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邈一气灌完快三两白酒，脸不红，腿不飘，就连眼神都是清明的。
要不是嘴里辛辣的滋味还在蔓延，向阳都要怀疑孙邈是不是倒的白开水。
敬完酒的孙邈坐在了向阳手边，向阳探头过去看他，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得仔细，孙邈脸上一点红都没有出现。
“老实交代，你不是说你不抽烟不喝酒吗？三两下去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向阳右手揪住孙邈左脸，他压低了声音问的，但是包厢就这么大，他一动作，坐他对面的周清看得清清楚楚。
“欸！说什么悄悄话呢？”
孙邈抬头对周清傻笑，然后小声说：“是不喝，但是又不是不会喝。”
向阳拧了他一下，“你小子平时浓眉大眼的，没想到还藏了这么一手。”
正式开吃，向阳全程都没自己动手，碗里永远都有孙邈夹的菜，甚至虾都是孙邈扒好的。
向阳吃得自然，一看两人在家都是这种相处模式，连一丝表演的痕迹都没有。
师父看了一会都说：“向阳，别欺负人家，孙邈你自己吃别管他，越惯越来劲。”
孙邈嘿嘿一笑：“没事我就爱给他弄吃的。”
向阳闻言冲对面的周清挑眉，周清闭着眼转开了头。
十月有了秋螃蟹，这会正是上市的时候，服务员端着橘红的螃蟹进来，屋子里很快就弥漫开一股浓郁的鲜味。
向阳用筷子吃完碗里最后一只虾，放下筷子，用湿巾擦干净手，取了一只螃蟹放自己碗里。
他拆螃蟹的动作快极了，孙邈这个从黄土高原上下来的没吃过螃蟹的内地人原本还打算偷偷学一下向阳，不曾想他眼睛没眨一下，都盯不住向阳的动作。
向阳两三分钟就拆完了一只螃蟹，他取来醋碗给自己拆好的螃蟹肉里倒上醋汁。
下一秒，这一碗拆好的螃蟹肉就放在了孙邈的面前。
向阳没说话，只伸手在孙邈腿上捏了捏。
对面周清立刻啧啧啧啧啧起来。
向阳都懒得理他。
倒是孙邈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埋进碗里，红着耳朵吃螃蟹肉。
好在他晒得够黑，耳朵红了都没人发现。
中途孙邈借口上卫生间，跑去楼下收银台结账，结果收营员告诉他已经结过了。
孙邈胸膛里暖烘烘的，在卫生间抹了把脸才进去。说不出什么滋味，但是这种感觉，自打爷爷奶奶去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他刚坐下向阳的手就搭了过来。
向阳对于刚才孙邈出门干什么事情去了，心里门清，今天这场合哪能让孙邈掏钱，他师父定桌的时候就付过钱了。
周清也说了，新女婿上门第一天，哪能吃饭让新女婿掏钱。
被向阳追着锤了一顿。
孙邈抱来的这坛酒有三斤，等散席的时候已经喝了一多半，师父都喝得有些醉意了。
几人准备收拾离开的时候，师父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醉醺醺地喊人：“大清啊，你去，去，去我包里……”
师父说了半天话都没说明白，但是周清已经反应过来了，转头对向阳和孙邈说：“你两先坐，我给师父拿个东西去。”
向阳拉着孙邈又坐了下来。
向阳倒了一杯热茶，太烫了吹了吹，一口水还没喝到嘴里，周清已经回来了。
他怀里揣着一个包裹严实的盒子，仅从外表也看不出来里边有什么东西。
周清把盒子放进师父手里，师父左手抱着盒子，右手冲孙邈招了招。
“好孩子，你来。”
孙邈心里有了猜想，他走到师父面前蹲下来看着师父，师父右手拉着他的手，干枯的手掌和他爷爷的手一样，岁月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褶皱。
师父眯着眼睛，慢吞吞地把盒子拆开了，里边果然和周清猜的一样，是个手镯。
“向阳已经戴上你奶奶给他准备的了，”师父喝醉了的手有点抖，他从盒子里拿起手镯颤颤巍巍往孙邈手上戴，“师父也给你准备了。”
一个精致的金镯子，一看就是师父认真挑选的，款式和向阳手上戴的那只格外的相似。
戴出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对。
孙邈没有推辞，让师父给他戴上了。镯子戴在手腕上沉甸甸的。
师父戴好后摸了摸孙邈的头，孙邈眼眶瞬间就红了。爷爷去世后，已经很久人，没有人这么对他……
“你是个好孩子，和向阳在一起就好好过，两个人要互相包容互相搀扶。”
向阳也走过来蹲在师父面前，师父摸摸向阳的头，眼睛也湿润了，“我这徒弟前半辈子过得苦，身上没遭过罪，但是他心里苦。”
“他脾气不好，爱使小性子，你多惯着点他，我把他交给你，你别欺负他……”
向阳把脸贴在师父手上，眼泪落在师父手背上，“哪有，我一点都不苦，你对我好，师兄也对我好。”
