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佞仰头呆呆看着梅寒香显现愤怒的双眸,手指无意识的掐住指尖。
“你凭什么插手我的生意?”梅寒香咬牙说道。
寒香木业是她亲手创立的!老王明明做的不对,钟佞凭什么替她向他低头?!
梅寒香的怒气在女孩委屈的目光中更盛了几分,她松开手侧头说道,“钟佞,请你记住。你只是我的妹妹,不是我丈夫、我女儿。请你以后不要再替我出头,更不要替我做任何生意上的决定。”
钟佞僵了僵,当年王志也不是她的丈夫、女儿,可也曾替梅寒香应对自己和陈良。
而她每天陪梅寒香工作、回家,陪她面对那些糟心事,为她明里暗里做了那么多,倒成了过分干预梅寒香、连王志都不如的外人。
钟佞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膝盖,难以言喻的伤心和委屈如一张大网罩住了她。
这些日子,她已做了太多的努力,梅寒香依然不为所动。
她不明白为什么梅寒香不拒绝也不接受,只肯在喝到烂醉时毫无保留的依赖自己。
钟佞不愿用恶劣的想法去思考梅寒香,可既然在梅寒香心里她还不如那个王志,还有什么必要去希求梅寒香会喜欢上自己?
还做什么试探,做什么关心,你太像小丑了钟佞。
清晰的脚步声让梅寒香的手指缩了缩,今天每个来的部门都在提起钟佞。
虽然他们多是善意的、无心的,或许也有些套近乎的意思,但梅寒香听着不舒服。
她走到今时今日,全凭自己。
寒香木业有今天,是她一杯一杯酒喝来的,是她一次一次低头换来的。
那些屈辱的泪水、痛苦的煎熬历历在目,可怎么旁人都觉得自己是靠了钟佞这棵前途无量的大树?
梅寒香转头看向钟佞的背影,心脏微微刺痛,想说些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刀子。
“钟佞,生活上你确实帮了我很多,可生意场上的刀我自己挨惯了,用不着你替我裹伤口!”
钟佞终于明白梅寒香的火气根源所在,可这和她没有关系,一是旁人的嘴她管不着,二是她从不认为梅寒香是靠她才有的今天。
她为梅寒香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心疼她而已,既然对方不领情,她不做了便是。
办公室门打开,脸色阴沉的钟佞和匆忙跑来的二愣子差点撞到一起。
二赖子见到钟佞如见到了救星,“管理局宁队来了,说有人反映咱们锅炉超期未检,让咱们停了锅炉接受检查!”
停工二字触碰到了梅寒香的神经,梅寒香瞳孔一缩冲到二赖子面前厉喝一声,“人在哪?”
“进咱们厂子了。”二赖子缩了缩脖子,瞧向默不作声的钟佞。
梅寒香身子晃了一下,本能地看向钟佞,可钟佞似无所觉,绕过二赖子继续迈步前行。
梅寒香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委屈,转而定了定神,跟上钟佞向外走去。
出办公室必须经过这条走廊,钟佞狠狠掐着指尖,身后梅寒香的高跟鞋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间。
她拼命告诉自己,这次一定要忍住,一定要狠心,别老追着梅寒香跑,给自己留点尊严。
带队而来的宁队一眼看见钟佞,笑着打起招呼,“钟队也在啊,昨天陈局刚跟我提起你。”
钟佞瞥了一眼宁队身后的七八个人,心中一沉,勉强笑了笑,“嗯,今天下班没事过来看看,宁队您忙吧。”
宁队讶异的看着目光追着钟佞走的梅寒香,心中猜测了起来。
“宁队。”梅寒香收回目光,嘴角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这么晚来有事?”
