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酒店露台的遮阳棚,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丞剧组难得休息半天,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间,没奔向空调房的凉爽,反而径直走向这个被绿植环绕的角落——这是他在无意中发现的宝藏地。
藤编躺椅被晒得带着点温热,他却毫不在意,往椅上一靠就舒展开身体。手里的剧本翻过几页,偶尔被风掀起一角,又被他漫不经心地按回去。空气里飘着栀子花的甜香,远处泳池传来模糊的嬉闹声,蝉鸣在浓绿的树冠里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明明是盛夏的燥热,落在他身上却像被滤去了焦灼。
他抬眼望了望头顶交错的枝叶,阳光从缝隙里漏下来,在剧本的字里行间跳着细碎的舞。比起空调房里循环的冷风,他更爱这里的鲜活——风是流动的,光有温度的,连时间都仿佛慢了半拍,足够他在角色的世界里多沉溺片刻。指尖划过台词,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原来最舒服的休息,从不是躲进隔绝一切的凉,而是在这样的天地里,做回只想读剧本的自己。打开手机,目光停在相册里那张展轩揉他后脑的照片上。他盯着屏幕里那只手出神——骨节分明却不显得突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常年精心打理的利落。可就是这双手,落在自己头上时,偏生没了半分疏离感。掌心不算宽,却总能精准罩住后颈那块软肉,手指张开时,指腹蹭过发根的干燥暖意,不轻不重地碾着。
那是上次表演得到他夸赞时,他给自己的奖励。记得当时他手指还轻轻挠了一下,那会儿自己竟不知不觉把脑袋往他掌心送了送,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双手在发间游走的酥麻。照片里的手安安静静停在那儿,他忽然看清了自己那副类似猫科动物般满足的暗爽。这张照片是他早晨卖萌了好久才从场务姐姐那里讨来的——那天她路过片场,正好撞见这一幕,赶紧用备用机拍了下来,还笑说他俩同框的画面简直是行走的画报,一个温柔一个乖。
此刻丞的心脏像被棉花糖裹住般甜软。这是他和他的第一张合照啊!早晨看着照片传进相册时,心简直要跳出胸腔,指尖点保存键的力度都带着颤,脸上却得在旁人面前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只敢把这份雀跃偷偷藏进眼底。唯有在这独处的角落,他才敢把照片放大了细看,连两人发丝交叠的弧度都觉得好看。空气里的栀子花香仿佛也懂这份心思,浓得像要滴出蜜来。
“在看什么?”
展轩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吓得丞差点把手机甩进花丛。他慌忙按灭屏幕时,心跳漏跳的节拍,比拍戏时NG还要厉害。
“没、没什么。”丞把手机往口袋里塞,耳根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在背明天的台词。”
展轩在他身边坐下,西装裤沾了点草屑也不在意。他从背包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给你的。”
丞拆开时,差点被里面的东西晃花眼:是本精装的《演员的自我修养》,扉页上有展轩的签名,字迹遒劲有力,末尾还画了个迷你版的箭头领针,正是他常别在西装上的那款。
“下午正好休息,过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云栖山,晚上还能在山上露营?”展轩突然起身,拍了拍沾在裤腿上的草屑,“道具组说后山有条野路可以上山,听说你喜欢爬山,要不要一起?正好试试新入的帐篷。”
丞抬头,望着展轩被阳光镀成金边的侧脸,突然发现这个八面玲珑的男人在提议出游时,耳尖竟也泛着淡淡的粉色。他心里想立刻答应,嘴上却带着试探的笑意问道:“哪几个人呀?”
“就我俩,小助理想去爬不动,其他人下午有事,还有几个嫌太热。”
“好呀,那我去收拾下东西。”丞应道。
云栖山的山路比想象中陡峭。两人背着帐篷钻进树林时,腐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混合着山涧溪流的叮咚声,像一首天然的协奏曲。展轩走在前面开路,手指时不时拨开挡路的枝桠,手腕上那块复古腕表在树荫里反射出细碎的光。丞跟在后面,看着男人宽肩窄腰的背影在光影中若隐若现,自己一米八的个子,愣是比他矮了半个头,走在他身后,仿佛身体完完全全被他的影子罩住。山风忽然软了下来,带着草木被晒透的暖香漫过石阶。
展轩正伸手想把丞额前汗湿的碎发拨开,视线却先一步撞进了西边的天际。天空突然红了起来,抬头望去,尽是难得一见的火烧云——他们的运气还真是好。橘红、熔金、玫瑰紫像是被天神打翻了调色盘,层层叠叠烧透了半片天,连带着山尖的轮廓都染成了暖融融的金边。落日半沉在云层里,把最后一点炽烈的光泼洒下来,给眼前的人也镀上了层毛茸茸的光晕。
丞正弯腰揉着发酸的小腿,侧脸被霞光映得透亮,鼻尖沁出的汗珠闪着细碎的光,像落了几粒碎钻。他仰头看云时,眼睛睁得圆圆的,睫毛被染成浅棕色,连带着那点平日里的狡黠都柔和了三分。
“我的天……”丞倒吸一口凉气,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展轩的袖口,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震颤,“你快看——那云像是被点燃了似的,一层叠着一层,红得像翻涌的浪。”
天与山的交界线早已模糊,山尖的轮廓被镀成暖融融的金边,连空气都染上了橘红色的温度,抬头望去时,只觉得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托着,渺小得能被这漫天霞光一口吞下。
“太震撼了……”他喃喃着,睫毛上落满细碎的金光,“好像站在天地的褶皱里,被整个世界的温柔与磅礴给抱住了。”
展轩没动,目光还落在他被霞光吻过的耳垂上。那点暖红顺着耳廓漫下来,和他脖颈间汗珠折射的光缠在一起,比天边的火烧云更让人移不开眼。他忽然伸手捏了捏丞的脸颊,指尖沾到点薄汗,温温热热的。
“慢点,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才没有。”丞拍开他的手,却顺势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抵着肩膀,“你不觉得像棉花糖吗?红丝绒味的那种。”
“嗯。”展轩应着,视线从他颤动的睫毛移向天边,喉结轻轻滚了滚,“不过棉花糖会化,美好的东西总是会消失在天地之间的。”
丞接话道:“但是落日却能等明天哦。”
展轩愣了愣,转头看他:“你是说明天会更好?”
