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邈确实没骗向阳,他这趟回老家是地里的麦子熟了。
老家的麦子九月种,来年六月收。
今年家里麦子种的少,九亩地,有五亩在大路边上,地也开阔,收割机开得进去。等收麦子的季节到了,就有开收割机的人一路从南往北走,村里种麦子的人多,一起叫了收割机。
孙邈的五亩地有人看着也给一起收了,他回去把请收割机的钱结清。
剩下四亩地在山旮旯里,路小地窄,拖拉机进去都转不过头。孙邈回去背上镰刀自己割完了。
他手生,四亩地割了快八天。
收回去还要等着晒干脱粒再装入麦仓。
这会站在淋浴头下边,闭上眼睛,孙邈好似还能闻到麦浪的味道,被阳光晒得炸开,呛人的黄土跟着一起在空中飞。
他迅速冲完澡,打开衣柜的时候他也没好意思翻,就在最外侧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什么花纹都没有。
方便他穿完后还给向阳。
孙邈头发短,毛巾随便擦一擦,顶着一身水汽就出来了。
他顺带把杏子洗干净装进一个粗陶制的盘子里。盘子是向阳找来的。
孙邈端着盘子的时候看了半天,他一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味道,但黄色的杏子装在黑色的盘子,还真有股让人不会形容的感觉。
怪好看的。
孙邈把盘子放到向阳手边,坐在沙发上看向阳一个接一个吃杏子,手指还戳着手机玩游戏,然后他就闲下来了。
虽然他名义上是向阳的秘书,但是介于他的老板没什么活干,所以他也没事干。
孙邈犹豫半天,决定把自己包里带来的书翻开看看。
马上到期末月了,虽然他们专业对文化课要求低,但是低也不代表没有,大学还是不能挂科。
孙邈暗暗提起神,给自己打气,“加油,咱也不贪心,混个60就行。”
可惜他今天带的大英书,上边的单词全都陌生地好像没见过。
孙邈小声默念着上边的单词。
这会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他再小的声音都会被放大,向阳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新时代好青年在学习,他都愣了一下。
脱离校园环境太久,都忘了还有考试这回事了。
向阳默默把手机关了静音,感觉静音打游戏没意思,又懒得去包里翻耳机,于是关了游戏对着电脑屏发呆。
对着电脑就看见那张让人心里犯恶心的图。
设计部给过来的需求,分开看是中文,合在一起看不像是人话。
向阳自己有个感觉,说不上来,但是这件事不论怎么看,正面看反面看,就算是躺下来睡着看,都不对劲。
想不通就不想了。
向阳闭上眼眼睛。
但是孙邈念单词的声音一个劲往他耳朵里钻。
向阳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几耳朵,孙邈像个没信号的播放器,读一下卡一下。向阳属实没憋住,笑出了声。
“伙计,你刚才念的这个单词,sympathetically,你念了四遍,四遍读音都不一样,哦还拼错了。”
孙邈羞恼地合上书,“欸你别打扰我。”
就算是个学渣,被人指出学业上的缺陷时,也会尴尬。
向阳哼笑了一声,突然换了个腔调,把刚才孙邈读过的课文重新读了一遍。
孙邈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向阳都念出去两句了他才意识到,向阳是在念课文。
不对,应该是背。
向阳念完后,孙邈神色莫名地看着他。
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原本以为同是文化低谷的人,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知识渊博的文化人。
“你怎么能背出来的?”孙邈好奇。
向阳跟没骨头似的,把老板椅放平躺下去,“听你念了好几遍,不会都听会了。”
孙邈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
这逼装的,悄无声息。
“那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向阳利索地说了一遍,孙邈赶忙从自己包里掏笔。一根中性笔从他大一伴随着他到大二,还没用完。
孙邈奋笔疾书一通狂抄,趁着脑子还有活力先把向阳翻译出来的抄书上。
写完后孙邈继续往下读,一边读一边用余光瞅着向阳,他读到不会的地方一停顿,向阳就能给他续上。
两人一个讲,一个写。
别说,配合地还挺默契。
也让孙邈平生第三次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个学习的料。
第一次是擦线考上高中的时候,第二次是擦线考上体大的时候。
孙邈来的时候刚过1点,两人一个讲一个学,半本书学过去,转眼就到了下班的点。
向阳把手里的杏核扔回盘子里,“不讲了,累死了,吃饭去。”
向阳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同时整个人往上拔伸个懒腰。他衬衣下摆出露出来半截腰腹。
白得发光。
孙邈不知道怎么想的,看了一眼后感觉有些心虚地挪开眼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割麦子太阳毒辣,他回去一趟又被晒黑了些。
不能比不能比。
孙邈迅速把书塞回包里,“走吧,今儿辛苦了,我请你吃饭。”
