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书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
意识像是沉在宁静的湖底，整个人被一层层水流包裹着，缓缓向上浮升。这个过程并不难受，反而有一种久违的轻松感。
程书楠的睡眠向来很浅，一点轻微的动静都可能将她从睡梦中拽醒……这种醒来后身体不太难受的情况属实少之又少。
上一次感觉轻松……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嗯嗯，知道了宋大妈，比我妈还啰嗦。”
“……没被骗，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少……”
是许呓的声音……但是腔调软软的，很自然，和平时不一样。
程书楠的睡意瞬间没了大半。她没睁眼，把自己的头往抱枕里埋了埋，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看起来依旧像一滩熟睡中的咸鱼。
那声音还在继续：“真没事……就是……唉，别提了，早上差点没给我吓死……”
“……哦哦，那个啊……钱够的。放心……”
许呓的声音隔得不远，大概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当然要感谢金主妈妈，呸不是……额……嗯，人还行吧……没咬人……”
“嘭！”一声闷响，像是水杯没拿稳磕在了桌面上。
许呓的声音明显慌乱了：“……咳咳！……没什么……猫……程书楠的猫……Coffee，别捣乱！”
Coffee的呼噜声适时地响起，像是在帮主人佐证。
“哎呀知道啦宋伊然，我这么大个人了……” 许呓试图把话题拉回安全的轨道。
“……你别操心我当0还是1了行不行？我跟她没有什么的，有这功夫不如赶紧把自己收拾收拾嫁出去……”
“…………”
“谁牺牲色相了……？”
“什么终身饭票啊？！喂！不准乱说……”
她的声音突然变大，又迅速压低。
程书楠忍不住了。
装睡实在是太考验意志力了。
她偷偷把脸侧出来一点点，只露出左边的一只眼睛——眼睛掀开了一条比发丝宽不了多少的缝。
目标：对面的沙发。
许呓果然在那儿。女人背对着她，程书楠只能看见一点斜侧面。
她盘着腿，Coffee四仰八叉地瘫在她的大腿上。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薅着猫下巴，另一只手举着手机。
是视频通话。
屏幕里，宋伊然的嘴巴张合着，肯定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终身饭票”话题。
许呓的脸很快飞起红晕，眼神飘忽，就是不敢正视屏幕里的宋伊然。
她原本清冷疏离的气质，在这通视频里被朋友直白的问题击得粉碎，只剩下摇摇欲坠的面子。
程书楠隐隐约约听见宋伊然大声问：“当0快乐吗？”
许呓忽然别过脸，视线正好扫过程书楠躺的那个方向……要暴露了？！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闭上眼。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许呓急急忙忙对着手机说：“……嗯……嗯，回头说，这边有点事……猫又作妖……挂了啊！”
随即就是视频被掐断的“嘟”声。
许呓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了一句：“……要命。”
过了几秒，轻柔的脚步声靠近。
来了……来了……被发现了吗？
但她预想的质问或者戳穿没有到来。
身体突然感觉到一点柔软的触感……是许呓刚才搭在身上的薄毯，被她轻轻盖在了程书楠身上。
程书楠的心脏失速般地狂跳起来。她不敢睁开眼，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有点无所适从，只能闭紧眼睛，维持住“深度睡眠”的表象。
脚步声远离了，许呓应该是坐回了原位，客厅里只剩下了Coffee的呼噜声。
又过了几分钟，或许是Coffee的呼噜声太催眠，程书楠装着装着，意识再次模糊起来。
……
等她再度醒来，窗外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温暖的橙金色。
客厅里很安静。程书楠终于“自然”地醒来了。
她动了动，缓缓睁开眼，身上的毯子滑落下来一点。
许呓不在？Coffee也不在……去哪了？
心里忽然有一种空落感……很快程书楠开始着急起来。因为她的脑子里冒出了“人去楼空”的可能性。
她连鞋都没有穿，就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向开放式的厨房——没人。又转头看向次卧。
次卧的门被拉开了。
许呓走了出来，一手拿着个空的玻璃杯，另一只手……捂着腰？眉头微微蹙着，看起来有点疲惫。
“醒了？”许呓看到她站在那儿，没什么表情。
“刚刚带着coffee去次卧躺了一会……你的猫真能睡，压我腿上两个小时……”
她说着，把那个用过的杯子放进水池冲洗。Coffee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脚边，一副忠实小跟班的模样，完全忘了自己真正的主人。
程书楠：“…………”
什么？！！！那死猫在许呓腿上睡了俩小时？许呓就坐那儿抱着猫让猫睡？许呓在她睡着的时候……陪猫睡？
她盯着Coffee在许呓脚踝蹭来蹭去的谄媚样子，又抬头看见了许呓看向coffee时眼里的无奈纵容，心头那罐老陈醋“啪”地被掀开了盖子……
