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朱妹子买了这么多小鸡仔呢……”
有人搭话，江妩坐在两个孩子中间微笑着点头。
“是啊，想着一只也是养，十只也是养，索性多捉点，热热闹闹。”
旁人见她好脾气的样子，也忍不住加入话题，有人问她是不是养来下蛋卖钱的，她也笑着没否认。
其实主要还是紧着家里吃的，两个男孩正是蹿个子的阶段，每天早上雷打不动一人两个鸡蛋，再加上平时做饭……要知道，鸡蛋能做的美食那可太多了。
她不解释，是觉得说了也没人信——这年代鸡蛋这种好东西谁家舍得敞开吃，江妩穿来一个月厨房的消耗比某些人家半年都多。
正聊得火热，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飘了过来。
“切，还想养到下蛋呢，能不能活得了都不一定呢。”
气氛太和谐，以至于这阴阳怪气的话一出，车上瞬间一静。
那先前借刀的小媳妇看不过眼皱眉，“王大娘，你说啥呢？”
冷落多时叫人一说，王大娘不打住，反倒来了劲，她挺了挺腰杆嗤笑，“咋的，我可没瞎说。”
“说到鸡，你们所有人见过的加起来都没有我养过的多。”
她信誓旦旦，便让许多人一下子想起她年轻时确实是养殖场的勤杂工，一时间都迟疑了。
王大娘幸灾乐祸瞟道，“就这些小鸡崽，一看就不是什么皮实的，路还远着呢，我看呐没一个能活，全都得半道热死。”
“娘，怎么办……”朱培杰看着有小鸡垂着脑袋声音里已经带上哭腔。
“没事。”
江妩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触到小儿子滚烫的头皮不由一顿。久违地在心里把系统喊了出来。
【2369为您服务。】
“你有办法给这些小鸡降温吗？”
系统无机质的电子音平稳响起。
【宿主你好，本系统能量只能用于辅助主要剧情开展，对非重要个体不做干预。】
意思是有能量，但没必要。
江妩点点头，并不意外它不肯答应。
“我记得合约里面，我是受到人身保护的对吧？”
她进来前签过一大堆声明，里面有一页保护任务者人生安全，尽可能免除她遭受剧情外痛病的条款。
毕竟任务者也是人，进来是走剧情，不是受罪的。
江妩还记得穿来第一天，当时被人推倒脑震荡头晕恶心，系统就触发条款，立刻输了能量帮她恢复。
【是的】
果不其然，2369回答道。
“好。”江妩心中有了计较。
脑震荡算工伤，那中暑算不算？
她扫了一眼，太阳大起来，两个孩子都晒得难受。朱培杰晒得黑里透红，叶骏生也是，他坐在还外边，汗珠就跟下小雨一样一直往下滚落。
“你跟我换个位子。”江妩把篮子递给他。
叶骏生不明所以地接过站起来，还以为后娘想叫他看顾小鸡。江妩果断换到外边，坐下的一瞬间，两个孩子明显感觉到一片清凉的荫凉落在身上。
叶骏生一愣，一扭头就见到后娘在两人身后挺直脊梁挡住了炙热的阳光。
“来，给我。”
江妩刚坐下，系统开始源源不断地输送能量为她阻隔紫外线，避免她体温过高中暑。表面上看，她该流汗流汗，该晒红晒红，甚至因为坐得直，整个人被晒到更多。
叶骏生动了动嘴，后娘不是叫他提篮子，而是给他遮阳，这让他眼中好一阵复杂，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江妩没注意少年一直瞟着自己，篮子稳稳地放回腿上，上车前还活泼的小鸡现在叫声都小了，她垂眼，从塑料袋里面掬一把水，挨个捉起来给它们喂水。
开始它们还有点不知道怎么喝，好在不笨，按着喙沾上一点水后，鸡崽一改蔫蔫的样子，立刻急切地开始自己叨水。
“呀，喝水了，能喝下就行了。”有人惊喜道，其他人一看跟着松口气。
都是朴实的农民，这么多小鸡要是都折在路上，谁都觉得可怜。
朱培杰恍然大叫道：“娘你找卖鱼的要水，原来是早想到这个！”
江妩点点头，养鱼的水有腥气，对小鸡显然更有吸引力。其他人这才知道，原来是养鱼的水，难怪这小鸡仔这么激动。
王大娘撇了撇嘴，没想到江妩还真有办法。
她心里不得劲，小眼往篮子里面看了又看，发现角落里蜷缩了三只，顿时眼睛一亮，又找到了底气般嚷嚷起来。
“这几只都闭眼了，没救了，指不定还带点啥病，快快快扔了。”
养过鸡的都知道，病鸡是老鼠屎一样的存在，禽类染病一死死一片。听她一说，众人都有点紧张。
江妩垂眼继续给小鸡喂水，忙里抽空撇去一眼，没说话。王大娘说的是从摊主那捎带的三只瘦小的小鸡，原本就蔫蔫的她知道。
她当时也不是随便要的，她观察过，这几只虽然精神不好，但是眼角干净，羽毛也算蓬松，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况且，系统也没预警。
如果真的携带什么疾病，就算不为了她，为了叶骏生这个男主的健康，2369也会提前出声提醒的。
“哎哟，你别不舍得，这小鸡都闭眼了，看着晦气，快交给我扔下去惯死算了。”
