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各自散去。
沈东升拉着魂不守舍的褚小辉又“叮嘱”了几句，中心思想就是“配合点，对大家都好”。
褚小辉脸一黑，带着褚小飞打车回了住处。
燕一北久久没收回目光，他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情绪里，难免患得患失。
燕一北这次没再闹着回医院，异常“听话”让沈东升把他送回云宇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一进家门，燕一北就径直走向浴室，扔下一句：“联系方一惟，让他快带人过来。”
武易愣了下，才明白他指的是形象打理，匆匆打过电话。
很快，方一惟一行人浩浩荡荡来了云宇墅。
燕一北把自己泡在热水里，近乎自虐地搓洗着皮肤，好像要把医院里沾染的那股消毒水味儿和病气都彻底洗掉。
做面部护理的时候，他闭着眼，眉头却微微蹙着，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我今天的皮肤是不是特别差？脸色很难看？”
理疗师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师傅，负责燕一北的护理也有四五年了，被他问得一懵，小心地回答：“燕先生，您只是有些疲惫，底子是非常好的。”
燕一北没再说话，下颌线崩得紧紧的，显然这个答案并不完全满意。
他最近状态不太好，今天在褚小飞面前一定显得很憔悴，很狼狈。
只是这么一想，心里就忍不住焦躁。
褚小飞以前……是喜欢他这张脸的。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像根细针似的扎得他坐立难安。
沈东升在客厅，也没闲着，电话一个接一个，语速飞快地处理着公司这段时间积压的事务。
燕一北“失踪”又住院这些天，虽然重要决策有副总们顶着，但很多需要他最终拍板或者过目的事情还是堆成了山。
沈东升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时不时瞟一眼浴室的方向，心里那根弦始终松不下来。
前后两个多小时燕一北终于收拾利索了，换上一身舒适的居家服坐在书房，时间都快午夜了。
他头发吹得一丝不苟，脸上因为刚做过护理，透着点不正常的红润，但眼底的血丝和那种挥之不去的、神经质的亢奋，却掩盖不住。
“开会。”燕一北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对沈东升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沈东升叹了口气，认命地召集了几个核心高管线上接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书房里灯火通明，燕一北像是要把所有错过的精力都补回来，处理文件、听取汇报、下达指令，效率高得吓人，但也苛刻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完全沉浸在工作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压制住脑海里那些翻腾不休的、关于褚小飞的念头。
沈东升陪在旁边，负责查漏补缺和打圆场。他有种预感，燕一北的冷静只是一种假象，底下是汹涌的暗流，随时可能失控。
会议一直开到凌晨三点多才勉强告一段落。
高管们下线时，个个都跟打了场仗似的。沈东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坐在宽大书桌后、依旧腰背挺直的燕一北，忍不住劝道：“老大，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天再说吧，你得休息……”
燕一北没理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放空，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燕一北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提示音。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燕一北几乎是触电般地低下头，视线牢牢锁住屏幕。
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发送者的头像，是一个简单的、仰望着星空的卡通小男孩侧影。昵称只有一个字：“飞”。
燕一北的呼吸骤然停止了。他盯着那个头像和那个字，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将屏幕看穿。
今天下午在酒店走廊里，燕一北几乎是屏着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向褚小飞提出加个联系方式，褚小飞没犹豫随手就加上了。
这是个新号码，像是一把崭新的钥匙，却通向一个他既渴望又恐惧的、陌生的世界。
他手机里那个属于过去的、被他设置了特殊提示音的、和“褚小飞”的聊天窗口，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从最初的青涩试探到后来的刻薄伤害，再到最后石沉大海般的寂静……一切都只留在他这里了。
褚小飞的记忆中，这些早已被一键删除了吧……十年的牵绊……消失得无影无踪。
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近乎荒诞的庆幸，交织着冲击着他。
他不知道哪个更重。
失落于那些只有他记得的过往；庆幸于……至少，他还有一个重新开始的，哪怕是从零开始的机会。
他手指有些发僵，点开了那条消息。
【燕总，我是褚小飞。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我哥把公司地址发我了，我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到公司报到。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文字很客气，很正式，透着职场新人的谨慎和礼貌。完全是对待一个陌生上司的态度。
燕一北反复看着这几行字，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轻轻摩挲，好像能透过这冰冷的电子信号，触摸到那个刚刚失去记忆、对未来带着点茫然又有点期待的、鲜活的褚小飞。
“这么晚了还联系，是什么急事？”
他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抬起头，看向一脸担忧的沈东升，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出一个扭曲的、带着泪光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厉害：
“东升……他说明天来报到。”
沈东升呼吸一顿……这他妈哪儿是恢复正常了？这根本是另一种形式的魔怔！
咂咂嘴，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去拍了拍燕一北的肩膀。
“嗯，来了就好。”沈东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也赶紧睡吧，明天……还得见人呢。”
燕一北也不知听见没听见，低着头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极其认真地回复消息。
他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斟酌着每一个用词和标点，仿佛在起草一份价值亿万的合同。最终，他只回了非常简练的一句：
【收到。明天见。】
点击发送后，他握着手机，像握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久久没有松开。
窗外的城市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零星几点灯火。
云宇墅的这间书房里，一场新的、结局未卜的纠葛，好似才刚刚拉开序幕。
燕一北知道，前路布满荆棘，他得步步为营，不能再走错一步。为了那个忘记一切的褚小飞……也为了那个在深渊里挣扎了太久、终于看到一丝微光的自己。
那边褚小飞收到消息还有点纳闷，大总裁也是后半夜不睡觉吗？那肯定不是跟他一样玩游戏玩疯了……
本来他以为消息早就发了，结果刚刚游戏下线后切换界面才发现有个红色感叹号，估计是上电梯时信号不好，消息发送失败了。
也没看几点，随手就点击了重新发送。
这个燕总……工作这么卖力啊……等他去了“康衍”，一定要找机会多跟他学习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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