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剑,杀了它!”披头散发的中年人横眉怒目,恨铁不成钢。
女童满脸是泪,手死死背在身后,被拽的打了个趔趄,“不要啊!我不想杀人,也不想杀这只兔子!”
“没用的东西,这么好的资质,偏偏是个废物!”
“扑通”女童被投入一个放满水和药材的大瓮。底下熊熊地生起火来。
——————————————————————————————————
“噗呲”流云剑插进邪祟的心口,云澜飞身后撤,剑光一闪,带出一股滚烫的血流,一个反手,又刺向了后面一个邪祟的胸膛。
邪祟倒在地上,血很快流干了,慢慢变成了普通人模样,和被他们吸血咬死的平民躺在一起难分彼此。但再多等上一会,尸体就会化作一地亮晶晶的粉末,风一吹,飘散的四处都是。
如血残阳中,云澜懒洋洋倚靠在石头上,木然地擦着剑上的血。
杀兔子和杀邪祟有什么不一样?她问自己。
暮色四合,像无限留恋这世间,落霞死死抓紧这绽放的最后一刻,毫无保留地燃烧了大半个天际。
一只黑羽彩冠的鸟,停止了观望,在如血残阳中展翅飞向远方。
————————————————————————————————
大雍靖和二十四年。秋。
镇邪司下达了召集令。
三百五十二位驻守各地或巡查的“诛邪使”,奉令回京。
他们都是修真界各世家大派的出色子弟。
但出色是相对的,现在的修真界实力远不比从前。
这几百年间,这片大陆上的灵气日渐稀薄。
一百年前,天降大罚,皇权更迭,前朝皇族申屠氏伙同邪教挖断九渊镇龙枢,带着这片大陆上的几大灵脉不翼而飞,更是雪上加霜。
等到听从召唤的众人聚集到镇邪司大殿,都不免有些私下里暗搓搓的嘀咕。
“哎,听说了没有?这次的邪祟是个人!”
“不会吧,我们之前遇到的邪祟可都与常人不同。”
“谁知道呢?我跟你们说,万一这邪祟披了人的皮,可不就跟人一样。”
“这不就是话本子里说的画皮嘛,李兄定是夫人闺房里的话本子看多了吧,哈哈哈哈。”
众人的哄笑声中,李姓诛邪使老脸一红,愠声道:“你们一个个说自己家学渊源,连几百年前的邪法‘夺舍术’都没听过吗?真是贻笑大方!被夺舍之人,隐藏的好了,有时可连家人都分辨不出!”
云澜听得心中一动,正待细问。只听外面三声鼓响,大家顿时整衣肃立。
…………
大殿上方爻渊君仙风道骨走进来施施然就坐,边上侍立的是当朝皇七子谢含璋。
谢含璋治理镇邪司颇有手段,招揽散修和出色的兵士,成立玄衣卫。对行走在外的诛邪使更是恩威并施。近几年,镇邪司名声越来越响,各门派的弟子都以能加入镇邪司为荣。
谢含璋含笑扫视了一圈,把目光精准地投向云澜,加深了笑意。
云澜抱着剑,双目垂下,目无表情。
众人把目光投向被玄衣卫推进来的邪祟身上,明显用了刑后又简单梳洗过了,头上松松簪了一根木簪子,套了一件宽大的青色衣裳,行动间衣摆在地上拖过露出斑斑血迹。
据说家里人是直接向镇邪司报的案,盖因她生产时流的血是红中跳着金色,发力时脸上隐隐有鱼鳃样鳞片,把稳婆吓个半死。
谢含璋清咳一声。
玄衣卫首领迟序会意,手持匕首一转,在邪祟肩上猝不及防一扎,割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红中带金的血液喷薄而出。邪祟吃痛,爆发出尖利的叫声,众人清晰地看到她耳边浮出一圈圈鱼鳞状的金色纹样。
众人惊愕之余面面相觑,场面离奇地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大殿上蝗虫过境般响起一片又一片的议论声。
这怎么回事?这活还怎么干?
总不能有点怀疑,就把人拉过来戳一刀吧?
迟序手掌下压,朝众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朝女子喝问道:“方才你夫君已经交代,他游学至明夷山溯河边,遇到了昏迷的你。你说你从哪里而来?”
邪祟美目闭合,虚弱回答:“归墟星陨境。”
池序又问:“你之前说你们是逃出来的,是怎么逃出来的?有多少人?”
邪祟一窒,可能回想起了什么,她一下子表情惊恐,眼神中流露出令人望之心悸的悲痛,身体簌簌发抖、开始用头不断去撞旁边的架子,状若疯狂,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迟序抓起旁边的鞭子狠狠抽打在邪祟身上。鞭子上蓝光闪耀,这是用了灵力,一鞭下去,凡人会筋骨寸断。“你要求到司主和众人面前说,你还不如实交代的!”
