拆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急报上只有寥寥数语:帝疾笃,太子监国,太和殿藻井现裂痕,时空裂隙已蔓延至京城。
苏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急报上的字迹仿佛烙铁般烫在眼底。她猛地抬头,望向京城方向的天空——那里本该是澄澈的湛蓝,此刻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灰蒙。
“春桃,我们必须立刻回京。”苏妄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把冷锻工具都装箱,再备足鱼胶封泥和淬火油。”
春桃忍着掌心的刺痛,迅速点头,手指翻飞间已将散落的钢针与模具归拢。她偷眼看向苏妄,见对方正从怀中取出那半块“鸣沙璧”,玉璧上的月牙泉纹路扭曲得愈发厉害,几乎要断裂开来。
“小姐,这玉璧……”
“敦煌的定盘在反噬。”苏妄指尖拂过玉璧冰凉的表面,“太子在京城动手了,他想利用时空裂隙夺权。”
车队调转方向,快马加鞭往回赶。行至西域与关内的交界处,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从前方传来。苏妄勒住缰绳,只见数名守隙人正围着一截断裂的青铜柱,柱身上刻着的正是司工局的星图标记。
“是司工局的‘镇时柱’!”春桃失声惊呼,“他们在破坏镇时柱!”
镇时柱是司工局布下的时空锚点,用以稳定区域内的时空流。一旦被破坏,整片区域的时空都会陷入混乱。苏妄瞳孔骤缩,翻身下马时,腰间的青铜虎符已嗡鸣作响。
“春桃,用封泥加固镇时柱的断口!”她一边下令,一边抽出冷锻钢针。守隙人见状,狞笑着扑上来,手中的青铜刀裹挟着汞毒的腥气。
苏妄侧身躲过刀锋,钢针精准地刺入对方握刀的手腕。电磁场瞬间爆发,那名守隙人惨叫着松开手,青铜刀落地时竟“滋滋”冒起黑烟——钢针的高频震动不仅干扰了汞毒,还在反向修复刀身的锈蚀。
“她能修复兵器!”守隙人头目眼中闪过惊惶,“别跟她近身,用远程!”
数枚淬毒的青铜箭破空而来,苏妄旋身避开,同时将体内的时空能量注入钢针,猛地掷向最近的一根箭羽。钢针与箭羽相撞的刹那,箭身上的鎏金汞齐竟如冰雪般消融,箭羽本身的青铜材质却焕发出新的光泽,甚至比铸造时更加坚韧。
“时空共振……”守隙人头目喃喃道,脸色煞白,“你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苏妄没有答话,注意力全在那截断裂的镇时柱上。春桃的封泥已在断口处凝结成一层厚壳,但镇时柱内部的时空能量仍在疯狂外泄,断口处的青铜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氧化成粉末。
“不行,封泥只能暂时固定,镇时柱的内部结构已经被破坏了。”苏妄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那盏“照骨灯”。灯火摇曳中,镇时柱内部的裂隙清晰地暴露出来,如同一张狰狞的巨口。
“必须用‘锻骨法’重塑内部结构!”她当机立断,从行囊中取出备用的青铜锭与熔炉,“春桃,帮我控火,温度要稳定在一千二百度!”
春桃点头,指尖凝出的封泥化作细密的“火网”,将熔炉的热量牢牢锁在指定区域。苏妄则手持特制的“锻骨钳”,夹着烧得通红的青铜液,小心翼翼地灌注进镇时柱的裂隙中。
高温青铜液接触到冰冷的断口,发出“滋滋”的爆响。苏妄屏息凝神,将自身的时空能量与青铜液相融,引导着金属分子重新排列。她能“听”到青铜液在裂隙中流淌的声音,能感知到每一个分子寻找归宿时的震颤。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丝青铜液被填入裂隙。苏妄松开锻骨钳,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苍白如纸,掌心的编钟印记几乎要隐没不见。春桃连忙扶住她,却见那截断裂的镇时柱正散发出柔和的金光,断口处的青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甚至比原先更加坚固。
“成了……”苏妄靠在春桃身上,疲惫地喘息着,“暂时稳住了。”
守隙人头目看着重焕生机的镇时柱,眼神复杂地看了苏妄一眼,最终一挥手:“撤!”