“对。”丞说着,眼睛亮得惊人,透着少年独有的英气与刚毅,“妈妈说所有的困难总会过去,只是时间未到罢了,所以我们要相信明天。”
展轩捉住他的肩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在石阶上交叠成一团。他低头时,呼吸扫过丞的发顶,带着笑意的声音混在风声里:“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爬山吗?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所有人都在爬山。山下有很多人告诉你不要上山,他们去过了,说太危险,上不去。有的人听了,留在了山下;有的人爬了,却在半山坚持不下去,觉得山下人说得对,自己不该一意孤行。但是总有爬上山的,山顶的美好,只有到达顶峰的人才知道。爬在半山的人最难,他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分不清是自己的一意孤行,还是特立独行。选择本就是人生最难的事,往往怎么选,到最后都会想“当初若选了另一条路会不会更好”,于是更多人就停在半山腰,在纠结与彷徨里耗着。’”
丞望着展轩,认真说道:“可我觉得人们在重要事情上做选择时,一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的结果也必然是当时反复斟酌过的。事后又何必要怪曾经的自己呢?这是自己的选择,就算选错了,承担结果也是我的责任呀!”
展轩的指尖在衣袖上无意识地摩挲着,喉间像是被山风卷来的细沙硌了一下。那句“何必要怪曾经的自己”撞进耳朵时,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收紧——恍惚间跌回那个逼仄的客厅,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转动,年幼的自己攥着母亲的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她洗得发白的棉布袖子里,哽咽着重复那句压垮她的承诺:“求你带我走,将来我一定赚钱养你。”
就是这句孩子气的保证,让母亲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她什么都没要,没要那套能遮风挡雨的老房子,没要父亲补偿的生活费,只攥着他的小手走进了冬冷夏热的出租屋。后来无数个深夜,他总会盯着母亲病历本上的日期发呆:如果当时没说那句话,如果母亲肯多争一分家产,是不是就不会在病床上攥着空药盒叹气,是不是就能多撑过一个秋天?
“你……”他想说些什么,尾音却被山风剪得细碎。眼前少年的眼睛亮得像淬了霞光,那份坦荡突然撕开记忆的裂缝——他第一次窥见母亲当时的心境。原来这些年困在自我谴责里的只有自己,母亲做出选择时,心里装着的或许从不是权衡利弊,而是“只要能和孩子在一起”的笃定。
那些被他反复咀嚼成苦涩的往事,突然在霞光里显出温柔的轮廓。或许母亲从未后悔过,或许那句“求你带我走”,在她听来原是绝境里的光。他之前像编悲情剧本似的,把自己钉在“罪人”的位置上内耗多年,却没意识到,母亲的选择里藏着的全是爱。就算没有那句承诺,她大概还是会牵起他的手,因为他是她的全世界。
丞见他出神,又往前凑了凑,肩膀几乎要贴上他的手臂,眼睛依旧亮闪闪地望着他:“哥?”
展轩喉结滚了滚,突然觉得鼻尖有些发涩。这双清澈眼底藏着的通透,像枚小石子投进他积了层薄冰的湖心,漾开的涟漪里,竟晃出些许久不见的轻松来——要多豁达的少年,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山风卷着云影流动,落日又沉下去几分,把两人的身影浸在更深的暖意里。展轩看着他眼底跳动的光,那光里有火烧云的红,有落日的金,还有他自己的影子。
“走,去看你说的红丝绒棉花糖,”展轩的声音带着笑意,被风揉得软软的,“顺便……再看两眼被帅到的人。”
身后的火烧云还在变幻,云卷云舒间,落日的余晖漫过他们交握的手,把指节都染成了暖金色。山风里混着两人的笑闹声,和着远处归鸟的啼鸣,成了这漫天霞光里最鲜活的注脚。展轩望着丞的背影,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片场见到他时,那身被汗水浸透的白衬衫下,同样分明的肩胛骨轮廓。原来有些印记,早在初见时,就悄悄落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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