王大娘话刚说完，就要伸胳膊要来逮小鸡。朱培杰想护住筐子被她拨开，一时间有点着急，忙看他娘，谁知道江妩就跟头顶长眼睛似的，抬手就架住王大娘枯柴一样的手。
“没事，不烦大娘操心，我先养养看。”
王大娘感到手腕被钳制，没想到江妩劲不小，她再伸不过去一寸，再看面前人虽然眼神平和，但态度强硬，便只好不甘心地作罢。
防着她再动手，江妩索性把那三只小鸡都拢到掌心，察觉到两个孩子崇拜的目光，她顿了顿，往他俩手里一人塞了一只。
这可给俩娃紧张坏了，生怕没拿好，小心翼翼地护着，朱培杰想学着江妩那样给小鸡喂水，却发现小鸡全程闭着眼，一点不张嘴，像没有知觉。
“娘……我这个……”朱培杰惊慌地吸着鼻子，很怕自己的小鸡要死了。
江妩看了一眼，小鸡一动不动。她往掌心加了点水，让小鸡两只爪子泡在水里。又往它头上抹了水，翅膀和胳肢窝也没放过，总之羽毛厚的地方都拍湿了降温。
王大娘嘲笑她白费力气，要是病鸡随便摆弄两下就没事了，那每年养殖场也不会扔出那么多鸡了。她心里已经认定那几只是病鸡，下车时，还能听见她和别人说这两筐鸡崽指定养不过几天。
江妩当没听到，到家后找了个细筷子，把小黄米泡软捣碎，混了湿的饲料，掰开那三只小鸡嘴给它们喂食。
“娘，它能好起来吗？”朱培杰蹲在跟前担忧问道。
江妩见他指的最弱小的那只，到嘴边的“不太好活”打了个转。
“……不太好说。”
她沉吟，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
“但我试一试，如果能挺过今晚应该就能活下来。”
叶骏生皱眉，就连他都能看出来这只进气多出气少，大概率很快要没了，后娘却这样说，到底是有把握还是糊弄小孩……
不管怎么样，明早就知道结果了。
抱着这样的心理，回房前他又回头看了好几眼，说不上心底是怀疑还是期待。
叶骏生当晚睡得不算安稳。
他浅眠，睡梦中总感觉院子里有人走动，半夜还起来看了眼，鬼影都没一个，便以为自己在做梦。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还没睁开眼睛，就被屋外一声大叫吓醒，他爬起来往外面一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站在院子里的不是母子俩还有谁。
“哇！我的小鸡我的小鸡……”朱培杰激动地围着磨盘转圈，“真的好了！”
叶骏生眉头一挑，小鸡好了？虽然听他这么喊，可直到少年走近，亲眼看到昨天还奄奄一息的小鸡，如今饥肠辘辘地在磨盘上啄米还是觉得很意外。
后娘没糊弄小孩，居然真的给救活了。
江妩也挺高兴的，系统虽然没有借她能量，但到底没有拒绝她帮忙监测小鸡心跳的请求。
她凭借着现代急救常识，一会儿喂糖水，一会儿辅助排便，忙活一宿，总算把一条小生命救回来了。
“娘你太厉害了！”朱培杰抱着他娘的胳臂一脸叹服。
老实说，小儿子的马屁江妩还是挺受用的，但也就一会儿功夫，后面就有点受不了他的黏糊劲头，打发他洗漱。
“得了不早了，上学别迟到，我先去给你们做烫饭。”
朱培杰恋恋不舍地松手，看见江妩眼下青黑，又有点心疼，因他一句话，就对小鸡如此上心，守了大半夜还要给他做早饭，娘对他真好。
这么想着，他再开口话语里不免带出几分濡慕和保证。
“娘你真好，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淘气，乖乖听话。”
江妩看这小子难得认真的神色，挑了挑眉。
这倒是没想到。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想了想，忽然瞥见叶骏生在收拾书包，她心中一动，道。
“那我要你好好学习，像你哥一样，以后考上大学。”
这话一出，两个孩子都是一愣。
朱培杰是懵，他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压根没想过这条路，而被她点的叶骏生却直接怔在门边。
考大学这事就像一个飘渺的梦，他只敢在半夜无人的时候想一想，一直以来谁都不敢告诉，没想到今天居然就这么被后娘随口说出来了。
叶骏生不免心头狂跳，要知道，农村孩子不比城里的，一年两季的农忙，就是初中念完都难得，能读上高中更是凤毛麟角，属于在家里极受宠了。
叶骏生不觉得自己在此列。他和朱培杰一定是后者更受到偏爱和重视。
但后娘刚才的话音，居然是让他一直读完高中？
更让他在意的是，他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能考上大学，她理所当然叫朱培杰以自己为榜样，就好像……好像笃定他一定会考上一样。
少年定定地看过去，在后娘平静的目光中，第一次感觉到或许不是虚无缥缈的梦。
大学离他……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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