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与那截散发着金光的镇时柱。苏妄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守隙人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破坏镇时柱,说明京城的局势已经危急到了极点。
她扶着春桃重新上马,目光沉沉地望向东方:“京城……我们必须更快一点。”
车队再次启程,速度比来时更加急切。春桃的掌心始终覆着那方旧手帕,青铜纹路的蔓延虽被遏制,却并未完全停止,偶尔还会传来细密的刺痛。苏妄知道,必须尽快找到司工局的血脉封印法卷,否则春桃的身体迟早会被时空能量拖垮。
行至距京城不足百里的驿站,一名浑身是血的禁军骑士终于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骑士看到苏妄,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卷残破的帛书:“苏……苏司工……陛下……陛下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帛书展开,上面是皇帝亲笔书写的字迹,却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苏妄逐字辨认着,脸色一点点变得凝重——皇帝在帛书中提到了“九重天”,提到了太和殿藻井的秘密,甚至画出了半个司工局的星图标记。
“陛下是想告诉我……‘九重天’的入口在太和殿?”苏妄喃喃自语,指尖拂过帛书上的星图,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震动。
她猛地抬头,看向京城方向的夜空。那里,一道细微却刺眼的裂缝正悄然撕开夜幕,裂缝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苏醒。
苏妄将帛书紧紧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帛书上的星图与她腰间青铜虎符的纹路隐隐共鸣,仿佛有一道电流窜过四肢百骸。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太和殿藻井的方向正传来强烈的时空波动,那波动中夹杂着权力的贪婪与……一丝若有似无的母亲气息。
“春桃,我们必须立刻进城。”苏妄翻身上马,声音因压抑的激动而微微发颤,“陛下在帛书里留下的线索,或许能解开母亲失踪的谜团。”
春桃点头,尽管掌心的刺痛仍在蔓延,她还是强撑着精神,用封泥在马车轮轴处迅速勾勒出几道符纹——这是她刚摸索出的“固行术”,能借助封泥稳定马车周围的时空流,让行程更快更稳。
车队驶入京城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然而,本该是早朝时分的紫禁城却异常安静,连宫墙根下的卫兵都少了许多。苏妄心头一沉,策马直奔太和殿。
行至太和殿广场,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往日庄严肃穆的太和殿,此刻竟被一层薄薄的灰雾笼罩,雾气中隐约可见扭曲的光影,仿佛有无数碎片在其中沉浮。殿顶的藻井处,一道狰狞的裂缝横贯中央,裂缝中溢出的时空能量将周围的鎏金装饰都腐蚀得坑坑洼洼。
“时空裂隙……已经侵蚀到这里了。”春桃的声音带着恐惧,下意识地握紧了苏妄的衣袖。
苏妄深吸一口气,将青铜虎符按在腰间,虎符的嗡鸣与太和殿的时空波动产生了共振。她一步步踏上太和殿的白玉台阶,每走一步,脚下的玉石都传来细微的震动,仿佛整座宫殿都在时空乱流中摇摇欲坠。
殿门虚掩着,里面一片狼藉。散落的奏折、倾倒的香炉,还有几具穿着内侍服饰的尸体,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铜色,仿佛被瞬间凝固的时空能量吞噬。
“太子……”苏妄眼神冰冷,循着时空能量最紊乱的方向,快步走向殿内深处。
绕过巨大的盘龙金柱,她终于看到了正站在藻井裂缝下的太子。他身着明黄蟒袍,手中高举着一枚镶嵌着红色宝石的青铜印玺,印玺上的星图与司工局的标记有七分相似,却又多了几分狰狞的扭曲。
“苏妄,你终于回来了。”太子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病态的狂热,“看到了吗?这就是‘九重天’的力量!只要我掌控了它,整个大晟的时空都将由我主宰!”
印玺散发着妖异的红光,与藻井裂缝的灰雾相互交织,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漩涡。苏妄能看到,漩涡中漂浮着无数破碎的时空残片,其中甚至有她现代实验室的模糊倒影。
“你在亵渎司工局的传承!”苏妄怒喝,同时抽出冷锻钢针,“那枚印玺是残缺的,它会彻底撕裂京城的时空!”
“残缺?”太子哈哈大笑,声音癫狂,“有了它,我就能强迫所有司工局的人,包括你,为我补全它!到时候,别说母亲的下落,就算你想回你那个‘现代’,我也能满足你!”
他说着,猛地将印玺指向苏妄。一股狂暴的时空能量瞬间席卷而来,苏妄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被投入了滚筒洗衣机,身体里的每一寸骨头都在哀鸣。掌心的编钟印记灼热不堪,几乎要烧穿皮肤。
“小姐!”春桃惊呼着扑上来,想用封泥阻挡能量,却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重重撞在金柱上,嘴角溢出鲜血。
“春桃!”苏妄目眦欲裂,体内的时空能量不受控制地爆发。腰间的青铜虎符、掌心的编钟印记、甚至怀中的“鸣沙璧”都同时嗡鸣起来,三道金光从她身上射出,在空中交汇成一个巨大的编钟虚影。
编钟虚影与太子手中的印玺红光猛烈碰撞,整个太和殿都剧烈震动起来。藻井的裂缝疯狂扩张,无数时空残片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苏妄在能量冲击中艰难地抬起头,正好看到印玺红光中,母亲的身影一闪而过——她似乎被困在某个时空碎片里,正绝望地向自己伸出手。
“娘!”苏妄撕心裂肺地喊出声,所有的疲惫与伤痛瞬间被抛诸脑后。她猛地咬破舌尖,将一口心头血喷在冷锻钢针上,同时将青铜虎符、鸣沙璧、甚至那盏“照骨灯”的力量都灌注其中。
“给我……破!”
