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亲吻发生在邬真的房间。
夏天好热,哪怕是精力旺盛的邬真也会懒得出门。
房间里很凉爽。
蝉鸣声在窗外响起。
吻很轻很慎重地从邬真柔软的侧脸轻吻到嘴角,屏住呼吸停在这里。
光是这种程度,已经让方奕白神志不清、头脑发胀,灵魂都要从强烈的冲击中撞出躯体。
他竭力调整呼吸想让自己冷静。
但闻到的都是邬真的气息。
清爽干净的沐浴露香气,带一点艾草的味道。植物的清香。
他的脸颊越发感觉到火烧火燎。
邬真不介意他的停顿。
他也正在探索,需要仔细感受。
虽然牵手时,他觉得方奕白和贺诚没有区别。
但现在他察觉到了。
同样是亲脸,方奕白和贺诚的态度会有所不同。
贺诚如果亲邬真的脸,不会有这么多的迟疑和犹豫,不会这么小心这么谨慎。
贺诚亲邬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不需要犹豫,晚安吻很轻地落在邬真的脸上,和邬真说晚安,对他们来说像空气一样自然存在。因为坦然,哥哥就是哥哥,弟弟就是弟弟,感情纯粹没有心虚,不需要提防和过多在意。
但方奕白不一样。
邬真等待着,有点分神地想窗外的蝉鸣声好吵,下一秒,嘴唇上微微地热了下。
邬真愣神。
视线聚焦,看向方奕白。
盛烈的阳光下,方奕白也没闭眼睛,他望着邬真的脸,看着自己紧张到不像话的表情暴露在邬真清亮的绿色麦浪般的眼睛里。
和邬真恋爱之后,邬真并没有隐瞒消息的意思。
他晒出方奕白送给他的交往纪念礼物,他们在一起的消息火速席卷了两个人重叠的朋友圈。
方奕白收到最多的消息就是。
“你小子凭什么啊?”
“用了什么手段老实交代。”
“呵呵你以为你能和邬真在一起多久。”
“少得意了该死的东西。”
“说吧跪着求了多少次真真才答应和你在一起。”
方奕白的一生从没有得到过这么多的嫉妒,比他当年第一次拿到冠军还要令人心浮气躁。每天起床都伴随一种燥热的气息,他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以朋友之外的另一个身份站在邬真的身边。
他和邬真第一次认识,是在自己十二岁的生日后不久。
他的家庭环境复杂,父亲私生子女众多,方奕白年纪虽小,心狠手辣,自己的生日愿望都要许“让那些弟弟妹妹全都去死!”
他觉得亲人是累赘。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他唯一的朋友贺诚家里新来了个弟弟。
一周之后,他才知道这件事。
关于消息的延迟,他原以为贺诚家里也出了这等丑事,所以不愿意和他交代。作为兄弟,理应同仇敌忾。
然而没想到,贺诚不是讨厌新弟弟。
是喜欢,好喜欢,非常喜欢。
他喜欢成眼珠子了,恨不得天天把弟弟关在家里,恨不得上学都要把邬真夹在咯吱窝底下带走。
他找上门的时候,贺诚一个劲儿地冷着脸掰着他的胳膊往外推,咬牙切齿地威胁他。“滚!”
方奕白死皮赖脸地说,“让我看看怎么了,看看!”
方奕白完全意料之外地被一向冷静的装货朋友连赶带骂,等离开院子抬起头,才看到邬真。
邬真手里抓着蜡笔,脸上有几道彩印,和他对视之后把自己刚画完的画自信地转给他看。
狼狈夹着尾巴的他,还有气势汹汹的喷火龙贺诚。
方奕白眯眼看清,笑得前仰后合,和邬真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没有那么狼狈吧!”
又嬉皮笑脸地看贺诚,“这就是你弟吗,在他眼里你的形象也不怎么样啊。”
贺诚的声音紧随其后。
“方奕白!”他一字一顿,“现在、立刻、马上,滚出我家!”
