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阿青只是太害怕了。”梅寒香的声音低了下去,她也是。
一阵短暂的沉默弥漫开来,阳光透过窗户为钟佞的蓝色制服镀了层温暖的金边。
“我帮你收拾一下外边吧,展示柜总倒着不是回事儿。”
梅寒香目视因钟佞移动而消散的金边,想起钟佞那句‘会有光的’,一时间悲从中来。
光真的会来吗?还是会像这金边一样,短暂停留后终将离去?
钟佞和梅寒香合力将展示柜扶起,钟佞伸手拿过梅寒香手里的湿毛巾轻轻踮脚,轻松擦掉了上层的灰尘。
“巴肃警官是你的朋友?”
“嗯,考试时候认识的。”钟佞拧干抹布,开始擦第二遍,“他家里也是做木材的,听说做的很大。”
梅寒香有些无奈,这孩子还是太天真,她也是做木材的,万一她起了坏心思怎么办?
钟佞闻言很认真的问梅寒香,“你会害我吗?害我的朋友吗?”
梅寒香对这双眼睛说不出假话,坚定摇头。
钟佞哦了一声,抱起膀子神情严肃,“写个承诺书,明天上午十点前交。”
梅寒香嗔笑打了钟佞一下,小屁孩。
巴肃来时,办公室内的茉莉仍然未开。
“高勇在隔壁丰市输了十几万。”巴肃说着绕过钟佞将高勇的承诺书递给梅寒香。
高勇出了拘留所后走投无路,便起了搏一把的心思,一开始赢得盆满钵满,后来不仅输个精光,还欠了巨额赌债。
没钱还债的高勇,做好了断手断脚的准备。谁知赌场的人竟说他前妻梅寒香在云城开了个厂子,只要高勇搞黄这个厂子,赌债可以一笔勾销。
钟佞正要说话,巴肃却在桌下踢了她一下,眼神分明在说:你掺和什么?
钟佞回瞪,我辖区的企业我关心一下不行?
梅寒香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收起承诺书笑着对巴肃说,“巴肃警官下班了吧。”
巴肃不明其意,低头看着身上的便服点头。
“巴老弟的父亲巴总在钦阳市是第二大的木材经销商吧,”梅寒香又道,“我听说巴总一直想开拓外部市场,不知道云城是否符合他的要求?”
巴肃佩服起梅寒香的聪明,不过两句话她便能分析出她经历不光是个人麻烦,而是一场残酷的市场争夺。
“梅姐,”巴肃换了个称呼,“等我回去问问我爸再给你答复。”
一声梅姐,无形之中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眼见天色已晚,梅寒香主动说由她做两个菜,大家一起吃点。
没等钟佞反驳,巴肃已经同意了。
钟佞一头雾水,巴肃从来不和企业人员在外面吃饭的。
“大人的事儿小孩别问,你去陪孩子玩吧。”巴肃连轰带赶的将钟佞推进里间。
“你们关系真好。”梅寒香说道。
“当然,钟佞是个好人。”巴肃收了笑,钟佞帮过他一个大忙,这辈子难还的那种。
“你们……”
巴肃震惊于梅寒香的脑洞连忙摆手,他有女朋友的。
夸张的表情让梅寒香笑弯了腰,又问,“钟佞是不是可多人追了?”
巴肃想了想,大幅度摇头。
别看钟佞面上见谁都笑,内里冷的要死,不喜欢同人有什么私交,平时应酬也只参加那种推不掉的。
晚餐是简单的两荤两素,搭配两箱啤酒。
巴肃继承了巴总的基因,当他举起第五瓶啤酒时,桌上菜还没动上六分之一。
钟佞忍不住骂了句粗话,拿起酒杯看着金黄的酒液,这玩意儿那么好喝?
“喝不了去小孩那桌,我和梅姐喝。”
钟佞一脸不情愿的跟巴肃碰了杯,这小子酒量惊人,可不能让梅寒香跟他喝。
但酒量再惊人的人在完美的月色下也会迷醉,巴肃舌头发大,搂着钟佞的肩膀头子开始控诉爱情。
巴肃举杯遥敬月亮,“爱情,去他妈的爱情!”
钟佞也醉了,但她意志强大,再醉也不会如巴肃这般失态。
“又吵架了?”钟佞移开眼前的酒瓶,把梅寒香夹了数次的炒鸡蛋推到她面前,喝多的人不用吃菜。
“阿佞你给她补补课吧,再考不过来,我真要去相亲了。”
“补,马上就补。”
“你说的?”
“我说的。”
“你说你十岁就成了孤儿,怎么就能撑过来还学习那么好?而我连小小的异地恋都撑不过去……”
钟佞的酒瞬间醒了,秋日的夜晚风凉,像那年殡仪馆的地砖那样凉。
她和梅寒香并不熟悉,也没打算熟悉,今天的一切早已过界。
现在好了,自己最不想回忆的事情梅寒香也知道了。
巴肃又喝了几瓶,叨叨咕咕的低语,谁也听不清。
梅寒香整晚都在看着钟佞,看她清秀的脸染上驼红,看她醉酒却强撑着清醒,看她脸色由驼红变为煞白。
梅寒香心里泛起细密的疼,不去在意根本发现不了,她只以为是自己近来过于劳心了。
喝多的人分外沉重,钟佞好不容易拖着巴肃到了大门口,巴肃却直接栽倒在地呼呼大睡。
要不是梅寒香扶住了钟佞,钟佞恐也被他带倒了。
钟佞气的狠狠踹了一下巴肃的屁股,丢人玩意儿!
