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夹起一颗晶莹的虾仁，在酱汁里漫不经心地蘸了蘸，挑眉看向对面慢条斯理挑着鱼刺的赵青峦。
“喂，”顾皎用筷子尾端敲了敲餐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都上大学了，你这张脸不拿来谈恋爱多浪费？”
说完后他眯起眼睛，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打量着他——阳光下泛着棕红色的发梢，握着筷子的修长手指，连低头时颈后凸起的骨节都透着股清冷的精致感。“学美术的Beta，自带浪漫buff好吧？”
顾皎拿着手机凑近，“喜欢什么类型？软萌Omega妹妹？还是...”他故意压低声音，“火辣的Alpha男高？”
赵青峦慢条斯理地叉起一朵翠绿的西兰花，在碗碟边缘轻轻刮去多余的汤汁。
他垂着眼睫，声音因为咀嚼而带着几分慵懒的含糊：“你一个Omega...”咽下食物后抬眼，琥珀色的瞳孔在食堂顶灯下泛着浅淡的光，“怎么比我哥还担心我的恋爱”
顾皎刚要反驳，却见他用筷子尾端在碗里画了个龙飞蛇舞的签名，又用筷子抹开。
“谈恋爱？”他轻笑一声，“死物可比活人好伺候多了。”拿起纸巾擦拭手指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未干的颜料痕迹，靛蓝色像是渗进了皮肤纹理。
顾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哟，没想到我们赵大艺术家口味这么独特啊？”
他歪着头，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这难度系数可有点高，媒人红包得加倍才行。”
赵青峦没有抬头，只是专注地将西兰花一朵朵排列在米饭上，翠绿的菜梗在雪白的米粒间格外醒目。
筷子与瓷碗碰撞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顾皎识相地撇撇嘴，转而对付起自己餐盘里剩下的虾仁。两人之间的空气安静下来，却并不显得尴尬。
食堂嘈杂的背景音恰到好处地填补了这段空白，远处传来新生们嬉笑的声音，窗外的银杏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一片金黄的叶子轻轻拍打在玻璃窗上，又随风飘远了。
正午的阳光灼热地倾泻在宿舍楼前，将柏油路面晒得发烫。赵青峦站在Omega宿舍区的银杏树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瘦削的肩头。
他随手将额碎发往后一捋，指着门廊处那个有色行李箱，金属包边已经在阳光下发亮得刺眼。
“就这个，猜对了。”顾皎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箱轮，“里面可都是我的宝贝，你搬的时候小心点。”
顾皎掂了掂行李箱，滚轮发出沉闷的转动声，“这学校宿舍还挺好的，比我们高中那个墙皮都脱落的破宿舍强多了。”一只白猫从灌木丛里窜出来，被行李箱的声音惊得弓起背，又飞快地钻回了树荫里。
顾皎抱着塞得鼓鼓囊囊的纸箱，手臂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他喘着粗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泛红的皮肤上。
“操...之前那破高中。”他咬牙切齿地往上颠了颠箱子，“四楼宿舍能闹耗子，食堂的菜里能吃出橡皮筋，算给我们准备的小惊喜。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反胃。”
纸箱里传来玻璃制品碰撞的脆响，顾皎赶紧放轻了动作。
他抬头看了眼宿舍楼，突然咧嘴笑了：“不过这次运气不错，才二楼。”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要是分到四五楼...”他打了个寒颤，“我宁可出去租房住。”
赵青峦拎着行李箱跟在后头，闻言轻笑出声。
两人刚把行李箱拖上二楼转角，顾皎就急不可耐地推搡着赵青峦往楼梯口赶。
“快走快走，”他压低声音，手指紧张地拽着赵青峦的卫衣袖口往下拉扯，“我们楼那个宿管眼睛毒得很，专逮你们这些没登记的Alpha、Beta，有好心的学姐告诉我了。”
走廊尽头的值班室传来电视节目的声响，顾皎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他松开手，转而用气音催促：“从消防通道溜下去，几乎没什么人会到消防通道。”
赵青峦腕骨上一直戴着的银色手链在昏暗楼道里闪过一道细光。
赵青峦刚要开口，顾皎已经一脚踹开了204的房门。行李箱轮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惊得隔壁寝室探出一个脑袋。
“看什么看！“顾皎凶巴巴地瞪回去，转头对赵青峦比划口型“快滚！”
最后瞥见的是顾皎手忙脚乱关门的样子，以及从门缝里飘出来的一句：“晚上请你喝奶茶——”尾音被“砰“的关门声截断。
赵青峦摇摇头，转身时运动鞋在消防通道的铁楼梯上踩出一串轻快的回声。
赵青峦三步并作两步跃下楼梯，运动鞋在石英台阶上踏出急促的声响。
就在他即将跨出消防通道的瞬间，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仿佛有冰冷的视线正顺着他的脊梁爬上来。
他猛地刹住脚步，抬头时下颌线绷成一道锐利的弧线。
正午的阳光白得刺眼，宿舍楼前的空地上只有几只花白的鸟儿在啄食，常青树的影子在地面上微微摇晃。
远处篮球场传来模糊的喝彩声，近处蝉鸣撕扯着燥热的空气。
“见鬼...”赵青峦揉了揉后颈，那里还残留着诡异的刺痛感。
他的目光扫过每扇反光的窗户，却只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一只黑猫突然从垃圾桶后窜出，金色的竖瞳与他短暂对视，又迅速消失在灌木丛中。
他甩甩头，拽了拽被汗水黏在后背的卫衣，转身往Alpha、Beta宿舍区走去。
树影斑驳的林荫道上，他的影子被拉得很短，而某个未关严的窗户里，白色窗帘正无声地晃动了一下。
