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吧。”燕一北慢条斯理坐在沙发上,一根手指插进领带结向下拉,左右轻轻晃动脖颈,松开了两颗扣子,领带松垮垮地挂在领口,让这个一贯严肃冷峻的男人,这一刻显得有些放荡风流的意味。
褚小飞摔在地毯上,仰视着燕一北。
是的,仰视。他已经仰视这个男人太多年了,从第一眼见到,到此时此刻。
一个视他为垃圾的男人,为什么会让他就爱得要死要活呢?爱到连褚家的家业都双手奉上,爱到偏执、疯狂,疑心疑鬼。
燕一北,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任他拿捏的高中生了,现在的他动动手指头,便能搅动B市的风云,这是个可怕的男人,褚家不过是他的垫脚石,不要说现在褚家已被燕一北打压得抬不起头,就算鼎盛时期的褚家,对上现在的燕一北,也只有认输的份儿。
“凭什么我要滚?怎么,让我腾地方,好叫那个骚狐狸住进来吗,没门儿!我告诉你燕一北,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辈子我就赖上你了,除非我死了,否则休想摆脱我。”褚小飞擦了擦脸,让自己在燕一北眼中不要那么狼狈。
燕一北嗤了一声,两腿交叠,右掌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褚小飞,“现在,你是在凭什么跟我说话?”
褚小飞站起身,从楼梯上跌下来,好悬骨头没摔断了。右脸被那骚狐狸扇了个耳光,舌头磕到牙,嘴里一股铁锈味儿。
他妈的赵旋,下次再见这绿茶精非抽死他不可,一个破戏子竟然敢甩他耳光,褚家就算再不行了,也轮不到他任意践踏。
“你说凭什么呢燕一北,你不会以为白睡我吧,经过手你就得对我负责,想随随便便甩了我啊,我看你是白日做梦!想想当初,你爸妈被人逼得跳楼,是我褚小飞拿了三百万给你,要不然你他妈早成孤儿了。就凭这,你得报答我一辈子!”褚小飞嘶了一声,摸着嘴角的伤口,痛得脸皱在一起。
燕一北嘴角绷紧,一句话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还真是贱。”
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兀得一遍,缓缓勾起个笑意,“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褚家小少爷可是B市的名人,为了我这穷苦高中生,倒贴高利贷三百万不说,还上赶着送上门让我干,被褚家打出门都不回头,真让人感动。你这么有诚意,又闹得B市满城风雨,我也只好勉为其难接受了。不过……你该清醒了小少爷,你父母亲老了,你大哥刚接手褚家,没人护得住你了,不想褚家死太惨,收拾东西给我滚出去。”
褚小飞浑身发抖,脸上一点血色没有,仍旧外强中干一般嗤了一声,“姓燕的,你他妈别后悔!”
他就不信,燕一北能找出来第二个比他更爱的人。
他是个天之骄子的,就算被褚家乱棍打出来那天,他的脊梁也是挺直的,脸上有坚持眼里有柔光,自信满满走向燕一北,这是他的选择。
十年过去,事实给了他响亮耳光,他输了。
他不想承认,忍着眼泪却忍不住哽咽,只能徒劳念叨着,“姓燕的,你别后悔,我走了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心口传来一丝痛意,很快就消失了,燕一北觉得是情绪太波动导致的,今天闹得真是难看。褚小飞太任性,这副自以为是的嘴脸最让他恶心,所谓的爱让他不止恶心,甚至憎恶!什么狗屁爱不爱的,找高利贷逼他,还敢口口声声说爱,哈,真是个笑话。
想到十年前,天台上的痛哭流涕的父母,燕一北的心更硬了,随意拎着褚小飞的行李包,捏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出大门,面无表情地对着他说,“滚。”
燕一北关门前,将行李包狠狠扔到院子里,像是恨不能扔他脸上。
褚小飞坐在石阶上,背对着大门,打定主意坐到燕一北开门为止。
燕一北说得对,褚家护不住他,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资本再控制燕一北,能忍受他十年,一出手就几乎让褚家再无还手之力,这男人够有决心。
看来是真的恨透了他。
“先生,小飞先生在门口坐着还没走。”张婶双手抹着身前的围裙,怯懦懦提醒着。
燕先生的脸色太难看了,头顶上好似顶着朵乌云,早晨二位先生狠狠闹了一通,这在他们几个家政眼里也不是第一次了,小飞先生被赶出门也不只一次。唯独这次不一样,小飞先生被一个大明星从楼梯上推下来,还被打了一身伤。
哎呦呦,没想到那个总演硬汉的赵旋,打起人来还竖兰花指!
