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闹铃声突兀地撕裂寝室的宁静，赵青峦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他眯着惺忪的睡眼，胡乱摸索着枕边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了好几下才成功关掉闹钟。
当模糊的视线终于聚焦在锁屏界面时，他瞬间清醒——19:07，冰冷的数字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糟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长发因为睡姿凌乱地散在肩头。这才想起自己半梦半醒间似乎把闹钟往后延了半小时，结果一闭眼就睡过了头。
赵青峦啪地按亮台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所在之处的一小片，寝室其他角落依然沉浸在黑暗中，室友萧竹不知去向。
他眯起眼环顾四周，萧竹的床铺还保持和之前一样的凌乱，另外两张床的塑料膜依然完好无损地泛着冷光。
"嘶——"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指节在额角留下几道红印。
跌跌撞撞冲进浴室时，差点被自己乱丢的拖鞋绊倒。
镜子里的倒影让他倒抽一口凉气：长发乱得像被台风刮过的鸟窝，右脸颊还印着枕头的褶皱。
他抓起梳子粗暴地梳理打结的发丝，疼得龇牙咧嘴也顾不上。黑色发绳被牙齿咬得变形，他三下五除二将一半头发拢成个松散的小辫，碎发毛毛躁躁地支棱着。
冷水拍在脸上的瞬间他打了个激灵，水珠顺着下巴滴进衣领也顾不得擦。
赵青峦踉跄着踩进运动鞋，后跟都没来得及提上就冲出门去。
反手带门的瞬间，听见钥匙在口袋里哗啦作响，才想起根本没锁门，但现在折返已经来不及了。他索性将鞋跟一跺，三步并作两步跃下楼梯，小辫在身后扬起一道凌乱的弧线。
刚冲出宿舍楼，夜风就挟着广播声扑面而来："...请2023级新生按班级指示牌就坐..."女播音员甜美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远处操场上已经亮起一片手机闪光灯，像散落的星星。赵青峦边跑边摸出手机看班级群消息，没注意踩到松开的鞋带，险些在草坪上摔个跟头。
路灯突然齐刷刷亮起，将他奔跑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路过宣传栏时，玻璃上倒映出他气喘吁吁的模样：马尾松散，衣领歪斜。广播里开始播放欢迎进行曲，鼓点恰好合上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赵青峦一路小跑穿过人群，不时侧身避开三五成群的新生。
操场上的照明灯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成一片晃动的暗网。他在攒动的人头间搜寻，终于看到"服装设计A班"的指示牌，荧光粉的牌子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前排的塑料椅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几个女生正举着自拍杆嘻嘻哈哈地拍照，闪光灯晃得他眼前发花。他低着头快步往后排走去，运动鞋踩在草坪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赵青峦正低头整理散乱的小辫，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声。他皱眉回头，只见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生正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对方发胶抹得油亮的刘海在路灯下反着光。
“嗨~”那男生拖长音调，手已经准备搭上赵青峦的肩膀，"这位Omega学弟，加个微信呗？学长请你吃点好吃的。"
话音未落，赵青峦已经闪电般扣住他的手腕。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右腿猛地一记侧踢，正中对方膝盖。花衬衫男生踉跄着倒退几步，撞翻了身后的空椅子。
“睁大你的狗眼，滚远点。”赵青峦甩了甩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我是Beta。再乱伸手..."他瞥了眼对方痛得发白的脸，
“下次再让我遇见，我见一次打一次”
周围几个目睹全程的新生憋着笑低下头。花衬衫男生张了张嘴，最终在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赵青峦整了整衣领重新往前走。
终于在最后一排摸到个空位，赵青峦在后排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塑料椅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掏出手机，熟练地戴上耳机，将校领导的致辞声隔绝在外。
屏幕蓝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他略带讥诮的嘴角。