赵青峦走在空荡荡的林荫道上，阳光直射下来，将他的影子压缩成脚边小小的一团。
路两旁的灌木丛在热浪中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总觉得后颈发紧，像是有人正隔着灼热的空气注视着他，可每次猛地回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滚烫的柏油路上突兀地晃动着。
＂真是热昏头了...＂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抬手将汗湿的额发捋到脑后。
树梢间漏下的光斑在他眼前跳动，远处空无一人的长椅上，一只麻雀正歪头打量着他，黑豆般的眼睛映着刺目的阳光。
拐角处的玻璃门突然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赵青峦下意识眯起眼睛。
在那一瞬间的眩光里，他似乎瞥见远处楼屋窗口有个模糊的人影，但定睛看去，只有空荡荡的窗框和随风轻拂的白色纱帘。
＂看来是睡眠不足产生幻觉了＂他心里面想着，摇摇头后加快脚步走向宿舍楼。
蝉鸣声忽然大作，淹没了身后灌木丛里枝叶摩擦的细微响动。
赵青峦推开402的房门时，铁门铰链发出熟悉的吱呀声。
室内静得出奇，只有空调外机在窗外嗡嗡作响。他的目光扫过另外两张空荡荡的床铺，连床垫的保护膜都还没撕开，在午后的阳光里泛着塑料的冷光。
“奇怪...“他嘟囔着把钥匙扔在书桌上，金属碰撞的声响在空荡的寝室里格外清脆。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报到日中午就安顿好的怪人。
手机铃声突兀地炸响，赵青峦手一抖，电卡啪嗒掉在地上。屏幕上跳动着的“哥“字让他呼吸一滞，拇指悬在接听键上方迟疑了两秒才按下。
“喂，青峦？”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像一柄钝刀，缓慢地撬开他筑起的防线，“到学校了吗？怎么不给家里报个平安？”
赵青峦的指甲无意识地抠进床单，布料在他指腹下皱成一团。
窗外有飞鸟掠过，投下一闪而逝的阴影。
“哥，”
他声音发紧，像绷到极限的弦，“你联系我就够了，没必要和他们讲。”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接着是漫长的沉默。
赵青峦盯着对面空床架上斑驳的漆痕，数到第七个剥落的小点时，哥哥终于叹了口气：“他们...其实很担心你。”背景音里响起模糊的广播声，“我这边要上飞机了，晚点再说。”
忙音响起时，赵青峦还保持着握手机的姿势。
阳光斜斜地切过他的半边身体，将另一半留在阴影里。地上那张电卡反射着刺眼的光，像落在水泥地上的一小片月亮。
赵青峦盯着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嘴角扯出一个干涩的弧度。指尖在通话记录上悬停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回拨。
“报平安...”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刚出口就被电扇的嗡嗡声搅碎。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那里有道去年摔裂的细纹。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就像往干涸的井里投石子，连回声都吝啬给予。
赵青峦反手将手机甩到床铺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抓起换洗衣物径直走进浴室，用力拧开淋浴开关。单手拿起皮筋将头发捆好，热水顷刻间倾泻而下，蒸腾的雾气很快模糊了镜面。
他站在水流中，任由滚烫的水柱冲刷着皮肤，仿佛这样就能将方才电话里那份压抑感连同汗水一起冲进下水道。
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瓷砖地上汇成小小的涡流。
他抹了把脸，长长呼出一口气，胸口的郁结似乎也随着蒸汽消散了几分。窗外面空调外机嗡嗡运转的声音成了最好的白噪音，他机械地搓洗着衣物，手指被泡得发皱也不在意。
阳台上，湿漉漉的卫衣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水珠滴落在晒得发烫的铁栏杆上，发出细小的‘嗤’声。
赵青峦盘腿坐在床上，电卡在指间翻来覆去地转了几圈。
他仔细研究着卡片背面的使用说明，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投出细长的阴影。
确认无误后，他俯身将电卡插入墙面的卡槽，随着“滴“的一声轻响，空调指示灯亮起柔和的蓝光，他拿起遥控板打开。
凉风从出风口缓缓涌出，将他额前散落的发丝吹得轻轻飘动。他抬手解开束发的皮筋，红棕色的发丝如瀑般散落在肩头。仰面倒在枕头上时，发丝在纯白的床单上铺开，像一幅泼墨水彩。
凉意渐渐浸透T恤，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他摸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设好了晚上的闹钟。
手机被随意搁在枕边，屏幕亮起又暗下，最后映出的是他逐渐放松的睡颜。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剩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和窗帘被风吹起的轻柔波动。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搭在腹部的手指微微蜷起，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抓住了衣角的一小片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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