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古朴的山门坐落在小孤山的半山腰,运目向内眺望,可见层层叠叠的木制楼阁,高跷的檐角上蹲着屋脊兽。
好久不见,很是想念,云澜端详山门,摸出弟子牌一晃,护山大阵一道流光闪过,门开了,她一步跨了进去。
玄真主殿巍峨,匾额上“云篆院”三个大字出自前朝名家之手,飘逸飞扬,气势不凡。
两个小道童正在偏殿廊下煮茶,窝在一起窃窃揣测:“一准是贵客,不然咱们道尊才舍不得这好茶叶呢。”
云澜偷偷从他们背后凑上去,问:“听松、闻涛,是谁来了?”
小道童吓了一跳,一看是她,笑了:“云澜师姐,您回来了。”
云澜摸摸他俩的头,从行囊中摸出两个憨态可掬的泥娃娃,两人顿时眉开眼笑。
“谢谢师姐,来得是一位年轻的白衣道人。”
听松端详了她一下,“咦,师姐,那个道人跟你长的有点像哎。”
云澜弹了一下他圆圆的脑袋,“跟我像,有多像?美人都是相似的。”
两个道童捂嘴吃吃地笑起来。
茶煮好了。云澜主动要求帮忙端进偏殿去。
守正道尊和一位背影秀逸的白衣道人正借着窗口的天光在下棋。
“师伯,茶好了。”
守正道尊闻言抬头,看到是她,心中一紧。
守正年轻时做事四平八稳,抱朴真人虽最偏爱小弟子,但对大弟子也是花了大心血培养的,看重的就是他的老成持重,是守成的最好人选。此刻,他发现自己手心出汗,心跳加快。
他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是你?云澜,你怎么现在回山了?”
“回掌门师伯,司主让我带封重要信函给您。”
背朝云澜的白衣道人转过身来。
他转身和裴云澜一照面,两个人都愣住了。宛如临水相照,两个人有极为相似的眉眼,长眉入鬓、眉目秀雅、神采飞扬。只是冷峻的外轮廓到了云澜这里就变成了女子柔和的清丽线条。
如此相像,自己如果有亲兄长,只怕就是这个模样!
裴云澜端着茶盘,嗫嚅地问:“这位师兄……”
“无礼!这是你余师叔。他一直闭关,你还不曾见过,快快把茶盘放下,行礼问好。”
“师叔,请恕弟子无礼。”裴云澜忙行礼。
守正道尊瞄了含光一眼,介绍道:“这是你守心师兄的弟子云澜,这孩子不错,三年前已经考入镇邪司,这几年很少在山上。”
余含光含笑端详眼前小弟子,只觉得分外亲近,他从袖子里摸出一物,“初次见面,也没准备,这是千年蛟龙的一只角,拿去练个兵器玩吧。”
千年蛟龙角?这何等珍贵!她看向守正道尊。
守正道尊正拧着胡子懊恼纠结,他拆着云澜带来的书信,一边不忘狠狠瞪了她一眼,“师叔给的东西还不快拿着,改日我找你们师徒俩算账,一个个跑外面不知道回来。”
守正一边看着信,一只眼始终留意着余含光反应,见他还待向云澜问话,忙把手边一碟点心挪到他面前:“师弟,来,尝尝这个,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桂花芡实糕,师兄们只要下山行走,总会记得带给你,还记得吗?”
真是冤孽!
师弟用情至深,当年为了小裴将军丧命一事,几乎疯魔,咳血不止,伤了心脉。师尊抱朴道人为了救他性命,点了秘术“忘尘诀”,强行令他忘记了前尘旧事,才守护住了他这一点点生机。
抱朴真人临终时,唯一放心不下闭关的小弟子,死死抓住守正的手:“为师把忘尘诀教给你,每隔二十年,加固封印一次。让他,不出尘世,不记前事。”
可没想到这小孽障,不早不晚,偏偏在含光出关的第一天,回山了,真是叫人揪心。
余含光含笑点头,拿了一块递给云澜。
守正看一旁杵着的云澜,吹胡子瞪眼睛,“怎么,还要留你吃中饭哪?还不快快退下!”