梅寒香轻拍钟佞,“厂子工人宿舍是空的,让他将就一宿吧。”
“那怎么行?”钟佞皱眉,孤男寡女的让人瞧见又得给梅寒香添麻烦,八卦传出去总是女人吃亏的。
“你也住下不就好了。”
月光撒在梅寒香笑靥如花的眉眼上,钟佞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如扔死猪一般给巴肃扔在床上,钟佞大力关上了门,门扉震动,陈旧的灰尘唰唰掉落。
梅寒香捂嘴发笑,之前怎么没看出这孩子气性这般大。
这个点阿青早已睡下,两人蹑手蹑脚的回到办公室后,梅寒香从里间抱出一床薄被,让钟佞睡沙发,她和孩子睡里间。
钟佞接过被子说了句谢谢,又见梅寒香欲言又止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我想给孩子改成我姓,名字也改一改。”
“嗯,可以啊。”钟佞眨眼,等着梅寒香说下半句。
梅寒香有些难以启齿,她只上到初中,没什么文化,想让钟佞取个名字。
“不合适吧。”钟佞说道,她们真不熟。
“高勇要把阿青卖了,没有你她以后的人生就毁了,你给她取名合适的。”
钟佞听了梅寒香的诉说,气的后悔中午没多揍那王八蛋几拳。
“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梅寒香又道了歉,她有点怕高勇会因为钟佞动手而找到她的单位。
“不妨事的。”钟佞笑着安慰梅寒香,大不了不干了,换个营生照样活着。
梅寒香忽而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钟佞不似她,大学文凭到哪里都有好前途。
“叫梅时青怎么样?时运正济,青霄直上。”
梅寒香轻咬舌尖,时青,时青,时时青葱。
极好的寓意,极好的名字。
钟佞愣了愣,旁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梅寒香倒好,只希望阿青时时青葱、无忧无虑。
“你是个好母亲。”钟佞感叹道。
梅寒香没接这话,轻声说了句好梦,转身去了里间。
她算什么好母亲呢,好母亲不会自己的孩子有那样的父亲。
钟佞挠了挠短发,盖着被子躺下思考自己刚刚说错了哪句,让梅寒香走的那般干脆。
次日,头疼欲裂的巴肃低垂着头颅向钟佞和梅寒香道歉。
钟佞无奈的叹了口气,温声同梅寒香道别,拉着巴肃出了厂子。
梅寒香回到办公室收起钟佞盖过的被子,余光瞥见椅子上的制服外套,提醒自己下次再见时一定要还给钟佞。
可世事无常,亦有人为,下次再见竟是两个月后。
云城的初冬比之秋日更为萧瑟,枯黄的落叶划着弯飘落,早晨扫完午时又是一地。
环卫工人干的呼哧带喘,人人脸上都是烦躁。
钟佞系上制服外套的薄棉夹层,发现自己少了一件外套,将出租屋里外找了一遍才忆起外套在梅寒香那里。
这两个月她刻意避开了梅寒香的厂子,但消息一点没落下。
听说梅寒香去了一趟钦阳市,听说巴总对她赞不绝口,听说她带了好大一笔投资回了云城。
这些‘听说’全拜巴肃所赐,今天又是星期六,又和巴肃约了吃饭,钟佞又能听到梅寒香最近的消息。
钟佞拿起牙刷,盯着上面‘钦阳市制造’五个字失笑。
这五个字通过巴肃的手,在两个月内几乎刻满了她的出租屋,就差她的内衣裤没刻上。
钟佞承认梅寒香是个美人,说是三十多,看起来和二十多一样。
可偏偏美人带刺,是带刺的茉莉花,既危险又富有吸引力。
这样的人钟佞只想远离,而巴肃那个丢人玩意儿却好似被梅寒香收买了,对她推崇备至。
不想了,想她干嘛呢,钟佞咬住牙刷,泡沫在嘴里涨开又消散。
手机铃声响起,钟佞看了眼屏幕,牙刷从嘴里掉落。
“喂?”
“钟佞,是我,梅寒香。”
“嗯……有什么事吗?”
“巴肃的女朋友在我这里。”
梅寒香的语气低沉严肃,像极了电影里的绑架犯。
钟佞没反应过来,磕磕巴巴说道,“你要多少钱?”
手里传来清晰的吸气声,而后啪的挂掉。
钟佞凝视镜子里的傻子半晌,吐掉泡沫抓上外套跑出家门。
推开厂子大门,抱着猫咪玩偶的阿青快速跑向她,钟佞顺势张开双臂将阿青抱在怀里。
“钟阿姨,有人欺负我们。”阿青的脑袋趴在钟佞的肩头,指向跪坐在院子中的年轻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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