"真是形式主义..."他无声地嗤笑，指尖在视频APP上滑动。
这种又臭又长的迎新致辞，内容无非是些陈词滥调，效率还不如群发个PDF文件。前排几个校领导却挺直腰板，时不时还热烈鼓掌，活像被输入了固定程序的机器人。
耳机里传来喜欢的UP主吐槽烂片的声音，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台上的镁光灯晃得人眼花，主持人正声情并茂地介绍着校史，台下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混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赵青峦塞着降噪耳机，正看到游戏实况最精彩的片段，突然手机顶部弹出顾皎的消息："赵青峦！原地待命！！！"后面跟着三个一个小人顶着三个红心的emoji。
＂看见台上那个戴银框眼镜的教授没？就现在站起来那个！"
消息气泡仿佛激动得发抖，"天菜啊！！！等会陪我去堵人！！！"
赵青峦漫不经心地抬眼，目光穿过晃动的手机屏幕，忽然定在聚光灯下的身影上。
那位教授正俯身调整话筒高度，西装面料随着动作泛起流水般的光泽。
当他直起身时，灯光恰好掠过他凌厉的眉骨。
那是一双典型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在镜片后泛着冷冽的光。鼻梁的线条像用钢笔一气呵成勾出来的，下颌线没入挺括的衬衫领口，喉结随着说话轻轻滑动。
最惹眼的是他额前那绺宝蓝色挑染，在乌黑的发间格外醒目，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像一尾灵动的鱼。
西装剪裁精良，宽肩窄腰的轮廓被勾勒得淋漓尽致，握话筒的手背上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赵青峦刚摘下耳机，就听见台上传来一道清冽如泉的嗓音：
“各位同学好。”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扶了下镜框，镜片后的丹凤眼微眯，“我是宋逢岚。”他说话时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弧度，那绺宝蓝色挑染随着他颔首的动作滑落额前，“这学期负责《当代设计思潮》课程。”
台下瞬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几个女生激动地互相摇晃手臂。
宋逢岚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反应，从容地将话筒换到左手。袖口滑落时露出腕间一枚极简的黑色机械表。
台下爆发的尖叫像尖针般刺进太阳穴，赵青峦猛地闭了闭眼，额角突突直跳。
他粗暴地塞回耳机，飞快打字"你喜欢这款？衣冠禽兽见多了，指不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拇指悬在发送键上顿了顿，又补了句："讲个课而已，至于叫得像演唱会吗？"
顾皎的聊天框显示"正在输入"闪了半天，突然被新一轮声浪打断，宋逢岚正弯腰调试投影仪，西装裤绷出笔直的腿部线条。赵青峦烦躁地扯下耳机，任由嘈杂的欢呼灌入耳膜。
台上的男人恰好直起身，镜片后的丹凤眼含着疏离的笑。他单手解开西装袖扣的动作引发又一阵尖叫。
“最后，”宋逢岚忽然敲了敲话筒，清越的嗓音压住喧嚣，“希望各位...”他似乎似笑非笑地扫过赵青峦所在的方向，“愿各位学弟学妹在大一拥有新的开始”
那绺蓝发随着他颔首的动作垂落，在聚光灯下像一簇冷火。
随着宋逢岚修长的背影消失在幕布后，台下的尖叫声依然像潮水般起伏。
赵青峦冷眼看着那群激动得脸颊泛红的新生，心想这种装模作样的教授存在的唯一价值，大概就是给达尔文进化论提供反例，毕竟连孔雀开屏都知道适可而止。
就像那些对着清晰标识偏要无端指责的人，分明一目了然，却偏要自说自话地挑刺。
手机在掌心震动，顾皎的消息终于姗姗来迟："我宣布立刻更换理想型！"后面跟着三个爱心喷射的emoji。
＂这绝对是顶级Alpha啊！你看那腰那腿那禁欲系眼镜"文字间夹杂着无数感叹号。
"赵大少爷行行好~陪我去堵人嘛~"
"事成之后，之前去美术馆的时候有幅画，你不是特别喜欢吗？我查了一下，好像有仿品，要不我送你个仿品？＂
赵青峦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顿住了。那幅画的线条曾让他驻足良久。
顾皎这厮居然还记得他在市立美术馆对着那幅《吉斯梦达》仿品站了足足三十分钟，新艺术风格的流畅线条，女主角裙摆上每一道褶皱都像在流动。虽然是仿制品，但市价少说也值他一个月生活费。
"艺术楼西侧走廊。"顾皎秒回，还附赠个奸计得逞的猫猫头表情。
"他往教职工通道走了，我们抄近路堵人！"
随着宋逢岚离场，后续的迎新环节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活力。
台上的发言变成模糊的背景音，赵青峦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偶尔抬头瞥一眼，某个系主任正在滔滔不绝，台下学生们的脑袋像被风吹倒的麦穗，齐刷刷低下去一片。
当解散的声音终于响起，他利落地收起手机，随着人流挤出操场。
九月的夜风带着凉意，将方才闷热的气息一扫而空。