我这不是等您看完信,万一需要交代回函嘛。云澜腹诽。
她把糕点塞入嘴里,摸摸鼻子,行礼退下。
裴云澜压根没往心里去,这世上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自己和这位余师叔长的相似也只是缘分巧合而已。
不过余师叔出手真是大方,她抚摸手上的蛟龙角,扣之有金石之声,思忖这等宝物得如何才能物尽其用?想着好久不见师兄,给师兄带了好些上京特产,不如顺便去问问师兄。
她轻车熟路,拔腿往师兄云丛后山的院子而去。
云丛为人很是喜新厌旧,连自己的小院子阵法也是时换时新。旁人不经允许,根本进入不去。
自由出入他小院的权限只有两个人有:一个是师父守心真人,一个是师妹云澜。
云澜费力打开禁制,刚刚踏入小院,就听见屋内一阵欣喜欲狂的欢呼声,中间夹杂着“成了,真的可以!天哪,我成功了!可惜啊可惜……”
云澜无语,扬声道:“师兄,我回来啦!”
屋内声音戛然而止,半晌一个瘦白修长的青年打开门,不好意思地把云澜让进门。
小时候,这个院子就像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无数新奇的玩意,吸引着云澜。那时云丛刚刚病好,还是个沉默寡言的小瘦子,把自己禁固在这一方小院中,拒人以千里之外。守心便常带云澜过来,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两人静静一待就是一下午,久而久之,处出了深厚的感情。
云澜在外行走,身上护身的玩意,一大半都是云丛送的,天下独一无二。
此刻屋子中央面前有个圆弧型的城池木制模型,边上镶嵌了灵珠,灵珠源源不断地向中间输送着灵气,城中间有个接收的复杂装置,灵气经过它,旋转到不同的位置,就生成了日光、风和雨雪。
云澜惊讶于它的巧夺天工,竖起了大拇指“师兄厉害!这座城给它起名字了吗?”
云丛抚摸着这个装置,半晌不答,最后说:“它有名字,叫九天幻城,这个阵叫‘汲灵大阵’”。”
云丛手指拂过的地方,有个小小的铭刻,云澜看得心头一跳,她从袖里摸出邪祟的那把小剑,仔细比对。
云丛看到,一把夺过小剑,仔细端详了一下,面色大变,急得一把拽住了云澜的手:“这…这把小剑你从何而来?”
他眼圈发红,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她斟酌着把镇邪司大殿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云丛一只手抓住了领口往外撕扯,像透不过气来。听到邪祟赴死,一下子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像被人朝腹部打了一拳,痛的弯下腰去,露出瘦到嶙峋的脊背。
师兄哭了?云澜忙去扶起师兄。
“师兄,你认识这把小剑,你难道认识那个邪祟?”
云丛抓住她的手勉力支起身子,抬起一张惨白的脸看她。云澜从没见过师兄露出如此怪异压抑的表情,眼角通红,眼神里有深沉的悲痛、希望破灭的寂寥,还带有一丝无法察觉……恨意和厌恶,嘴唇却向上勾起。
“没有,物有相似罢了,我怎么会认识邪祟呢?”他把小剑放回到云澜手里。
“师兄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他挣脱云澜的手,气若游丝地道:“师妹,今天我身体不适,你……”
云澜千百个问题涌到喉咙,但她意识到自己再多问一句,面前这个人会爆发或者崩溃。她不忍心。
“要叫医修吗?严不严重?”
“不用,我想安静一会,你走吧。”
“那你多多保重,我晚点再来看你。”
云澜默默走了,一路上反复咀嚼师兄的反应和表情,不由皱起眉来。脑中闹哄哄地闪过无数念头,最后沉淀下一个想法:师兄和这邪祟必有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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