绿色啊。绿色真的太好了,太漂亮了,绿色是绵延不尽的山谷,是风生水起的景色,是躁动不安的夏天,是邬真看人的时候明亮的眼睛。
方奕白不止一次地想过。
邬真如果是他的弟弟就好了。
无数次梦境,他被和邬真牵手、邬真信任地抱着他的胳膊叫他哥哥的温馨画面幸福地满足过。
那时候的他眼界就到这儿了,没想过更爽的事情。
谁会知道光是牵手就足够让他辗转反侧。
十指相扣就让他的大脑宕机。
靠近已经意乱情迷。
亲吻邬真则会让他变得很贪婪。
他谨慎地亲吻邬真的嘴角,把沁香清爽的味道狼吞虎咽,近乎渴切地交换气息,心脏跳得快从胸口窜出来,后背僵硬,发间的汗水往脖颈流,被邬真的呼吸刺激得尾椎骨发麻颅内一片空白。
然而贪婪的同时夹着尾巴。方奕白在一片热汗之中狼狈不安地想,这样的幸福终点在哪一天。
他只要睁开眼,就会看到邬真一如既往,明亮开阔的眼睛。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会被一个吻引出所有担忧的人只有他。
只有他在想,他们有没有未来。
只有他在想,邬真的兴趣什么时候会消散。
邬真的确没有什么顾虑。
他开朗并且友善,但永远把自己的想法放在最前面。他不会舍不得拒绝别人,不拒绝只是因为自己想要尝试。
接吻对邬真来说实在是太过新奇的感受。
邬真对新鲜感太难抗拒。
他妈妈是医学领域的研究人员,性格理性,擅长记录和分析,邬真和她虽然脾气不像,却有地方一脉相承。
他习惯记录自己觉得新奇的一切感受。
他对难过、兴奋、紧张,生病的体验,奔跑后乏力的感受……一切的一切,都有详细的描述,以便于自己进行比较。
邬真喜欢观察一切,看人们的表情、生活,他们的怒气或者悲伤,也喜欢观察自己。
他爱这个人是不是比爱那个人少一点?这种多少又该以什么样子的尺度来衡量?他总是这样兴致勃勃地猜想,很有劲儿地东奔西跑,乐于和别人交朋友,喜欢询问每一个看起来失魂落魄被阴影笼罩的人,“嗨,你情绪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邬真很热情,这样毫无阴霾不求回报的热情给他带来友谊、温暖,整个世界。
但如果追根溯源,邬真只是有点好奇。
这个人是怎样的人。
那个人是怎样的人。
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格,相似的人也不会复制粘贴,这个世界能够被邬真探索的事情真的很多,所以他喜欢这里实在太理所应当。
亲吻真的不一样……
邬真想。
起码和牵手完全不一样。
是比肢体接触更深一层的接触。果然会显得亲密很多。
他推开方奕白的肩膀,晃了下脑袋,随后被粗糙的大手抬起头拂开头发擦拭汗水。一双绿眼睛从眉骨下抬起来,嘴唇几乎鲜艳欲滴。
邬真感觉自己应该脏兮兮地挂着汗,好狼狈。亲吻怎么会让人这么狼狈呢?
邬真觉得有点好笑,如果刚刚有人在看,说不定他们真的像是影视剧里拍的那样啃。
他憋笑说,“奕白哥。”
方奕白看着他,肺部像是被戳了几个孔,由内而外地泄气,他也笑着,“怎么了?”
邬真汗津津地和方奕白靠着脑袋。
房间里开着空调,然而还是热腾腾的。
安静了一会儿,邬真忽然说:“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方奕白的心脏被他一句话戳得直跳,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
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邬真并没有给他解释,只是忽然转过头看他。
方奕白微微撇开眼神,能看到不远处的镜子里反射着自己头发凌乱面红耳赤难堪的狼狈。
“我一直在想,奕白哥不喜欢我,和我谈恋爱是什么心情,甚至今天接吻的时候,我也在想呢。奕白哥是什么感受,会不会觉得邬真是个不管别人情绪的坏蛋,会不会觉得亲吻我是一件糟糕的蠢事;但又觉得,奕白哥如果讨厌我,也许根本不会亲我。是吗?”
邬真抓着他的手,眼睛在认真地看他。
方奕白情不自禁地回答他的话,沙哑地道,“对。”
邬真脸上挂上更灿烂的笑,“嗯,奕白哥不讨厌我,我也不讨厌奕白哥。这就是一段恋爱发生的先决条件,这样很好,我们可以继续,如果我们真的爱上彼此,那是最好的事情。”
方奕白反握邬真的力度在渐渐收紧。
邬真却一无所觉。
“我们结婚,去度假,去海里喂鲨鱼,让哥和朋友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如果没有,分开的时候也不会太难过,我们还能做朋友,就和以前那么多年一样!”
