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小飞跟了燕一北三天，深有感觉，这男人杀伐果断，别怪能在短短不到十年时间，扳倒他们褚家。
这哪儿是人，这就是台机器呀，睁开眼就开始处理工作。
活着的时候，褚小飞对这些生意上的事最没兴趣，燕一北处理工作时，他都是远远躲开。现在身不由己了，努力关上耳朵，也偶尔会漏进来两三句。
“康衍”要进军购物商场？
褚小飞插着手，坐在燕一北的办公桌上，“不是吧燕一北，你也忒小气了，褚家已经被你踩在脚下了，我大哥就是个花花公子，他撑不起来的，你还真要赶尽杀绝啊！‘叮当茂’是褚家最后的产业了，可别告诉我这么点儿口粮也不给褚家留，好歹我供你读高中上大学，给点面子啊。”
燕一北左手夹了根烟，右手拿着听筒，神情专注地和电话那头说，“新建购物商场时间太慢了，你去给褚家那几个债主施加压力，让他们联合去褚家催债，再派一拨人联系褚家，就说买他们的购物商场，褚家全国一共一百三十二家，先从B市开始收，褚家同不同意，就看那些债主够不够劲儿了。”
沈东升咳嗽一声，迟疑道，“这是不是太绝了，那小子知道还不疯狗咬人？”
燕一北吐了口烟，缭绕中看不清表情，眯了眯眼无所谓道，“没爪的猫罢了。”
褚小飞伸手扇了燕一北十个耳光，可惜一个也没落到燕一北身上，打在空气上，连点儿风都没带起来。褚小飞气得眼圈儿都红了，“他妈的燕一北，你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这么多年我怎么才发现你这么毒！你真狠啊你，康衍的注册金都是我哥给你掏的，你真好意思。”
挂了电话，燕一北接连又抽了半盒烟，一来电话就浑身来电一般看手机，然后又挂掉。
褚小飞看他来回折腾，嗤道，“神经病，抽死你算了。”
太阳快落了，霞光透过落地窗射进来，洒在贵气的白色地毯上，给它染上了一丝艳丽。
燕一北抽得急了，被一口烟呛了一口，剧烈的咳嗽声打破办公室的静谧。
褚小飞撇了燕一北几眼，嘴角下垂，“说过你好多次，不要抽这么多烟。”
原来也是，燕一北隔三差五就躲在书房里，第二天他一开门，满屋子的烟味儿，烟蒂多的烟灰缸都放不下了。他一劝燕一北少抽点儿，燕一北就黑脸说他多管闲事。他才懒得管呢，要不是每次换季的时候，燕一北都半夜都咳醒，影响他睡觉，管他爱抽多少抽多少。
现在得意了，没人管了，抽这么多看你晚上怎么睡！
燕一北将办公桌上的相框扣在桌面上，眉头微蹙，像是在被什么困扰着。
褚小飞胸口一滞，没想到成了鬼胸口也会疼。
那个相框是他来燕一北公司时，强迫放在桌上的，照片是他正在亲燕一北，他正在看蝴蝶，大抵是蝴蝶太美了，他的眼睛里闪着淡淡的喜悦，也许是当时太突然，照片里的燕一北被他亲，也没有一丝厌烦的神色，反而人还沉浸在看蝶的喜悦中，神态轻松惬意。
他特别喜欢这张照片，这让他有种与燕一北相爱的感觉。
洗出来后，他把照片摆在了客厅、卧室、书房，后来不满足于放在家里，他闹腾了好久，又搬出来高中救他父母的事，逼燕一北答应，将照片放在了他的办公室。
估计燕一北早就烦透了吧。
似乎扣上相框还是解不开他的烦闷，燕一北拿上相框，扔进了垃圾桶。
哐当一声，还带着主人的怒气。
“够了吧，昨天在书房闹腾一通，那边的都被摔碎了，这里的也不放过么。啧……有这么让你恶心吗，那你能忍十年，还真是个汉子。”褚小飞牵着嘴角，想笑一笑装不经意，可那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燕一北拿上西装外套和车钥匙，褚小飞坐在办公桌上，不想跟着燕一北出门，主意是主意，可随着燕一北向外移动，褚小飞距离他刚刚超过五米，就被一种说不清楚的力量，一把从办公桌上拉了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呀我草，得了得了，认输还不行吗，我去我去！”
一人一鬼坐在燕一北的宾利里。
褚小飞支着下巴，他知道没人听得到他，但不说话他得憋疯，“燕一北，你这是要去哪儿，拜托……车速这么快会被开罚单，我不在了谁给你弄这些，再说，你小心英年早逝，我刚清净会儿，你可不准早早下来打扰我。”
燕一北的眉头似乎就没松开过。
开了一会儿，褚小飞看这个方向，像是燕家二老家。