艺术楼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西侧走廊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零星的星光。
他靠在爬满藤蔓的红砖墙边，从兜里摸出根棒棒糖叼着。
树影婆娑间，隐约能看见教职工通道的暖黄灯光。糖块在口腔里滚到左边，又滚到右边，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远处礼堂的喧闹像被隔在水底，只有偶尔飘来的笑声证明那不是幻听。
一片枯叶打着旋落在他肩头，他伸手摘下肩头的枯叶，盯着叶子清晰的脉络出神。
正要转身离开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不是顾皎标志性的脆响，而是某种沉稳的、近乎从容的节奏。
赵青峦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
月光下，宋逢岚修长的身影正朝他走来。男人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挺括的白衬衫，那绺宝蓝色挑染在夜色中依然醒目。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审视一幅真假难辨的画作。
“你好，赵同学。”宋逢岚在两步外站定，声音比台上时更低沉，“找我有事？”
赵青峦余光扫了眼空荡荡的走廊尽头，顾皎这混蛋果然又鸽他。
他扯出个营业式微笑，舌尖顶了顶腮帮：“我朋友想要您的联系方式。”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荒谬，活像帮追星族堵偶像的脑残粉。
出乎意料的是，宋逢岚干脆地掏出手机。二维码亮起的瞬间，锁屏壁纸一闪而过，似乎是某幅古典油画的局部，但赵青峦没来得及细看。
他扫码时注意到教授的手指关节处有洗不掉的颜料痕迹，袖口还沾着一点钴蓝色。
赵青峦刚点头道别，忽然感到肩头一沉。
宋逢岚不知何时折返，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肩膀。男人身上传来若有似无的松木调香水味，混着一丝油画颜料的苦香。
“赵同学。”
宋逢岚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呼吸掠过耳廓，“树叶掉在肩上了，小心一点”他摊开掌心，掌心是一片枯黄的银杏叶。
赵青峦瞬间绷直了脊背。月光下能清晰看见自己肩头根本空无一物，这分明是场心照不宣的嘲讽。
他扯出个冷笑：“多谢教授...体贴。”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像在咀嚼某种酸涩的果实。
宋逢岚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起，那绺蓝发随着颔首的动作垂落。
当他转身时，皮鞋碾过地面的枯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就像某种不言而喻的隐喻。
远处顾皎的呼喊声终于逼近：“赵青峦！你要到没有啊——”尾音在看清宋逢岚背影的瞬间戛然而止。
赵青峦摸了摸方才被触碰的肩膀，那里残留的温度像被烫过的烙印。
赵青峦快步走向顾皎，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腕就往反方向走。
“拿到了，赶紧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谁听见似的。
夜风穿过林荫道，卷起几片枯叶在他们脚边打转。
顾皎还在兴奋地翻看刚加上的微信，而赵青峦的思绪却不断闪回方才的画面，宋逢岚镜片后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还有那声再自然不过的“赵同学”。
他的脚步突然一顿，惊起路边一只夜栖的麻雀。
是啊，他们明明素未谋面，那个宋教授怎么会知道他的姓氏？这个念头像根细刺般扎在心头，越是思索越是隐隐作痛。
“发什么呆呢？”顾皎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画下周就给你。”
赵青峦摇摇头，把那个男人身影强行挤出脑海。
“走了。”他踢开脚边的石子，看着它滚进路边的排水沟，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明天还有早课。”路灯将赵青峦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时不时还回头望向艺术楼的方向。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一扇没关严的窗户在风中轻轻晃动，发出吱呀的声响......
天气为何如此之炎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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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生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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