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郁琳推开门，手里拎着两只纸袋，温昼跟在她身后，手里抱着一堆毯子和坐垫。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谢郁琳笑着走过来，“温昼说今晚天气好，适合喝酒。”
程书楠挑眉：“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温老师说你俩鬼鬼祟祟上了天台，怕你们干坏事！所以我来监督。”
许呓：“……”
温昼：“我没说。”
“哎呦开玩笑……当然是猜的啊！”谢郁琳耸耸肩，“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往高处跑。”
许呓下意识看了程书楠一眼——她心情不好？什么时候的事？明明刚才还在……
“我们带了酒，过来陪你。”温昼道。
谢郁琳立刻举起袋子等候夸奖。
温昼看了她一眼，突然来了句：“谢郁琳偷她妈的。”
谢郁琳用手肘捅她：“怎么说话的！那叫拿！”
温昼面无表情补充：“拿了三瓶。”
程书楠笑一声，伸手接过袋子：“那来得好。”
温昼铺好毯子，又把酒杯摆好，全程没说话。
谢郁琳把酒瓶往地上一放，大大咧咧地往毯子上一坐，双腿岔开，姿势豪迈得像个山大王。许呓往旁边挪了挪，给她们腾位置。
接着，谢郁琳居然从她那个小小的手包里掏出四个高脚杯。
“来来来，满上满上！”
她顺手捞起一瓶酒，牙齿咬住瓶盖一拧，瓶盖就飞了出去。然后她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别跟姐客气啊！今晚不醉不归！”
温昼：“我不喝。”
谢郁琳：“又戒酒？”
“待会儿要开车。”温昼淡淡道。
谢郁琳撇嘴：“叫代驾不就行了？”
“……明天还有工作，不想难受。”
“少来，你明天明明休假。”谢郁琳不依不饶，“你肯定是怕喝醉了被我套话！”
“谢郁琳，你真的很烦。”
谢郁琳没生气，笑得更加灿烂：“谢谢夸奖。”
她忽然扭过头，话锋一转：“你们刚才……在干嘛？”
“看星星。”程书楠说，“现在连土星木星都能看到。"
温昼闻言起身，凑到望远镜前调整焦距。她的动作很专业，像是经常操作这类仪器。
“你对天文有研究？”许呓问。
“为了素材。”
“温温可厉害了！”谢郁琳托着腮帮子，语气骄傲得像在炫耀自家孩子。
“之前有部片子里所有星空镜头都是她亲自拍的，没用特效！”
程书楠：“难怪拿奖。”
温昼没接话，专心调试着望远镜。
谢郁琳晃到她身边，伸手戳了戳她的腰：“让我看看？”
“别闹。”温昼拍开她的手，但还是让出了位置。
谢郁琳凑上去看了一眼，立刻惊呼：“我的天！好清楚！这是木星吗？旁边那几个小点是卫星？”
“嗯。”温昼点头，“伽利略卫星。”
谢郁琳大喊：“许呓！来来来，过来看！超级漂亮！”
她被拉到望远镜前，眼睛刚贴上目镜，就听见谢郁琳在耳边说：“程书楠特意为你准备的吧？她以前可没这情调。”
许呓僵住了。目镜里的木星模糊成一团光晕，她突然不会对焦了。
“调这里。”温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只手越过她肩膀，轻轻转动调焦旋钮，“慢慢来。”
木星逐渐清晰起来，条纹状的大气层，周围环绕着四颗小亮点。
许呓却透过望远镜看到了更多。
程书楠拍完夜戏回来还给她安排这些。程书楠还记得她的喜好，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
“怎么样？”程书楠问。
许呓直起身，轻声说：“很漂亮。”
她们转头一看，谢郁琳已经回到座位上，正抱着温昼：“喝嘛喝嘛！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温昼皱眉：“真不想喝。”
“就一杯！”谢郁琳把杯子塞进她手里，“我保证不闹你！”
温昼看了她一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也走回去坐下。
谢郁琳举起酒杯：“来，干杯！”
程书楠懒懒地碰了一下，许呓跟着抿了一口。
酒液滑过喉咙，带着微涩的果香，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慢点喝。”程书楠低声提醒，“这酒后劲大。”