邪祟受了两鞭子,像内心的恐惧悲痛终于有了出口,反而慢慢平静下来,她缓缓环视四周:“你们这镇邪司,从沈凛川开始,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了!光明磊落夜枢君,我呸!他心都是黑的,活该下十八层地狱!你让我说,我就告诉你们,你们以为我生就异相就不是人了吗?我也是人!都是被沈老狗害的,整整十万人!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就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夜枢君是镇邪司第一代司主。百姓感恩他呕心沥血的一生,现在各地都建有他香火鼎盛的圣祠。
众人面面相觑。
高座上的爻渊君面色大变,手紧紧地攥住了座椅上的睚眦木刻。
“你给我闭嘴!”时序面色惊恐,飞快地朝殿上看了两眼,再次甩出鞭子。
“你不是让我说吗?沈老狗机关算尽,填了十万人,以为最后能得到什么?他也被骗了!真是报应!哈哈!”
“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邪祟大喝一声,鳞片铺满全身,面现异象,眼珠充血突出,凶光四溢。
她用力一挣,手指粗的铁链齐齐断开,双手齐挥,一道闪电突兀闪现,直扑向大殿上方,朝爻渊君当头劈下。
谢含璋左手捏诀化为守护光盾,右手不慌不忙抽出佩剑,一招斜掠,与闪电撞个正着,发出砰的声响,火光四溅,闪电消散于无形。
众人往后退,场中留出位置,迟序带领玄衣卫团团把邪祟围住。
一时间,剑光、符箓齐飞。这邪祟颇有些悍勇,一时之间竟不落下风。想如果之前不是生产气力不济,料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擒住。
玄衣卫毕竟是散修群体,不比门派底蕴深厚,虽有些镇邪的手段,一下子颇有死伤。
诛邪使们本存着摸摸京中玄衣卫底细的心思,这时候也坐不住了,纷纷想围上去。
这时,玄衣卫从门口拖了一个清秀的书生进来。
人多手杂,有一个武器被打偏,朝那书生飞去,书生吓得大叫一声。
邪祟被这一声惊了神,百忙中摸下头上束发的木簪。木簪后发先至,光影流转,在书生面前形成了一个盾形的护卫阵法,把武器一挡,啪啪两声,和武器一起掉落在地,木簪子裂开,露出一柄细长的小剑。
裴云澜目光掠到小剑上,光线折射中,忽然看到这小剑上有个隐藏的铭刻分外眼熟。她心头一紧,不动声色捡起小剑,揣入袖口。
不一会,只听一声“扎中了?扎中了!我扎中她心口了!”
“啊,怎么扎她心口啊?要抓活的吧,这邪祟话不是还没问清楚么。”
“停手!停手!这邪祟是不是已经死了!“众人停下手,四散开来。
云澜远远望去,一地红中带金的血泊中,一身宽大青衫的女子从半空坠落,仰面躺在地上,一把剑正正插在她心口上,她青丝散乱,双眼却睁得大大的在人群中搜寻。
书生奋力推开人群,踉跄着跪倒在妻子面前,大哭道:“念娘,我对不起你。”
血快流干了,邪祟又恢复到凡人模样,轻轻地说:“我不该来上京,我还没有找到你啊,姐姐。”她不甘地望着天,眼泪淌下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书生嚎啕大哭。
“唉,应该没你的事了,你走吧!”玄衣卫伸手去拉他,书生挣扎着被拉离邪祟,向玄衣卫疯狂大喊道:“我不走,我不走!我娘子从来没害过人!我想问问:你们镇邪司的人,到底是扶危济困,还是滥杀无辜?!”
玄衣卫飞快堵住他的嘴,一掌劈向他脖颈,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鞋子被拽的孤零零地掉落在地面上。
云澜蹙眉沉默地望着书生被一路拖远。她是玄真派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之一,出师考入镇邪司三年多,斩杀的邪祟不计其数。
她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没有伤人的邪祟该不该杀呢?
不。
邪祟残忍嗜血,总归都是要杀人的!
京中玄衣卫很有些训练有素,不大一会,大殿上已经洁净一新。
爻渊君的声音传过来,声音不大,但在这气势恢弘的大殿里,每一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镇邪司的宗旨一向是除异安民。邪祟的胡言乱语,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这几年来,邪祟嗜血杀人,我们的师长同门,因其亡故的不计其数,邪祟该杀就杀,切记不能妇人之仁,被其蛊惑。”
众人躬身行礼:“谨遵爻渊君教诲。”
谢含璋清朗安抚的声线响起:“诸位辛苦了,朝廷和镇邪司即日起会在各地加大盘查。诸位行走在外,勿请明辨秋毫、谨慎为上,保重自身。”
云澜随大家再次躬身:“多谢殿下。”
此次召令还有个目的是告知大家,距上次星陨秘境打开已隔十年,朝廷和镇邪司考虑在近年会重开星陨境,届时会选出镇邪司第一名的诛邪使,统领安排入境人手。笔试和入境皆有丰厚的彩头。
大家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大雍第一诛邪使,那是多大的荣耀?!
秘境风险固然让人望而却步,可人人都有侥幸心理,再一想到上面许诺的种种好处,纵使刀山火海我辈也定如履平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外如是。
皇家提前发放了恩赏,较往年又厚了几分,光灵珠就各有一小袋。众人皆感到欣喜鼓舞,忙不迭表达忠心。
谢含璋对斩杀邪祟的诛邪使大加奖赏,含笑称赞他“道法高强,心思敏锐,堪为众人表率。”
把那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激动的满脸通红,差点落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