“梅总,市里转办的急件,抱歉了。”宁队举起检查单,“麻烦提供一下执照、手续、应急……”
宁队每说一项,梅寒香面色就僵硬一分,“资料都在办公室里,请进吧。”
老王闻讯赶到,巡视了一圈办公室满满当当的人,眼神焦急的示意梅寒香绝不能停工,不然单子干不完,违约金根本赔不起。
梅寒香坐在椅子上轻轻点头,可现在她已经轮不到她做决定了。
幸好寒香木业手续齐全,但锅炉确实快过期了,按照要求有效期内届满前一个月必须申报检验。
“我的意思是,反正就差一周就是一个月了,”宁队喝了口水,“正好检验人员也来了,今晚上检了得了。”
梅寒香思考片刻艰难摇头,“宁队,并非我不配合,实在工期太紧,这单子真的耽误不起。”
宁队放下水杯打断了梅寒香的话,“梅总,不过一晚上而已,你们检完我也好报材料。况且锅炉安全不是小事……”
梅寒香听着宁队一句句阐述着安全的重要和转办制度,渐渐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停工意味着巨大的违约风险,可若真如宁队所说,处理不好捅到省里,这风险她更承担不起。
半晌后,梅寒香颓然的松开手,正准备开口同意,门口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宁队,不瞒您说,这锅炉今晚一停,违约金怕是能把寒香木业压垮。”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钟佞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带着无奈又认命的苦笑,她终究是没舍得走远。
宁队显然没料到钟佞去而复返,更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的为梅寒香出头。
钟佞走上前用身体挡在梅寒香和宁队中间,双手将水杯递上,语气十分诚恳,“齐书记说过,群众的心声要重视,企业的发展也要爱护。”
“钟队拿齐书记压我?”宁队皱起眉头。
钟佞笑着摇头,将水杯又递近了几分,停工不行,降低工效可以。
寒香木业可以降低锅炉运行参数,开展关键检测点抽检,再拟一份书面承诺,保证在有限期满前完成对锅炉的全面检验。
这样的话,既能在今夜回复市里,又能最大限度减少寒香木业的损失。
宁队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没有立刻回答,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似乎在权衡。
梅寒香静默的看着钟佞的背影,几不可察的吸了吸鼻子,钟佞果然舍不得不管她。
“可以,”宁队终于开口,伸手接过水杯,“今天是周四,下周一前完成全部检验。”
老王闻言大喜,刚准备应声,却被钟佞一个眼神制止。
明天是周五,然后就是周末,就一天时间去完成检验太紧张了。
“周二吧宁队,不好让大家在周末折腾,您家孩子还得上辅导班呢。”
宁队笑了一声,目光越过钟佞落在梅寒香身上,“那行吧梅总,就按钟队说的办。”
梅寒香激动站起身,“多谢宁队体谅,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宁队点点头带着队员向外走去,临到门口回头意味深长对送他出门的钟佞说道,“你啊,跟陈局学点好的吧。”
钟佞眯着眼睛笑,这没办法啊,谁让陈良是她师父呢。
危机暂时解除,老王重重松了口气,瞧了眼梅寒香摇摇头,去厂子安排抽检工作了。
他就说梅寒香这个不肯低头的性子迟早要吃亏,今天若没有钟佞,停工停定了。
天底下的事弯弯绕绕,守了规矩就想万事大吉,纯属天真。
老王的离开让空间骤然安静下来,梅寒香像是失了所有力气般坐回椅子。
今天的各种检查让梅寒香错觉的以为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了寒香木业最初被陈老大找茬的那几个月,一个想法不可抑制的钻进她的脑海。
搞实业确实稳健,可限制太多,太容易被他人的污蔑影响,有一天实力允许,她必须选择另一条出路。
想着想着,梅寒香摇摇头,未来太远了,她得先做好手头的事情。
梅寒香转头望向窗外高悬的明月,钟佞应该不会回来了,今天晚上没人陪她回家了。
没关系,以前她也一个人回家的,有没有人陪不重要。
这样也好,让钟佞生气主动远离自己,挺好的。
办公室门再次响动起来,听见声音的梅寒香强行挺直了腰背,大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任由冷风吹进,只留给来人一个沉默倔强的后脑勺。
“我来拿外套。”钟佞看着梅寒香的身影顿了顿又说,“窗户不要开太久。”
梅寒香淡淡嗯了一声,捏着窗框的手紧了紧,她认为今天自己装的很好,没让钟佞看出脆弱而心疼她。
没关系,梅寒香想,钟佞不心疼她,日子也照样过。
可梅寒香并不清楚,不论过去未来,好事坏事,钟佞始终心疼她。
皂角香气缓缓靠近,一件外套落在了梅寒香肩头,那扇扑着寒气的窗户也被关上。
“吹太久头会疼的。”钟佞将一盒喜糖放在窗沿,轻声说道,“我去看过了,厂子那头顺利,不必担心。”
钟佞见梅寒香没有反应,又叹了口气,“是我手伸太长了,不会有下次了,别生气了。”
说了半天,梅寒香依然没有动,钟佞嘴角泛起苦笑,她真佩服自己,竟能在梅寒香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声下气。
爱一个人确实可以抛弃骄傲和自尊,可梅寒香好像不爱你啊钟佞同志。
钟佞重重掐了下指尖,转身刚迈出一步,一双手臂忽然紧紧抱住了她。
“干嘛?”
“等我一起回家。”
钟佞轻笑,把手覆在梅寒香手背上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姐妹,你答应过我会永远在我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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