向阳来了劲,“哟,这么会尊师重道,没白教你,走着,水月楼天字一号包厢,档次太低的少爷看不上。”
孙邈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头从窗户上伸出去,嘴张开喝点风算了。”
“还水月楼,把你压那都不够。”孙邈背着包,推开门往出走,“我什么水平你什么财力,都敢肖想水月楼。”
水月楼在市里一片湖上,往来客人接送都得靠船。
孙邈对它的印象属于“多看一眼都有人冲出来跟你收费”的层面,贵,死贵。
贵到这辈子都和孙邈没有缘分。
向阳被他逗乐了,两步追上去,揽住孙邈的肩膀,“跟着为师好好学,哪天学业大成了为师请你吃。”
“快别,我这种粗人吃不来……”
两人正闹腾着,转过一个弯,和老爷子王助理碰个面对面。
孙邈立刻收起脸上的笑意,和老爷子打招呼。
向阳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胳膊搭在孙邈身上,人都快贴孙邈背上去了。
老爷子的眼睛就盯着向阳搭在孙邈肩膀上的手看。
看了好几秒,孙邈心中一凛。
老爷子之前和他说的话“干什么不好偏偏喜欢男人”又突然蹦出来了。
明明半个月过去,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这会看见老爷子又想了起来。
孙邈顿时感觉全身都不自在。
向阳搭着他肩膀这个姿势,放在体院,哪看哪正常。
但是此情此景下……
孙邈身子一拧,向阳的胳膊就落了下去。
向阳偏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了。
孙邈犹豫一下,对老爷子说“我和少爷去吃饭,放心我看着他,不会让他喝酒的。”
没等老爷子回话,孙邈追着向阳跑了。
孙邈来的时候骑的共享单车,大少爷肯定不能自己骑车,孙邈就打了辆车。
路上向阳兴致缺缺一直没说话,孙邈有心像活跃一下气氛,但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会他才觉出点不对味了。
他刚才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激了。
他不动,可能平平常常就过去了,他一动,反倒是有些做贼心虚。
但是这话要怎么和向阳说呢?
欸不好意思,我刚才看见老爷子怕他觉得你和我搞基呢,所以就躲了一下?
拉倒吧还不如不说。
向阳靠在车窗上,车内的后视镜在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孙邈的脸。表情变来变去,还怪好玩。
向阳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不过不是针对孙邈。而是针对老爷子。
老爷子自打知道他喜欢男人后,严防死守,总给人一种他上一秒跟哪个男人刚见面,下一秒就会和人脱裤子上床去。
尤其看见老爷子的眼神。
无时无刻不在询问他:“你是不是又和人出去鬼混了?”
向阳懒得解释,他家一脉相承的,只听自己想听的。
说了和没说一个样。
但是现在……
借着司机转弯的机会向阳故意往右边倒,靠进孙邈怀里,手掌还捂在孙邈膝盖上。
孙邈立刻把他扶正,“拉着点扶手,这边路窄。”
向阳靠回去继续在后视镜上看孙邈的反应。
正常的直男听到自己身边的男人是个同性恋之后,要么自信“他这么做肯定是喜欢我”,要么恶心厌恶“死同性恋离我远一点”。
但是孙邈的反应不在这两者之中。向阳就老想逗逗他。
不等向阳再做点什么,车停在了一个小巷子里。
向阳看了看周遭破败的环境,“缺钱了就跟少爷说,你跟绑匪联手也骗不来多少,我直接给你还能躲开中间商赚差价。”
孙邈在前边领路,“你这都什么跟什么,这边就是体大后街,这会还早。”孙邈看了眼时间,“再过半小时这边人就多起来了。”
孙邈领着向阳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小馆子,门头的招牌应该是红色,向阳之所以用“应该”来形容,是因为招牌已经被晒成了白色,上边的字都看不清楚。
“吃辣吗?”孙邈拉开两把椅子,示意向阳坐里边去。
“能吃。”
孙邈扯着嗓子对老板喊:“两碗拉条子,一份加面,一盘辣子炒肉一盘凉拌猪耳朵再来一盘蒜拍黄瓜。”
孙邈说完去窗口抓了一把生蒜回来,用一张餐巾纸垫着开始剥。
向阳:“剥这玩意干嘛?蒜拍黄瓜里的蒜还得自己拍啊?”
孙邈被他逗笑了,乐好半天,“一边剥一边等,等剥好蒜面就好了,吃干拌面就得吃上这么一口蒜。”
孙邈切换成方言,“吃点蒜消毒杀囧。”
向阳突然也跟着笑起来,“听出来了,西北人。杀菌,j—un——菌。”
“欸你说普通话的时候听不太出来,怎么一说方言就没前鼻音了。”
老板从窗口探出脑袋,大喊:“来端面——”
向阳这才听出来,老板说的话和刚才向阳说的话是同一种口音。
孙邈放下剥好的蒜,去端了两碗面回来。
他让向阳坐里边,压根就没想过让这位大少爷自己动手。
向阳看着桌上两个比孙邈脑袋都大的碗,情不自禁地赞叹:“这碗但凡往上数几十年,人都怀疑体大是不是饿死过人。”
(??﹃??)想吃扯面吸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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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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