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钮触底，无事发生。
狄首领恍然大悟，他紧紧抿着嘴，生怕自己憋不住破口大骂。
芜时把遥控器甩到身后：“哪儿有什么炸弹啊？骗你们的。”
遥控器掉在地上，红色按钮刺痛他们的眼睛。
浮舟人大楼远远甩在身后，芜时开口：“有人撑腰了，解气了吗？开心了吗？”
憨憨地笑了两声，淮柳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问：“刚刚狄首领为什么一直盯着你？还恶狠狠的，好像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一样。”
她忍不住笑出声。
“告诉我嘛~”淮柳毛茸茸的脑袋凑过去。
“哈，不要ong我。”芜时把他的脑袋推远了点，“不知道你们看到没有，我和秦佯去救你的时候，我在那个房间里的操控台上做了点手脚。”
芜时的衣领里，两根毛竖了起来，感受到淮柳的视线，轻轻抖抖，整个儿爬到芜时肩膀上。
“你做了什么？”深红色大蟑螂发出了人类的声音。
“我往他们系统里塞了点病毒，所以刚才狄首领恨不得把我盯出个洞来。”
终于忍不住了，淮柳捏住蟑螂的触须，把它拎起来扔到一旁，“石姜！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爬到芜时身上啊！”
芜时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轻点儿，别把石姜摔坏了。”
淮柳撅起嘴，把手怼到芜时跟前：“哼，你就知道心疼它，也不见你心疼心疼我，刚刚打浮舟人的时候可疼了。”
远处的灯光星星点点，落在淮柳的眼眸里点燃琥珀色的火苗。
盯了半天，芜时安慰着：“给你吹吹，要不我们回去再揍他们一顿吧。”
石姜在地上弱弱举腿：“明明只是破了点皮……”
有什么东西隔着厚鞋底硌到脚底板，芜时踩到了东西，低头打开夜视瞄一瞄，又蹲下身来。
那个东西一半披露在地面上方，一半镶嵌在土地里。芜时用手指扣扣它周边的泥土。埋得很结实。另外两个人也凑过来看。
用力把它拔出来，芜时才看清它的真面目。这是一支老式钢笔，银黑色的外壳全是划痕，都快变成抛光的了，笔帽上印着一个logo，因为年代久远，已经看不清。
“钢笔？是以前人类的东西。”芜时歪头。
顷刻间，地面碎裂，向下塌陷！
芜时手疾眼快把淮柳扑倒，然后调整身体位置，把淮柳护在怀里，让碎裂的石头砸在自己身上。
过了半晌，粉尘弥漫在空中，芜时踩了踩地面，是平稳的，方才扶着淮柳爬起身。
她抬手挥了挥，烟尘慢慢散去，这才终于看清周围的环境。
首先注意到的是靠在墙边的雕像。一具具破损的神像全都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们，生硬的面容让人不寒而栗。
芜时走到观世音菩萨像跟前，祂的脸被时间侵蚀，半边都变成了黑色，剩下的半边也碎裂摇摇欲坠，深色的裂缝似乎是祂为人间落下的泪。
“好像有人死在这里。”石姜的声音穿透尘埃。
另外两个人走过去，石姜的触须正在尝试触碰地上散落的一根根白骨，淮柳下意识问：“这里这么隐蔽，兽人怎么来的这儿？”
芜时仔细端详过后才说：“人骨头，是人类。”
“这就不奇怪了。”石姜说，“到处看看吧，分头找出口。”
芜时又回到刚刚的神像边上查看，硬币厚的灰将神像原本的面貌包裹得完全看不清，她擦擦，灰尘结成一块，带着破碎的一部分神像，一碰就都掉到地上。
像酥饼，咬一口就会在地上堆成三分之一的酥饼皮。
芜时不合时宜地想。
她把刚才拔出来的钢笔放到观音神像断了半截手指的手中，随后合起双手闭上眼，对着神像拜了拜。
再次睁开眼时，芜时发觉周围环境变了样，同伴不见踪影。她迈开步子查看周遭环境。
圆顶水泥，到处都是规则的洞窟……这是人类的防空洞。现在已经不是刚才破败的样子，而是全新的，有活人生活气息的。
钱军师的话犹在耳际：
“人死之后会变成鬼魂，鬼魂生前的执念未了形成怨气，怨气融合损坏的仿生人泄露的能量，使得鬼魂的怨气更重，因此形成了鬼域。”
“目前从鬼域出来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之所以能出来，是单凭意志力强撑着，但凡意志力薄弱一点的，全都死在里面了。”
“从鬼域里面出来的那个人，进去之前身体素质是比其他人高出一截的，出来之后，他的身体却也迅速垮掉了，各种病症陆续出现，他撑不了多久了。这个鬼域太邪门儿了！”
她这也是进入鬼域了？那淮柳和石姜呢，也进来了吗？
完好的观音菩萨神像还立在刚才的位置，芜时在衣服上擦擦手，桌上刚好有敬香，她给正面的三尊神像都点上香。烟袅袅升起，望向桌上的贡果，隔着一层烟模模糊糊的，颜色有些暗淡。
她伸出手在烟形成的屏障上破开一道口子，拿起一只梨。
它捏起来软软的，表皮很漂亮，是一只标准的梨，但是靠近梗的地方掩藏着小小的黑点点。芜时从那个黑点处手指用力掐进去。
果然，里面的果肉软烂，都黑了，黏黏搭搭地糊在手指上。靠近手指甲的地方有几只梨小食心虫的幼虫在蠕动，一点一点吞噬梨肉。
“顺宁啊！”
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喊什么人的名字。