“是我要好好对孙邈才对，他那么小就被我拐来了，他才20岁，就折我身上了。”
师父用手擦了擦向阳脸上的眼泪，又摸了摸孙邈的脑袋，“你家里的情况向阳跟我说过，以后你就跟着向阳一起叫我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呀，师父护着你。”师父说。
孙邈嘴唇颤了颤，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咽喉哽得生疼。孙邈右脚往后移了一步，跪在地上。
向阳发现他的动作，也跟着一起跪下来。
孙邈俯下身给师父磕了个头，“师父。”
“诶！”师父应了这一声，才把他扶起来，“起来吧，以后就是一家人。”
周清也给孙邈准备了礼物。
“知道你是练武的，给你张名片，我认识个做康复的中医大夫，有空去让他给你瞧瞧，年轻的时候要注意……”
孙邈收下了名片。
回去的时候，孙邈还谨记着自己在网上搜到的攻略，第一次上门一定要矜持，绝对不能和对象住一间房。
孙邈原本打算去住酒店。
不料向阳压根不给他犹豫的机会，趁他被师父和师兄感动地眼泪汪汪的时候，一脚油门已经把他带到了家里。
师父买的独栋别墅，里边房间管够。
孙邈一愣神的功夫已经被向阳按在房间里了。
“不行！我今晚出去住酒店！”
向阳凑过来扯了扯他的脸颊，又挂在他身上，“装得挺像样，师父和师兄知道咱两同居几个月，套都不知道用多少盒了你这会装什么冰清玉洁。”
向阳一口咬孙邈后脖颈上。
孙邈被咬得抖了一抖。
“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
向阳动手扯孙邈衬衣，“赶紧洗澡干活。想死我了……”
孙邈死死攥住自己衣领，“我第一次来，这样不好。”
向阳哼笑一声，扯开了孙邈的腰带，“师父年纪大了耳朵背，师兄今晚要回工作室找他老婆，我就是嗓子吼哑都没人听见。”
向阳的手越过衬衣搂在孙邈的腰上，孙邈可耻地心动了。
半推半就跟着向阳进了浴室……
第二天一大早，向阳还困得昏迷的时候，孙邈已经轻手轻脚起床了。
他准备跟着导航出去先买点菜回来做早餐，以前听向阳说过他们师徒三人凑一起过日子的方式。
反正就一个主旨，能活着就行。
压根毫无质量可言。
不料他刚从楼梯上下去，师父已经在一楼院子外打太极拳了。
孙邈忽然有了股刚被老丈人逮住的尴尬，师父看见他也很惊异，“年轻人不多睡会？”
“不了，我去早市买点菜。”
师父一听来了兴致，跟着孙邈一起去，家里有辆小电驴，代步很方便，但是孙邈也跟不敢骑车带着师父，生怕给师父摔一下。
师父只好遗憾地让孙邈一个人去。
等向阳睡醒下楼的时候，厨房里已经飘出来了包子的香味。
“醒了？去洗脸吧，包子再蒸8分钟就好了。”
向阳先在孙邈脸上亲了一口才去，坐沙发上的师父只当自己没看见，倒是孙邈自己害羞躲厨房里去了。
师父清了清嗓子，对向阳说：“你少欺负他。”
向阳哼着歌刷牙去了，“我乐意嘿！”
……
孙邈一直待到星期四早晨才回去。以后的每一周孙邈都是周二来周四走。
秋雨落了几场，赶在日历翻过最后一页前，向阳的个人画展终于要开了。
孙邈一直没有去看过，向阳也没让他去。
半成品展示给爱人看，向阳觉得心里差点意思，就拖着孙邈，等到开展前，郑重地送给孙邈一张邀请函。
邀请函也是向阳自己设计的，绿色的水彩画着几穗玉米，上面用漂亮的花题写着画展的主题——获。
孙邈小心翼翼地将邀请函收进包里，转头去花店订了一束花。
12月29日
向阳的画展正式开展。
孙邈没有在开幕的时候去抢向阳的风头，今天是向阳的重要时刻，不少业界颇有名望的老前辈都看在向阳师父的面子上来看展。
向阳毕竟是孔万川的闭门弟子。
不少人都要来看看向阳究竟是何许人也。
师父在展厅里做最后的检查，向阳已经和周清站在外边准备迎客了，周清拍拍向阳的肩膀：“紧张吗？”
向阳深吸一口烟，定了几秒才吐出一口青色的烟雾，“废话，紧张地要死了。”
周清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有今天。”
向阳把手中的烟按在灭烟器上，扭了扭脖子，“这不是怕给师父丢人嘛。”
身后响起脚步声，师父从展厅里出来了，过来拍拍向阳的脊背：“去吧。”
向阳回头看看师父，再看看周清。
心跳猛地加快了速度。
外面不时有花篮送来，工作人员正匆匆忙忙把它们摆放整齐。
向阳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出去。
获——开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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