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天气总是变化无常，这还没有入冬，阴嗖嗖的天气像是要下雪。
那天发了一次疯后，燕一北看起来正常不少，只是每天阴沉着一张脸，整个公司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触霉头。
褚小飞的魂体动不动就忽明忽暗，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他飘在燕一北的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心里一片平静。
他的预感越发强烈，也许，他真的要离开了。
燕一北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夹着烟，烟雾在车厢里缭绕，衬得他的侧脸越发冷峻。他已经连续抽了三根烟，指尖被熏得微微发黄，可眉头却始终紧锁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死死压在他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褚小飞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以前燕一北虽然也抽烟，但什么时候这么大烟瘾了？
以前他总嫌烟味难闻，每次褚小飞偷偷抽烟被他抓到，都会被他冷着脸按在墙上教训。
可现在，燕一北自己却一根接一根地抽，像是要把自己呛死。
褚小飞伸手想夺他的烟，手指却穿过烟蒂，只能眼睁睁看着火星燃烧。
“燕一北，”他轻声说，“少抽点，你肺还要不要了？”
燕一北自然听不见。
他的眉毛夹着，看起来有些烦躁，又强压着忍耐。
很快这支烟也抽完了，他随手掐灭烟，拿起手机拨通了沈东升的电话。
“褚小辉那边怎么样了？”
沈东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好消息！褚小辉已经把‘叮当茂’的股权转让协议签了，价格压得很低，但他似乎没什么意见……”
燕一北冷笑一声：“他当然没意见，背着褚小飞卖产业，心里指不定多高兴。”
褚小飞一愣，随即气得想笑。
燕一北这是什么逻辑？
大哥卖产业是因为心灰意冷，不想再跟他纠缠，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背着他偷偷卖”？
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大哥知道自己对燕一北还有感情，所以才不想再多做纠缠。
沈东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嗯……要不要让褚小飞知道这件事？”
燕一北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沉默了几秒，才淡淡道：“随便。”
褚小飞沉默着，他的精神头已经支撑不住他像过去那样跳脚了。
他嘴上说着“随便”，可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像是在等沈东升的下一句话。
沈东升会意，立刻补充：“我派人去查了，褚震山的葬礼上没见到褚小飞，墓地那边也……”
“墓地？”燕一北突然打断他，“褚震山葬在哪儿？”
沈东升报了个地址。
燕一北“嗯”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
褚小飞飘在一旁，看着燕一北紧绷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燕一北……是在找他吗？
可他已经死了啊。
燕一北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指尖却泛着不正常的红。他盯着前方的路，眼神却有些涣散，像是透过挡风玻璃在看什么别的东西。
褚小飞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燕一北的状态不对劲。
下一秒让褚小飞瞠目欲裂——一辆逆行的货车突然从对面冲来！
“燕一北！！”褚小飞瞳孔骤缩，下意识扑过去想抢方向盘，可他的手却穿过了燕一北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燕一北猛地打方向盘，车子狠狠撞向路旁的大树！
老天啊……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一次机会，让我帮帮燕一北吧！
“砰——！！”
巨大的冲击力让车身剧烈震颤，挡风玻璃碎裂，一根粗壮的树枝从副驾驶窗户斜插进来，直直刺向燕一北的眼睛！
燕一北瞳孔紧缩，本能地闭上眼——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他猛地睁开眼，却看到一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
褚小飞。
他就挡在他面前，后背被树枝贯穿，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衬衫，最后又滴在燕一北的脸颊上。
燕一北眨了眨眼，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呼吸几乎停滞了。
“褚……小飞？”他的声音发抖，像是见到了鬼。
——他确实见到了鬼。
褚小飞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树枝，又抬头看向燕一北，忽然笑了。
“燕一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散在风里，“这次……我没骗你吧？”
褚小飞已经没了曾经褚家二少那嚣张不可一世的样子，那受了半分委屈一定会十倍奉还的性子竟然看不到一丝影子。
其实，这么多年了……他真的有点累了，也真的认清现实。
褚小飞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想要表达一点释然的样子，可是他好疼啊……
燕一北浑身发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你……”他伸手想碰褚小飞，可指尖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褚小飞的魂体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
真好……他用了全部的力量凝结实体，替燕一北挡下了这一击。
而现在，他要彻底消失了。
“燕一北，”褚小飞看着他，眼底隐隐闪着解脱的意味，“我以前……对不住你。”
“但这次，我没让你受伤。”
“我……对得起你了。”
燕一北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褚小飞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像是阳光下即将消散的泡沫。
