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游乐场的入口处，队伍像条彩色巨龙蜿蜒在晨光里。展轩看了眼腕表，九点刚过，大门口的人已经排到了街角——其实早就料到会排队，特意多留了半小时，就想看看他被气球吸引时眼睛发亮的样子。这座两年前才落成的游乐场，凭着精巧的项目设计和童话般的环境，每天都挤满了像他们这样慕名而来的游客。
“早知道该更早出门的。”丞踮脚望了望队伍尽头，声音里带着点懊恼，可眼睛却被入口处飘着的彩色气球勾走了神。那些气球在风里摇摇晃晃，红的、蓝的、银的，把他的影子也染得斑斓。
终于挪到闸机口，欢快的音乐瞬间涌了过来。抬头望去，游乐场的大门比视频里更气派：奶白色的欧式拱门上缠绕着鎏金藤蔓，“星穹”两个字嵌在蓝宝石似的背景板里，晨光落上去，折射出的光斑晃得人眼晕。穿过大门，星愿大道豁然展开——两侧的童话小屋像从绘本里抠出来的：左边是姜饼人形状的便利店，烟囱上还插着块巨型饼干；右边的女巫魔法屋里，玻璃罐里装着会发光的“魔药”（其实是水果硬糖）；往前几步，史迪仔主题的玩偶店正播放着动画片主题曲，隔壁的甜品屋飘出焦糖布丁的香气，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泡泡——那是从“泡泡实验室”小店飘来的，门口挂着各式各样的泡泡枪，透明的、彩虹色的，还有能吹出巨型泡泡的喇叭款。
丞的脚步一下子轻快起来。刚进园时的拘谨像被风吹散了，他学着音乐的节奏蹦蹦跳跳，像只被放出笼子的小兔子，一会儿跑到玩偶店门口对着史迪仔挥手，一会儿扒着甜品屋的玻璃柜盯着草莓冰淇淋流口水。目光正对上卖泡泡机的小贩时，他脚步顿住了——彩虹色系照相机造型的泡泡枪不仅能挂在胸口方便携带，而且按快门就不停冒泡泡，他忍不住刚多看两眼，展轩已经付了钱，把泡泡机挂到他脖子上：“玩吗？”自己则挑了根长杆工具，方才见店家转出篮球大的泡泡，瞧着便有意思。
展轩拎着丞的背包在后面慢悠悠走，看前面那抹白T恤蹦蹦跳跳往前窜，挂在胸口的泡泡机“咔嚓”作响，透明的泡泡一串接一串飘过来，偶尔撞在他衬衫上，留下转瞬即逝的湿痕。刚走没几步，展轩就被一串透明泡泡糊了满脸。丞举着彩虹色的泡泡枪跑远了，阳光下的泡泡裹着金粉，在他头顶炸开又消散，他笑得眉眼弯弯，连头发丝都透着雀跃。展轩追上去，故意用指尖戳破他身边最大的一个泡泡，水珠溅在丞的鼻尖上，换来对方气鼓鼓的一瞪：“幼稚！”
“是谁先玩得像个孩子？”展轩挑眉，却把另一把银色的泡泡枪塞进他手里，“试试这个，能吹双层的。”
两人在空地上追着泡泡打闹，丞举着枪往展轩身上扫射，泡泡落了他满身，像裹了层星星；展轩反手一扬，巨型泡泡把丞整个罩了进去，透过薄薄的膜看过去，他的脸颊粉扑扑的，眼睛比泡泡里的阳光还亮。忽然，又一串篮球大的泡泡从侧边飘起，裹着晨光泛着彩虹色。丞的脚步猛地顿住，转头就看见展轩握着长杆轻轻搅动，新的泡泡又慢悠悠升起来。他眼睛瞪得溜圆，几步冲回来拽住展轩胳膊：“你怎么弄的？”展轩望着他眼里的光，在他耳边轻声道：“想偷师啊？不告诉你。”丞“哼”了一声傲娇地跑开，眼睛却偷偷往后瞟，那藏不住的佩服全落在了展轩眼里。周围的笑声、音乐声、爆米花的甜香混在一起，展轩望着在泡泡里转圈的丞，突然希望时间能停在这里。
在文创店内，像被施了魔法的百宝盒，推门就撞进满室的热闹。左手边的货架堆着毛绒绒的动物头套，棕熊的圆耳朵耷拉着，狼崽的尖牙沾着仿真雪；右手边的玻璃柜里摆着徽章和挂件，星穹游乐场的标志性摩天轮被做成迷你钥匙扣，转一下还会“咔嗒”响。各种动物头像的帽子、耳朵、小挂件，还有动漫娃娃，琳琅满目，都映在丞兴奋的脸上。