芜时转过头，声音的主人从狭窄的走廊走到面前。来人一头全白了的利落短发，戴着一副银框眼镜，一咧开嘴笑，嘴边的法令纹皱起来，脸颊上的皮肉也都堆在一起。看着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叮！恭喜进入新手本【？？】”
“当前难度【？？】”
“请努力活下去吧~”
一声尖锐的铃响猝不及防地在脑内响起，过后是机械女声的提示音。随着声音，在芜时的视线里猛然跳出了这几行字。
眼里闪过惊异，她的仿生人系统竟然留存着所谓“鬼域”的事情！难道以前人类社会也有鬼域吗？可为什么她之前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系统里有这种东西？
“新手本”是什么意思？像是打游戏副本一样吗？
她问来人：“你是谁，你怎么出现在这？”
“我是你的奶奶啊，你也忘了？”
视线内的文字再次跳出来，这次系统倒是没出声了。
【身份：你的奶奶】
【危险系数：？？】
……没了？什么破系统，什么都不知道！
老人走过来拍拍芜时的手，“今天是清明，我们去看看你妈妈吧，好吗？我想她了。”
今天确实是清明。芜时眨眨眼，扔掉满脑子思绪，扫视老人。对方面上泰然自若，丝毫没有作假的样子。
她点点头，跟着“奶奶”离开防空洞。穿过几条阴森的走廊，终于来到外面。
太阳很大，乍然出现的阳光刺得让人忍不住地闭起眼。芜时抬手挡了一下，透过手指缝眯着眼睛观察周围环境。外面是一座小城市，青砖石瓦，钢筋水泥……很正常，是芜时记忆里城市的样子。
但诡异的是，这座城市里，好像除了芜时和奶奶，一个活物都没有。不止是没有人，连苍蝇蚊子蟑螂老鼠都没有。
奶奶却毫无所觉，直直往前走。奶奶的背不像别的老人那样，她的背很直，直得有些僵硬，走路的样子倒是和别的老人一样，虽然没有步履蹒跚，却也不快。
“哐——”
芜时踩到一个井盖，猛然失重掉了下去。她下意识扯住奶奶，把走在前面带路的奶奶也拉进去。
她双膝弯曲，四平八稳地落到地面，然后迅速观察边缘。这里肯定不是下水道内部。
她抬头，月上中天，一轮满月莹莹，月光不亮，却能让芜时不开夜视也能望清周边环境。
刚刚外面还是大太阳，现在这里就到了深夜，还有不明虫子的叫声。这里是一处山林，像是荒山，杂草没有人管理，肆意生长。
“奶奶你怎么不提醒我有个井盖啊？人们说不能踩井盖还是有道理的……这是掉到哪个山卡拉里来了？”芜时对着身旁的老人嗔怪道。
奶奶没有回应她，面上也没有异样，“我们去找你妈妈吧，就在前面了。”
她说完却也没有动作，摆明了是要让芜时走在前面。
芜时没说话，抬脚踩断拦在面前的草枝子。
突然！一把镰刀从身后挥过来，清冷的月光照映着弯曲的刀锋，反光映射在芜时身上，照清了她衣服上的暗纹。
镰刀横在她身前，刀尖轻微颤抖。只要再缓缓前进三公分，就能像割杂草一般割裂她的衣服，斩断她的钢铁凡胎。
但是那把刀没再动了。
“……奶奶，想要杀我，也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啊，为什么突然要杀我呢？”
——刀尖小姑娘似的抬起了几分，马上就要触碰到芜时的下巴尖。
“奶奶？”
苍老的声音这才幽幽在左后方传过来：“这把镰刀是用来——”
“……杀人？”
“对——”话说一半，顿住了，“傻孩子，你在想什么？镰刀当然是用来割草的啊！”
芜时嘴角抽搐，接过镰刀开辟长到人高的杂草。
走了大概两百米，一座孤坟立在前方的山头底下，孤坟形成了一个小山包，坟土围成小小的一圈。
夜色很暗，但是墓碑上的碑文清楚地出现在芜时眼前：“母亲xxx之墓”。
其他字都是清晰的，除了名字。
奶奶停下脚步，芜时询问：“奶奶，你确定是这里吗？妈妈的坟怎么这么小？”而且，为什么后土是在右边？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只在心里留下一个问号。
奶奶肯定的声音传来，芜时转过身。老太太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一大捆纸钱和金元宝全塞进芜时怀里：“给你妈妈烧过去吧，希望她在那边过得好啊……”
芜时蹲下来，听着奶奶碎碎念念的声音，边一点一点烧掉，火光照亮整个坟墓，她才注意到突然出现的猪头。
“这只猪头……”
“怎么，想吃啊？”奶奶蓦地大笑出声，金色的火焰照在奶奶脸上，眼镜的反光掩盖了她的表情，“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跟着大人们去祭祖，也老馋那只猪头了，所以啊你趁着跪拜的时候悄悄咬了一口，哈哈哈……”
黑夜，孤坟，火光，还有奶奶爽朗的笑声。
一阵冷风吹过坟头，芜时打了个寒颤。她摇摇头，站起身来想要去拜一拜这个所谓的“妈妈”。
“！”
芜时刚弯下腰，就被人从后背用力地推了一把，那股力道推得她向前倒。刚才面前明明是平地的坟土拜台，现在却仿佛掉进了无底深渊，一坠永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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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顺宁（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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