啧……
早知道就不把猫推给她了！
程书楠心里酸得直冒泡。但她面不改色地清清嗓子，声音有点沙哑，还带了点……故意为之的冷淡：
“哦，Coffee就那样，烦人精。”
下一秒，她目光落在许呓还在轻轻揉捏的后腰上。
“……压疼了？”
前半句听上去是在指责猫，后半句不小心却暴露了那么一点点关心。
她觉得不对，赶紧补充：“……我是说，它太重了，该减肥了。回头就给它换低脂猫粮。”
许呓冲洗杯子的手顿了顿，她侧过头瞥了程书楠一眼。
“还好，死不了。倒是你，睡得跟……咳，睡得挺沉。”
她差点说出“睡得跟猪一样”，赶紧刹车。
“那个，谢郁琳说有事，走了，说晚上饭点前回来。”
程书楠“嗯”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许呓。
许呓把洗干净的杯子倒扣在沥水架上，衣服被带动着，不小心露出了一点白皙的后颈，光洁的脚踝在居家裤管下若隐若现……
之前宋伊然说的那句“当0快乐吗”的调侃，开始在程书楠脑子里3D环绕。
不行，不能乱想。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驱赶出脑海，重新找回自己的“甲方妈妈”人设。
她的双手插进松松垮垮的家居裤口袋，让自己看起来更随意也更……掌控全局一点。
“咳。”她再次清清嗓子。
许呓疑惑地瞥了她一眼。
“既然要待到开机宴……”程书楠开口。“你……不能睡客厅沙发。”
许呓：“……”她转过身，挑眉看她。意思是“你想怎样”？
程书楠无视了她的眼神抗议，指了指楼上主卧的方向，说：
“我的卧室在楼上，空间大一点。”
“隔壁是衣帽间，再隔壁……是书房，也兼工作室，放了张沙发床。”
“沙发床还算舒适。”
许呓：“……程书楠，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书楠的目光终于落到许呓脸上。
夕阳的光芒照着她的脸，那双眼本该是清冷疏离的，或许是因为残留的一点点睡意，也或许是因为某种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而显得有些温柔。
“我……” 程书楠看着许呓的眼睛，一字一句，“睡书房。主卧给你。”
她又貌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
“方便……好朋友，沟通剧本细节，省得来回跑。”
她把“好朋友”三个字咬得有点重，好像是在说服自己，也是在提醒对方她们现在的“关系”。
许呓想说“我睡沙发挺好的”。
但还没说出口，程书楠又加一句：
“可以给你换床上用品……买新的。”
她没解释为什么，但这背后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主卧是她的私人空间，衣帽间是她和谢郁琳用过的。让许呓睡属于她的主卧，给她换床上用品，还特意强调衣帽间和书房的位置。
这不仅仅是因为心疼许呓睡沙发那么简单。
这是领地标记，和入侵许可。
她在邀请许呓进入她的私人空间，期待许呓在这里留下痕迹，并且她有在暗示：不管是主卧、衣帽间还是书房，许呓都可以进，可以随时找她。
“……知道了。”
许呓避开了那道过于直白但对方或许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目光，最终妥协。
“……谢谢。”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谢什么，是谢她让房间，还是谢她要专门给自己换新的床单被罩？
许呓……你怎么就学不会拒绝她呢？
程书楠听到回答，眼底那层期待也悄然散去，恢复了正常。
她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向冰箱：“你……渴吗？”
许呓刚想说“不渴”，但程书楠已经自顾自地拉开了那台巨大的双开门冰箱，从里面拎出来两瓶……电解质水。
“给。”她随手把其中一瓶抛给许呓，“跳舞出汗多，需要补充电解质。”
许呓下意识接住，冰凉的瓶身激得她指尖一缩，她看着瓶身上花哨的英文标签，目光投向程书楠。
对方拧开了瓶盖，仰头喝水。喉结随着吞咽滚动，夕阳勾勒出她清瘦但有力的轮廓。
……这人连喝水都像在拍广告。
“咕咚咕咚”几口下去，程书楠被这瓶水彻底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说话的语调也正常了很多。
“既然要住一段时间，基础日用品得备齐。”
许呓：“……？”
“你那些……”程书楠的视线扫过许呓身上那件白色T恤和……呃，和她给的但已经被穿的皱巴巴的家居裤。
“……行李，不够。”眼里满是嫌弃。
许呓：“…………”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程书楠身上的米白色家居服，有点心虚。
但嘴还是要硬的。
“……我带了换洗的。”
“哦……”程书楠挑眉，语气平淡但杀伤力很强，“你是指那件印着‘面包就是力量’的……文化衫？还是那条……膝盖磨出毛边的牛仔裤？”
许呓：“！！！”
程书楠：“早上帮你整理东西时，不小心看到了。”
一股热气冲上脸颊。这人！居然翻她包？！她还有没有**了？！
“所以，”程书楠无视了她控诉的眼神，一锤定音，“跟我去买。”
“现在？”许呓看了眼窗外渐沉的暮色。
“现在。”程书楠点头，转身就往衣帽间走，“换身能出门的衣服。”
她走到楼梯口，突然停下，回头：
“……别穿那件力量衫，我怕被狗仔拍到，以为我虐待闺蜜。”
“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