燕一北回家，燕父燕母很是高兴，向他身后望了望，褚小飞摆了摆手，扬起个超大微笑，“哈喽，我也来啦！”
燕父燕母嘴角一压，虽然还是笑着但难掩一丝失望，“小飞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燕一北顿了顿，说他出去玩儿了。
燕母拽了拽燕父的衣角，“又吵架了？”
燕一北没吱声。
燕母随着燕一北坐在沙发上，很是有些语重心长，“小飞性子急，你多让着他点儿，大男人的有些心胸。你快把他给我哄回来，我从乡下订了一批走地鸡，我等着他回来吃我做的饭呢。”
燕一北拽了拽领带，“知道了。”
褚小飞抹了把脸，知道没人看见他才觉得没这么丢人，大男人不光要有些心胸，更不能动不动哭哭啼啼的。
可他真舍不得燕爸燕妈，在他们身上，他才体会到父爱母爱，“对不起了爸爸妈妈，小飞来不了了，老妈你炖的鸡，小飞也吃不上了。”褚小飞虚环着手臂，真实感觉到阴阳有别，他抱不到燕妈了。
晚上，燕父燕母张罗了一大桌子菜。
“你们俩平时工作忙，多吃点，下次小飞来了啊，我煲点汤给你们补补身子。”燕母给燕一北夹了块牛肉。
燕一北闷头吃了几口，样子有些心不在焉，似是无意提起，“爸，我记得高中时，你欠了高利贷，那笔钱到底怎么回事？”
燕父脸色顿时白了。
燕母放下筷子，“那么久的事儿了，提这干嘛，你这臭小子吃完快回去，赶快把小飞哄回来才是！”
说着就推开椅子回了卧室，燕父见老婆神色不对，饭没吃完也放下碗筷，起身急忙追了过去，临走放下一句，“以后别提这个，你妈不爱听。”
燕一北没什么心情，三两下把碗里的饭吃完，起身收拾了桌子，燕父燕母还没有出来的意思。
“真是的，问这干嘛啊！你要真是好奇，为啥当初不问我？”褚小飞盘腿坐在茶几边儿上，“那高利贷呢，是个狐狸精给你老爹诈走的，哎……丑闻，绝对的丑闻。”
燕俊涛，B市最有名高校的知名教授，年轻时在学校也是风云人物，多少女人前赴后继扑过去，都被燕母杜婉仪雷霆手段解决了，当然，燕俊涛心里只有杜婉仪，对那些女人从不假辞色。可偏偏有一次，燕俊涛喝醉了。
事后知道，当时被仙人跳，但当时人在其中，燕俊涛唯一的想法就是天塌了，如果被杜婉仪知道，他会失去自己心爱的女人。
所以被那个女骗子三番五次勒索，最后窟窿越来越大，直到事情爆发，被高利贷将他们夫妻两个绑上天台。
不交钱，等待两个人的就是被推下楼，明天的一纸新闻，也不过两句唏嘘而已。
就是在这时，褚小飞带着钱出现的。
褚小飞回忆往事，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他和燕一北走到今天，也是他自己活该。他同那些逼燕家的高利贷们，也无区别。
回了燕家一趟，燕一北的脸更冷了，握着方向盘的手隐隐有青筋爆出。
这压抑的情绪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险些到了爆发的顶点，“一北，我又找到点新东西能证明我没骗你，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吧。”
“周五，下午五点。”没给对面反应的时间，燕一北挂了电话。
褚小飞刚刚还低落的心情，顿时过山车一般提了起来，鼻子都快歪了，“好你个燕一北啊，背着我跟这骚狐狸赵旋又勾搭到一起了。可恶……为什么我不会托梦啊，我在梦里我吓死你们两个狗男男！”
这坏心情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燕一北果然咳嗽了，咳得还很厉害，醒了手边又没有水，似乎是不想动，努力忍耐着。
却越咳越厉害，褚小飞急得团团转。
最终，燕一北不得不起身。狠狠灌了两杯水，才压下喉间的痒意，不知又想起什么，弓着身子站在圆桌前，愣愣的。
褚小飞想翻柜子里的龙角散，手伸过去穿过了柜门，浑身一震，“啊……我都忘了。”
燕一北放下杯子回了床，翻了几次床，像是有什么烦恼，天快微微亮的时候才睡着了。
褚小飞轻飘飘落在燕一北身边，假装像过去那样睡在他身边，不对，是比过去要好，至少没得到燕一北厌烦的瞥视。
这么想想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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