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们一起被开除了?”
“朵玥,你怎么啦?”筱筱的回复带着明显的困惑,“还是你大闹的会议室,把他狠狠骂了一顿,摔门而出。我们俩这才被劝退的。”
姜朵玥彻底呆住了。她感觉自己的思维像一台老旧的电脑,突然遭遇了无法解析的病毒,开始疯狂报错,陷入死机。
不可能!
她的记忆里,何炜那张阴鸷的脸,那充满恶意的咆哮,从未离开。那场噩梦般的汇报会后,她和筱筱继续在那个地狱里煎熬了整整一年。何炜的打压和责骂变本加厉,像裹着雷暴的乌云,沉沉地压在她们头顶,直到她因父母去世而辞职离开。那段被羞辱、被践踏的岁月,是她职场生涯里最黑暗的烙印。
可筱筱说……是她?是她大闹会议室,骂走了何炜,然后她们一起被开除的?
这……这和她的记忆完全对不上!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她。她带着最后一丝侥幸,颤抖着手指发出消息:
“我们是什么时候被开除的?”
消息发出后,她死死盯着屏幕,心脏狂跳,竟紧张得如同等待最终审判。
几秒钟后,筱筱的回复跃然跳出:“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五年前,就疫情前一年。”
五年前?!
姜朵玥“腾”地一声从椅子上弹起,动作之大,连身下的电竞椅都被巨大的作用力猛地推出去,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撞在墙角才停下。
她扑到电脑前,手指颤抖着点开系统日历。
屏幕显示现在是2059年。她今年29岁。
她猛地又打开手机相册。翻到那张与父母的合照,2055年春节,父母的笑容还那么清晰。再翻到偷拍男友的最后一张照片,2057年,他站在阳台上看夕阳的侧影。
时间线没错。父母是2055年底出的车祸,男友是2057年跳楼。
可如果按照筱筱的说法,她们五年前,也就是2054年就被开除了,那不是她游戏里的经历吗?难道……是她的记忆错乱了?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冷汗再次浸透了她的后背。她环顾这间堆满外卖盒、散发着酒气的房间,目光扫过床边地上堆积如山的空酒瓶,扫过床头柜上散落的止痛药盒、安眠药盒,瓶身上印着的化学名称像诅咒般刺眼。
是这两年喝了太多高度酒的原因吗?是酒精和药物的长期侵蚀,让她的大脑产生了混乱?还是说那款无法审核的VR游戏“镜界”,真的像开发者警告的那样,对大脑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开始篡改她的记忆?
巨大的自我怀疑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虚无。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冷静,必须休息。
她强迫自己动起来,机械地弯腰,将地上散落的酒瓶一个个捡起,塞进垃圾桶。动作僵硬,像一具提线木偶。又拾起那些空药盒,指尖冰凉。
看来,她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了。一场真正、彻底的睡眠,或许能洗去这混乱的思绪。
她走进浴室,用冷水狠狠冲了把脸,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然后,她回到床边,熟练地倒出几颗安眠药,又拿起那瓶常备的烈酒,对着瓶口狠狠灌下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带来短暂的麻痹。
她躺上床,拉过薄被盖住身体,闭上眼。
酒精和药物的效力开始蔓延,意识逐渐模糊、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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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朵玥睁开眼,天光大亮。
阳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隙里斜刺进来,像一把金色的刀,精准地劈在她的眼皮上。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睫毛在强光中微微颤动。
窗外,城市的喧嚣透过玻璃传来。车流的低鸣、远处工地的敲打声、还有楼下早餐摊煎饼的滋滋声,这些声音组合成一种奇异的、属于“活着”的背景音。
她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居然醒得这么早。正午刚过,阳光最盛。这简直是奇迹。过去两年,她从未在下午三点前睁过眼。得亏是昨天,她睡得比较早。
肚子发出空洞的鸣叫,像一口枯井在回响。她伸手摸过手机,屏幕亮起,映出她憔悴的脸。她熟练地点开外卖软件,手指划过熟悉的店铺下单:一块提拉米苏,一杯冰美式。老搭配了。她付了款,指尖划过支付成功的界面,屏幕弹出一条余额信息:32,847.63元。
她盯着那串数字,嘴角竟浮起一丝近乎诡异的轻松笑意。
“快了。”她心想,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轻得像叹息,“要不了多久,我就能饿死……顺理成章地活到尽头了。”
三万多,撑不了几个月。等钱花光,外卖送不进来,她就这么躺着,直到身体耗尽最后一丝能量。这总不能算违背父母和男友那句沉甸甸的“好好活着”吧?她为了那句遗言,像背着一座无形的墓碑,硬扛到现在,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
她坐起身,端起床头那杯早已凉透的冰咖啡,狠狠吸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刺骨的凉意,像在清洗她腐坏的内脏。她打开电脑,屏幕幽蓝的光瞬间亮起,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像一层死气沉沉的釉。