张婶还像以往那样劝着,过去劝个两三次燕先生也就松口了,这次也一样吧。
“轰他走。”
“啊……先生,您是说——”
“轰他走,轰不走就让保镖把他扔出去。”燕一北打断道。
耳边还在回荡赵旋的话:一北,我找朋友查过了,当年威胁你父母那高利贷,是褚小飞找人撺掇的,你看这是当年的监控,褚小飞和高利贷的头子勾肩搭背,他们明显就是认识的。
燕一北的手越收越紧,看着监控中褚小飞清瘦的背影,小小的发旋,压下所有的心疼,熄灭了屏幕,冷硬道,“马上去。”
张婶期期艾艾地应了是。
武易抓了抓后脑勺,为难地劝着褚小飞快点走,先生不高兴了,别惹他更不高兴。只敢围着褚小飞打转,不敢出手碰他。
他们底下人都看得清楚,燕先生非常厌恶有人靠近小飞先生。
褚小飞不为所动。
一阵铃音想起,褚小飞的手机响了,无论是谁他现在一点儿接电话的心情都没有,拿出手机就挂掉了。
隔了三秒钟,电话声又响了。
是他大哥,电话这么急难道是有什么事?
“喂,怎么了大哥。”
“你在哪儿,快回来,父亲晕倒了!”褚小辉颤抖的声音传来。
褚小飞睁大眼睛,他大哥一向稳重,从来没有这么惊慌失措过。
“武易,开车送我去医院。”
武易两只手快速在胸前摆了摆,“不行的小飞先生,燕先生不让的。”
褚小飞憋了口气,“你让燕一北出来,我家里有急事,跟他说声你来送我。”
武易摇头。
褚小飞气得回身踹门,“我C你妈的燕一北,今儿我先砍死你再说!”
“武易,把他扔出去。”燕一北对着对讲机,声音平静道。
褚小飞要去抢对讲机,武易得了命令不可能让他抢,也不像刚刚唯唯诺诺的了,架上褚小飞的胳膊,抓着行李包,将他推到院子外。
褚小飞踹着铁门跳脚,等来的却无半点回应。急得浑身冒火,这房子是环山建的独门独栋豪宅,半山腰上几乎没什么人,想搭个顺风车都不行,只能给物业打电话了。
打完电话,褚小飞心里忐忑不安,不想干等着,往前走几步,应该能更快乘上车吧。父亲已经六十岁了,年轻时玩女人,早早亏空了身体,对他们兄弟俩一向棍棒教育,可这次听到他晕倒,心里就只有着急。
这人再烂,也是他父亲,供他上学、吃喝,大把的钱给他挥霍,虽说十年前把他赶出了褚家大门,但对大哥的帮扶睁只眼闭只眼,心里还是惦记他的吧。
褚小飞脑子里乱糟糟的,这几天被赵旋这骚狐狸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早晨又跟燕一北闹了一通,刚刚还没什么感觉,这么会儿四肢发软眼前发黑。
一个没注意——噗通。
“喂,你是机主什么人啊?大哥呀……你弟弟跳河了,我们打过救护车咯,不过好像没气了,你来接他吧,地址是……”物业一边说地址,一边发动车子,刚刚他接了电话来接业主,溪边见到个行李包,幸亏多了个心眼下车看了眼,可惜,人都飘上来了,估计救不回来了吧。
褚小飞眨眨眼,上下打量身体,对着身前的镜子使劲挥舞双手。
镜子里连个影儿都没有。
他抑郁了,对着书房专注看文件的燕一北呸了一声,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死了灵魂没去地下,反而跑到这来了。
甚至不能离燕一北五米远,这也就认了,关键是,燕一北看不见、听不着他啊!
憋了一肚子火,就算自己破口大骂,燕一北也听不见,想打他,燕一北也觉不到疼,不爽,非常不爽!
老天爷——他一定又成了B市的笑话了!十年前为燕一北被赶出褚家,十年后又是为了同一个男人,跳河那啥了,这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哎,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燕一北知道他死了,一定会痛快极了,要再误会他是为情自尽的,更得意了吧。
“也行,都觉得我活着没什么价值,临了给你逗个闷子呗,也算有点用处。”褚小飞蹲坐在沙发上,对着燕一北呲了呲牙,活爹!祖宗!你万万想不到我成了你背后灵了吧,哈哈哈哈哈,这就叫做鬼也不放过你!
燕一北摘下电脑镜,捏了捏鼻梁骨,侧头看向窗外,天都黑了。拿起手机翻看通话记录,又翻看了一会儿短信,顿了顿,播出个电话,“喂,能听见吗?”不知对面说了什么,放下电话呢喃一句,手机没事。
靠进转椅,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起身把写字台上的文件全都扫下去了,脸色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水杯掉在地毯上,倒是没碎,只是被水洇湿了。
燕一北看着一地狼藉,胸腔剧烈起伏着,被发蜡搭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垂了一缕挡住光,看不清眼睛。
褚小飞心里一紧,站起身想问问他怎么了,走了几步顿住脚步,他忘了自己这状态,说什么干什么燕一北都感觉不到了。
“哎,没办法了燕一北,我可不是不管你,现在我这德行,我自己都管不了,是不是哪个高管惹你不高兴了,你打电话骂他啊,谁这么大本事能把你气成这样,躲在屋里偷偷发泄有什么用,没出息。要是我还活着,你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去!”
褚小飞扫了把额前碎发,一双清丽的眉眼装满苦恼,他盘腿坐在地摊上,“最气人的我已经嘎了,说好赖你一辈子的,老天爷这是不愿意听了,说,你是不是诅咒我来着,我这辈子才这么短?”
褚小飞感觉到脸上微微的凉意,扯了扯嘴角,很没出息道,“真是邪了门儿了,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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