钢针带着璀璨的金光,如流星般射向那枚妖异的印玺。
钢针裹挟着三道金光,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那枚妖异的印玺。刺目的红光与璀璨的金光在空中轰然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太和殿仿佛被投入了熔炉,梁柱上的彩绘瞬间碳化剥落,地砖寸寸龟裂,时空乱流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在殿内疯狂冲撞。
太子惨叫一声,被能量余波掀飞出去,重重撞在龙椅上,口中喷出鲜血。那枚镶嵌着红宝石的青铜印玺更是不堪重负,“咔嚓”一声裂出数道缝隙,红光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嗡”的一声炸成无数碎片,消散在时空乱流中。
“不——!”太子目眦欲裂,看着印玺碎片消失,发出绝望的嘶吼。
苏妄也被这股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但她顾不上自身伤势,挣扎着看向母亲身影消失的方向,时空乱流中,那道熟悉的轮廓正被飞速拉扯,即将彻底湮灭。
“娘——!”苏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竟硬生生在乱流中稳住身形,同时将腰间的青铜虎符、怀中的鸣沙璧,甚至掌心的编钟印记都催动到了极致。三道金光再次汇聚,这一次却不是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柔和的“桥”,一头连接着她,另一头拼命伸向母亲消失的时空碎片。
“苏妄!”春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尽管浑身剧痛,掌心的青铜纹路却在此刻骤然亮起,散发出温暖的金光。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苏妄与那片时空碎片的联系,几乎是本能地,她将自身刚觉醒的血脉之力注入掌心,化作一道纤细却坚韧的“丝线”,缠在了苏妄凝聚的金光“桥”上。
“小姐,我帮你!”
春桃的血脉之力仿佛是钥匙,瞬间加固了那道金光“桥”。苏妄只觉得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体内,原本摇摇欲坠的“桥”变得无比稳固。她猛地探手,穿过乱流,精准地抓住了那只即将消失的手。
那是一只微凉、带着薄茧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修复文物时沾染的青铜粉末——是母亲的手!
“娘!跟我走!”苏妄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道身影从时空碎片中拉扯出来。
被拉出来的女子看起来比苏妄记忆中憔悴了不少,鬓边甚至添了几缕白发,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此刻正盛满了震惊与疼惜。她看着眼前狼狈却眼神坚定的女儿,又看了看旁边同样满身是伤、却拼命输送力量的春桃,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加剧的时空乱流打断。
“小心!”苏妄母亲惊呼一声,猛地将苏妄推开。几乎是同时,一道更加狂暴的时空裂隙从藻井的裂缝中延伸出来,如同巨蟒般噬咬向苏妄刚才的位置。
苏妄险险避过,却见母亲为了推开她,被裂隙边缘擦中,半边身体瞬间变得透明,仿佛要被时空乱流吞噬。
“娘!”苏妄目眦欲裂,想再次冲上去,却被母亲用眼神制止。
“傻孩子……”母亲的声音带着时空的嗡鸣,却依旧温柔,“别管我……司工局的使命……是守护文明……你要……好好活下去……”
她的身影在金光与乱流的撕扯下越来越淡,最终化作点点光斑,融入了太和殿的时空乱流中。
“不——!!!”苏妄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苏妄在一阵刺骨的寒冷中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太和殿冰冷的地砖上,周围的时空乱流已经平息,藻井的裂缝也缩小了许多,只剩下细微的光芒在缝隙中闪烁。春桃靠在她身边,脸色苍白,却还保持着输送力量的姿势,掌心的青铜纹路黯淡下去,显然是力竭了。
不远处,太子倒在龙椅旁,气息奄奄,眼中却充满了怨毒。而殿外,传来了禁军与司工局匠人匆忙的脚步声。
苏妄挣扎着坐起身,掌心的编钟印记黯淡无光,腰间的青铜虎符也失去了往日的温度。她缓缓抬起头,望向藻井裂缝中那微弱的光芒,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曾修复过无数文物,也曾刚刚触碰到母亲的温度,却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时空乱流中。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但仅仅片刻,苏妄便抹去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知道,哭泣毫无用处。母亲用生命守护了她,守护了这份文明传承的使命,她不能辜负。
她扶着春桃,艰难地站起身,目光扫过狼藉的太和殿,最终落在那枚破碎印玺残留的、散发着微弱红光的碎片。
“太子,”苏妄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彻骨的寒意,“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太子猛地抬头,对上苏妄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悲伤,只有焚尽一切的决心与……一丝来自时空深处的、属于司工局最顶尖修复师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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