“褚小飞！”他猛地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褚小飞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可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燕一北的耳朵——
“燕一北，我爱你。”
“从见你第一面开始……就一直爱你。”虽然他一直在念叨后悔遇到燕一北，可是这一刻他心中只能想起初见的美好。
“如果有下辈子……”
“我不会再这样……伤害你了。”
话音落下，褚小飞的魂体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他是笑着离开的。
永别了燕一北，陪在你身边的这段日子，我终于知道自己给你带来了多少痛苦。
如果我的这份感情让你无法承受，就让我下地狱，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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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燕一北坐在撞毁的车里，浑身冰冷。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声。
褚小飞……消失了？
不，不可能……
他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冲了出去。
“褚小飞！！”
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是野兽的哀嚎。路过的行人被吓了一跳，纷纷侧目。
“褚小飞！你出来！！”
燕一北像是疯了一样在马路中央大喊大叫，完全没了往日的冷静自持。他的西装被树枝划破，头发凌乱，眼眶通红，哪还有半点商业精英的样子？
“褚小飞……你他妈给我出来……”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我可以听你解释……”
“不管过去怎么样……我都听你解释……”
可回应他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交警很快赶到，见燕一北精神恍惚，以为他撞坏了脑子，直接把他送去了医院。
沈东升接到电话赶来时，燕一北已经被打了镇定剂，正躺在病床上昏睡。
医生皱着眉说：“病人情绪极度不稳定，可能是车祸后应激障碍，需要静养。”
沈东升点点头，刚想道谢，病床上的燕一北却突然睁开了眼。
“沈东升。”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沈东升吓了一跳：“醒了？”
燕一北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去找褚小飞。”
“……”沈东升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在燕一北身边这么多年，看过他和褚小飞吵吵闹闹很多次，最严重的时候两个人把整栋云宇墅都给砸了。
前几年他还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坏脾气的男孩子？
可是……最近一年来，那个总是桀骜不驯的男人更多时候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除了会对赵旋有点过激的反应，隐隐还能看到曾经的样子。
燕一北却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犹豫，继续道：“先别动褚家，倾尽全力找他……去云宇墅等我。”
沈东升迟疑道：“可是，褚小飞他……”
“去！”燕一北猛地拔高声音，眼底布满血丝。
沈东升不好再多说，燕一北的样子是在说不上正常，只能先顺着他的意思。
第二天，燕一北出车祸的消息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康衍总裁燕一北深夜飙车，精神失常当街发疯！》
《惊！燕一北车祸后疑似出现幻觉，当街大喊“褚小飞”名字！》
《燕一北与赵旋恋情曝光？车祸前二人曾密会！》
最后一条新闻的配图，是赵旋深夜出入燕一北办公室的照片，角度刁钻，看起来暧昧至极。
燕一北看到新闻时，脸色瞬间黑了。
“赵旋……”他死死捏着手机，像是捏着谁的头盖骨，近乎以捏碎的力道。
褚小飞最讨厌赵旋。
如果褚小飞看到这些新闻……
燕一北匆忙拨通了公关部的电话。
“三件事。”
“第一，全网删除我和赵旋的所有绯闻。”
“第二，澄清声明用最严厉的措辞，表明我和赵旋没有任何关系。”
“第三，”燕一北的声音冷得像冰，“无论花多少代价，封杀赵旋。”
他看得出来，媒体报道的这些花边新闻，一定有赵旋的推波助澜。
电话那头，公关总监小心翼翼地问：“燕总，赵旋毕竟是美行的当红艺人，突然封杀会不会……”康衍的传媒板块的业务也有参与“美行”的投资，这……这不等于自伤八百吗。
“再告诉他，”燕一北打断他，“如果周延的事有一句假话，我会让他这辈子再也出不了头。”
赵旋接到公司通知时，正在化妆间做造型。
“什么？封杀？！”他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
经纪人脸色难看：“燕一北亲自下的命令，所有合作全部终止，连已经签了合同的代言都临时换人了……”
赵旋腿一软，直接跌坐在沙发上。
他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还亮着，上面是燕一北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你最好祈祷褚小飞没事。”
赵旋狠狠将手机砸向镜子，“褚小飞……阴魂不散的玩意儿。”
和他凶狠的样子不同，身上被冷汗浸透了，他心底有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内心深处的恐惧带着凉意袭击他的四肢，他控制不住发抖，不得不承认有些后悔去招惹那个男人了。
燕一北放完狠话，整个人像虚脱一样靠在枕头上。
他脑子像被打了气，眼睛被这股气挤得一阵阵发黑，像是要从眼眶里钻出来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
白天是他的错觉吗，对……是错觉吧，他记得褚小飞的血流到他的脸颊上，可他问过医生了，他的伤主要是在肋骨，而且没有外伤没有流血……是错觉的……
一定是！
燕一北无法自控抓了几下头发，他觉得躺在床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这潮湿黏腻的感觉让他想吐。
下一秒，他就再也忍不住吐了起来……血落在脸颊上的感觉……是褚小飞的血。
他……他，他是不是出事了。
【BOSS，找到周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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