丞的目光先被一串挂在天花板上的风铃勾住——每个铃舌都是不同的卡通脸，风吹过就叮叮当当喊着“欢迎光临”。他踮脚够了两下没够着，转身就扑到饰品区，一会儿戴个史迪仔头像帽子，宽大的耳朵盖住半张脸，说话都瓮声瓮气的；一会儿又换个无牙仔头饰，忽然被一对狐狸耳朵吸引——深棕色的绒毛尖尖微微泛红，耳尖缀着两颗银色小铃铛，轻轻一动就晃出细碎的响。他把耳朵卡在头上，对着镜子歪嘴吐舌，铃铛跟着叮铃作响，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展轩在后面偷偷举起手机，刚按下快门，突然走上前把狐狸耳朵摘下来，换了对毛茸茸的兔耳朵给他戴上。这对兔耳朵更精巧，绒毛是柔和的奶白色，耳背缝着几缕浅粉色流苏，戴在头上时，流苏会随着动作扫过颈侧。“干嘛换这个？”丞皱着眉摸耳朵，流苏扫得他痒，忍不住缩脖子笑，耳尖的铃铛跟着“叮铃”响，展轩却笑而不语——心里早把他和橱窗里抱着胡萝卜的兔子玩偶叠了影，软乎乎的，明明就该戴这个。
他拿出手机快速拍了张照，恰好拍下丞突然转身做鬼脸的模样：兔耳朵歪到一边，鼻尖皱成小包子，透着股机灵劲儿。“删了删了！”丞扑过来抢手机，被展轩举得高高的。他跳起来够时，T恤下摆往上缩了缩，露出一小片腰腹的皮肤，像刚剥壳的荔枝，嫩得晃眼。
展轩喉结动了动，突然把手机塞给他：“自己看。”照片里的丞眯着眼睛笑，兔耳朵耷拉在颊边，阳光落在他翘起的发梢上，连眼尾的小细纹都透着雀跃，比橱窗里的玩偶鲜活十倍；还有刚刚戴狐狸耳朵做怪表情的样子，狡黠又可爱。丞的脸突然有点热，他没想到展轩会偷偷拍他，小声嘀咕：“拍得还行……等会发我。”
往前没几步就是“魔法奇境”。穿燕尾服的魔术师递来两顶丝绒小帽，丞刚把帽子戴稳，就被展轩伸手按住帽檐——他指腹带着薄汗，擦过额头时有点痒。“歪了。”展轩的声音就在耳边，丞觉得耳朵肯定红透了。
玩猜牌游戏时，丞连输五把，气得直跺脚。展轩突然凑到他耳边，热气混着淡淡的雪松味钻进来：“第三排左数第二张。”丞愣了愣，按他说的抽出来，果然是魔术师要的黑桃K。“你怎么知道？”他瞪大眼睛，却见展轩对着魔术师眨了眨眼，对方笑着比了个口型：“谢啦。”
从魔法屋出来，对面的巧克力屋正冒着暖融融的甜香。奶油白的墙面上嵌着菱形的深棕木格，每个格子里都摆着块巴掌大的巧克力牌，融化的可可浆在牌面流淌成星空、城堡的图案，被顶灯照得像块块凝固的琥珀。门口的立式橱窗是三层旋转架，最上层蹲着巧克力浇铸的星穹吉祥物——一只圆滚滚的星空兔，耳朵里塞着杏仁碎，眼睛是两颗亮闪闪的焦糖珠；中层摆着按游乐场项目缩小的巧克力模型，过山车轨道缠着金箔做的“钢轨”，摩天轮座舱里还坐着迷你糖人；最下层的玻璃罐里堆着彩色球糖，红的像草莓硬糖裹了层可可粉，粉的裹着冻干草莓碎，黑的表面浮着层薄薄的白霜，像落了雪的巧克力山。
推开门时，黄铜门把手上的铃铛“叮铃”作响，混着扑面而来的香气——不是单一的甜，而是烤坚果的焦香、黑巧的微苦、香草的清冽揉在一起，像浸在刚融化的热可可里，连呼吸都变得绵密温软。柜台后穿着白围裙的店员正用裱花袋往巧克力牌上挤奶油，挤花袋移动的轨迹在深棕底色上画出弯弯绕绕的藤蔓，顶端缀着颗粉白相间的糖珠，像刚结出的浆果。
丞盯着橱窗里转动的巧克力摩天轮，手指无意识地戳了戳玻璃，拉着展轩的袖子就往里钻：“我们进去看看！”