对邬真来说,尝试并不是坏事。
他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方奕白,笑眯眯神气的表情,有点点臭屁地点了下头,“要是奕白哥真的喜欢上我,也不会亏哦,我觉得我是个很好的人。”
方奕白微闷地沉默两秒,继而笑了声,“对。”
大手从邬真的侧脸摸到他毛茸茸的头发,看他利落干净少年气的轮廓,和宝石一样的绿眼睛。
邬真眨眨眼睛,凑过去。
方奕白正要说话。
比邬真先靠近的是他的呼吸,然后是他的头发,再后是他的鼻梁、睫毛,最后才是轻柔的吻。
邬真亲了亲他的脸。
方奕白屏住呼吸。
赛车手的手粗糙,脸倒是没有。想想也是,毕竟带着头盔呢。邬真亲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笑着说,“我有努力多喜欢奕白哥一点点。”
方奕白的手指猛地抽动了下,“……嗯。”
邬真抽离,温度远去,他去桌边喝水。
方奕白僵在后面,半晌,摸了把被碰过而火烧火燎的皮肤,手臂盖在眼睛上,笑了声。
……
八点左右,贺诚要回来,方奕白也得回家。
他依依不舍地披上自己的外套,笑着回头搂住邬真的肩膀亲他的脸,“明天见好不好?真真。”
邬真摇头:“我懒得出门。”
方奕白:“不用你出门,我来找你。”
邬真关切地说:“太热啦,奕白哥。”
“哪有。一点也不热。”方奕白严肃认真地说,“心静自然凉。”
“嘎吱——”
他很慢很慢地拉开门,流连忘返。
邬真笑着,“那好吧。不过明天是周日,我哥在家——”
话音未落,邬真就从逐渐大开的门缝里看到了贺诚的脸。
贺诚出现在他房门口外。
青年身上西装还没换下来,领针熠熠,靠在墙壁上不知多久。额发垂散,黝黑的目光静静看着他。
邬真:“哥?你站在我门口干什么?”
方奕白脚步一顿,眯着眼笑了下,“大忙人今天回家这么早啊。”
贺诚没搭理他,只是看着邬真。
看他微微红肿的嘴唇,脸上和平时有些不同的神态。他对邬真太熟悉。熟悉弟弟的味道,熟悉弟弟的样子,熟悉到他连每根睫毛的走向都一清二楚。他是哥哥,和邬真相处的时间太久,关心邬真注视邬真的时间太久,久到他的敏锐已经成为习惯,久到发现自己察觉到不对的时候都来不及。
他也许不想察觉到。
但来不及。
他嗅到交融在一起的味道。
感受到发生在邬真身上独特的变化。
一种古怪的怨气快要从他的每一根血管神经迸发出来,一种强烈的讥讽的**、冷笑的冲动快要克制不住。
贺诚看着邬真,冷静压住胸腔里不断翻涌的问题。
你们接吻了是不是。
你是自愿的吗?
你想让他亲吗?
你们亲了有多久?
在我看不到的时候,在我一墙之隔的房门里。
可是他根本配不上你。
问题太多,拥挤成乌云般轰隆隆的黑色。
贺诚最后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的问题多么奇怪,他竟然在质疑情侣之间理所当然的亲吻。
他看自己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的发小,他的朋友,他的同窗,“滚出去。”
方奕白回过头看向邬真,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脸。
“那明天见。”
贺诚说:“真真。”
邬真刚想回应方奕白,就又被哥的声音拉拽过去,眨眨眼:“嗯?”
贺诚垂着眼,冷静地嘱咐,“不要让他到我们的家里来。”
空气安静了一瞬。
邬真看看方奕白,又看看贺诚。某种微妙的电火花在空气中流动,邬真似乎有点感觉。
他察觉到了贺诚对方奕白的敌意,但不明白为什么。脑子里盘旋一个大大的问号。
哥和方奕白二十多年的友谊,关系一向融洽。方奕白来家里也并不是第一次。
方奕白:“不是吧哥们儿,连我也信不过?我们多少年的兄弟,连这你也要管!”
贺诚不再说话。
他在门外等待的时候,想好要和邬真谈一谈。
恋爱自由是正常的,他交往的人同为男性贺诚也不会管,这个人侵占他们的空间时间是情侣相处对家庭关系难以避免的冲击,邬真会顺理成章地和男友发展亲密行为,更是无可厚非。
但贺诚从小看着邬真长大,对邬真有男友的事情一时难以接受,他需要时间适应。
他希望邬真明白他的异常有所成因,希望邬真能原谅他的古怪。希望邬真知道,就算他奇怪,畸形,用阴暗的眼神看着他,甚至有些排斥他的男朋友,但贺诚依然视他为最重要且无法割舍甚至充满依恋的亲人。
然而门打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出现在他面前,那些话无法出口。
因为邬真讶异看过来的眼神,让他觉得,他好像不该出现。
被排斥在弟弟的空间之外的感觉很奇怪。
贺诚无法再开口。
嫉妒是很难藏住的东西,他需要时间去学。学怎么隐藏自己的嫉妒。就像从前,他学怎么照顾一个小孩。
连更结束!
工作太忙了,本来想暑假开蹭蹭流量的呜呜,计划大失败!
大人们再爱我一次,多赏点评论吧哇啊啊啊啊没评论我活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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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也想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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