她不得不承认,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被另一个世界死死地攥住了。那个名叫“镜界”的游戏。
明明是电脑里的虚幻代码,却比她此刻呼吸的空气、触碰的床单,都更真实。还有,那个颠覆她记忆的被开除的真相。
她忽然想起,2054年初秋,一支叫做“穹明科技”的股票,像疯了一样,连续三十个交易日涨停,登上了各大新闻网的头条,被无数人称为世纪神话。那时的她,还是初入职场的负债一族,工资勉强覆盖房租和还贷,根本没本金去参与这场豪赌,只能听着同事在茶水间兴奋地谈论,当作遥不可及的童话。
可现在……
“试试?”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对自己说谎,“反正……也不可能是真的。”
她戴上VR头盔,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睫毛在黑暗中微微颤动。光影流转,数据如河,在她意识深处奔涌。起始界面,黑色幕布上,“镜界”二字散发着冷冽的银灰色光芒,如同深渊之眼。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进入。她强迫自己冷静,仔细研究了菜单上的功能。只有三个选项:“加速”、“存档”、“退出”。
没有自由选择时间点,没有回溯功能。这意味着,只要她存档或退出保存的剧情,就无法被更改。每一个选择,都像投入时间长河的石子,涟漪扩散,不可收回。
这规则,像极了现实人生。没有重来,没有存档读档。每一步,都踏在无法回头的独木桥上。
上一次退出的时间点,是大闹会议室,摔门而出。她一点也不想再看见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她点击“加速”,时间如胶片般疯狂掠过。画面模糊,光影重叠,最终定格在一个月后。
她坐在自己狭小的出租屋里。房间拥挤,墙壁斑驳,窗外是另一栋楼的砖墙,只有一线天空。可奇怪的是,记忆中的她,竟不觉得艰苦。
她打开游戏中的手机,确认账户。一笔数额不小的赔偿金静静地躺在那里。她深吸一口气,摸索着注册了证券账户,等待审核通过。然后,她将所有赔偿金,一分不剩,全部投入了“穹明科技”。
确认下单的瞬间,姜朵玥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立刻点击“加速”,画面再次如疾风掠过,跳到了29天之后。
再过一天,新闻就会爆出“穹明科技核心技术泄露,股价暴跌”的噩耗。她没有丝毫犹豫,手指在虚拟界面上一划,一键清仓。
账户余额跳动,最终定格2,987,532.18元。
她记住了这个数字,心脏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她点击“退出”。
头盔滑落。她故意端起现实中的冰咖啡,慢悠悠地喝了几口,苦涩的液体试图压下翻腾的惊涛骇浪。然后,她拿起手机,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一步一步打开银行APP。
登录。
余额查询。
屏幕亮起。
她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倒吸一口冷气,怔怔地盯着屏幕,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能的景象。
余额2,185,847.16元。
不对!不对!她猛地刷新!再刷新!每一次,那个数字都像嘲弄般,清晰地显示着:2,185,847.16。
“这不可能……”她喃喃,声音干涩。
余额,多了两位数?!
不是三万多,而是……两百多万?!
她握住手机的手指渐渐用力,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让她头皮发麻。
她要再试一次!必须再试一次!
她猛地重新戴上头盔,几乎是粗暴地点击进入。
这一次,她直接加速到卖出股票后的第二个月。秋天来了,空气清冽。一个朋友发来消息,约她骑自行车去城郊的绿道散心。
她记得过去那一天,阳光明媚,绿道上人声鼎沸,全是成群结队骑车的人。在一个小坡的弯道,她为了避开一个突然冲出的小孩,慌乱中被另一侧超车的自行车狠狠撞倒。尖利的石块划过小腿,剧痛传来。
从此以后,她的小腿上,一条狰狞的、蜈蚣般的疤痕,像一条小蛇永远盘踞在她的皮肤上。
这一次,她拒绝了朋友的骑车邀请。但仍是出了门,散步走到一家熟悉的咖啡店门前。
这家店,是她曾经周末的避风港。简约的实木装潢,墙面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摆满了各类书籍。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和旧书的墨味。她总是午饭后来到这里,点一杯咖啡、一块蛋糕,拿起一本书,就能坐到夕阳西下。
她一直知道,在这家咖啡店的深处,有一道隐蔽的楼梯直通二楼。而楼上,是一家纹身事务所。两家店是同一位老板,因此巧妙地连为一体,一个充满书香与咖啡香,一个弥漫着消毒水和墨水的气息。
此刻是早晨,店里人不多,氛围清静。她点了一杯拿铁,端着走上楼去。
事务所里光线明亮,几处墙面用波纹玻璃代替,阳光透进来,形成流动的光影,多了一份婉转隐秘的意味。工作台靠着的那面墙上,挂满了风格各异的手稿。一个穿着黑色工装裤、扎着利落马尾的女生正埋头在画板上勾勒,听见脚步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温婉而坚定的脸。
“朵玥,好久不见。”她露出温暖的笑容,声音像春风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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