展轩跟店员要了两颗球形巧克力，黑色的那颗裹着层哑光糖纸，捏在手里能感觉到微微的弧度；粉色的那颗糖纸闪着珠光，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草莓香。他先把粉色的塞给丞，自己剥开黑色糖纸——巧克力球表面光滑得像块黑曜石，被指尖捏过的地方留下浅浅的指印。轻咬一半时，可可的微苦先漫上来，紧接着榛果碎在齿间咯吱作响，薄荷的清凉顺着喉咙往下滑，像含了口带着香气的冰泉。展轩舒服地眯起眼睛，抬手把剩下的半颗递到丞嘴边：“试试这个，超好吃！”
丞的目光落在那沾了点展轩齿痕的巧克力上，耳朵尖“腾”地红了。他抿了抿唇，没敢看展轩的眼睛，微微仰起头，飞快地用牙齿叼过那半颗巧克力。唇边不经意擦过展轩的指腹，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巧克力的微苦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展轩的气息在舌尖散开，他赶紧低下头嚼了嚼，含糊地说：“是、是挺好吃的……”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展轩看着他被糖霜沾白的唇角，心里忽然甜丝丝的。原来分享喜欢的东西时，对方眼里的雀跃和认可，比味道本身更让人兴奋。
走出巧克力屋，路边的花箱旁卧着只三花猫，正舔爪子。展轩脚步一顿，突然蹲下身朝小猫“喵”了一声。丞看着逗弄小猫的展轩，也跟着蹲下来，小猫歪着头看了看展轩，竟真的迈着猫步凑过来，用脑袋蹭他手背。
“你喜欢猫吗？”丞小心翼翼伸出手，被小猫舔了指尖，痒得缩了缩脖子。展轩笑着说：“我家有只蓝猫叫马克，是只小母猫，特别黏人。”展轩指尖挠着猫下巴，闻言抬眼看他，眼底漾着笑意：“那下次有机会，带你陪它玩。”
风里的音乐换了首更轻快的，丞挂着泡泡机又开始往前蹦哒，这次却没跑远，就在展轩身前几步远的地方慢慢晃，像只舍不得飞远的鸟。展轩看着他被风吹乱的发梢，没忍住伸手替他理了理。
穿过检票口的瞬间，像是闯进了另一个次元——巨型过山车的轨道在头顶盘旋，钢铁支架反射着刺眼的光，呼啸而过的车厢里传来震耳的尖叫；不远处的摩天轮缓缓转动，座舱像串在钢丝上的彩色糖果；旋转木马的顶篷缀满镜面，把晨光折射成漫天碎钻，木马的鬃毛闪着油亮的光，随着音乐上下起伏。空气中飘着爆米花的甜香和烤肠的焦香，孩子们的欢笑声、游戏厅的电子音、主持人的播报声混在一起，像场盛大的交响。脚下的石板路被无数脚印磨得发亮，每一步都像踩在沸腾的快乐里，连呼吸都染上了雀跃的味道。
丞低头看着手里的门票——是刚才展轩递给他的。票根上印着迷你摩天轮图案，边缘压着细碎的星芒纹，像被谁偷撒了把星星碎。
“发什么呆？”展轩的笑声从头顶落下来，带着胸腔共鸣的震感。丞捏着门票转了圈，突然挑眉逗他：“大叔，这年头谁还搞纸质票啊？刷码不就完了？”展轩指尖摩挲着另一张票的边角，耳尖微热，指尖无意识地在票根的星芒纹上划了两下：“留着有用。”他没说出口的是，他想收集起来，这是属于他和丞的回忆。
此刻阳光正好，音乐正好，身边的人也正好。展轩望着前面蹦蹦跳跳的身影，突然觉得那些提前查好的攻略、盘算好的小心思，都不如此刻的风，不如他发梢的绒毛，不如他眼里的星光。
就这样跟着他走，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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