许呓“嗯”了一声。
其实她有点想喝醉，醉了就不用想那么多，也不会在意程书楠说的那些话，做的这些事。
谢郁琳仰头望着夜空：“说起来，咱们三个好久没这样聚在一起了。”
“是啊。”程书楠淡淡道，“上一次还是……”
她的话没说完，但许呓知道她想说什么——上一次，是她们还没分开的时候。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谢郁琳立刻转移话题：“对了，宁老师今晚也要来。”
“宁嘉？”程书楠挑眉，“她不是在国外吗？”
“昨天刚回来。”谢郁琳笑得意味深长，“说要来看看我们。”
话音刚落，天台的门被再次推开。
宁嘉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点心盒。
一阵风吹来，她下意识将一缕散落的黑发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露出她那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
众人甚至能看清月光是如何在那张完美的脸上投下阴影，又是怎样在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流转的。
俄中混血给了她这样特别的瞳色，像是西伯利亚冰原上的晨雾。
“看来我没迟到？”她轻声问，伸手轻轻拢了拢风衣领口。
那件米色长风衣的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衣襟半敞不敞。谢郁琳注意到她穿了那件自己送的白衬衫。
谢郁琳忍不住站起身。
“宁老师，你就不能好好系一次腰带吗？”
宁嘉低头看了看，淡定地说：“我系了啊。”
“这也叫系？”
谢郁琳指着那根要掉不掉的腰带，它懒洋洋地挂在宁嘉腰间，仿佛随时都会散开，看得她心痒难耐。
宁嘉经常不好好穿衣服。她知道自己越是漫不经心，越是衣衫不整，就越能把小谢同学迷得七荤八素。
宁嘉轻笑一声，不仅不整理，还伸手把领口又松了松：“这样比较舒服。”
“你这样会着凉的。”谢郁琳嘟囔着，还是没忍住伸手帮她系紧腰带。
宁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好了……我错了。下次一定。”
她这才看向其他人。
“书楠，许呓，好久不见。”
许呓下意识站起来：“宁老师。”
宁嘉摆摆手。
“别这么客气，现在又不是在学校。”
她走到许呓旁边，轻轻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坐，随后自己也坐下。
“许呓，最近怎么样？”
许呓低声回答：“还行。”
宁嘉笑了笑，从盒子里拿出点心分给大家：“尝尝，我特意带的。”
“嗯！好吃！”谢郁琳尝了一口，夸奖道。
许呓接过樱饼，也吃了一口。高中时宁老师会掏出各种点心给学生尝，那时候程书楠总是……
“这个归我了。”
记忆与现实重叠，许呓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樱饼就被程书楠抢走。
那人得意地咬了一口：“果然还是抢来的好吃。”
“程书楠！”许呓条件反射伸手去夺，却半道把手收了回去。
谢郁琳嘴里还含着东西就开始说话，腮帮子鼓鼓：“宁老师你看，这么多年过去，某些人还是改不掉强盗习性。”
宁嘉戳戳谢郁琳鼓起的脸：“吃东西的时候不准说话。”
说完她便转头看向程书楠。
“书楠，别欺负许呓了。”
程书楠盯着许呓看了两秒，伸手抹掉她嘴角的奶油：“沾到了。”
然后她舔掉指尖的奶油，目光锁着许呓涨红的脸。
“确实好吃。”
“不过……”她把剩下半块樱饼递到许呓唇边，“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许呓盯着那枚已经被咬过一口的点心，犹豫了下，还是低头吃了一口。
宁嘉看着她们，笑意更深：“你们俩，还是老样子。”
程书楠：“什么样子？”
“一个嘴硬，一个别扭……这么多年都没变。”
许呓：“……”
程书楠却笑了：“宁老师还是这么一针见血。”
谢郁琳趁机插话：“你这次回来待多久啊？”
“看情况。”宁嘉看向她，眼神温柔，“如果某人不赶我走的话。”
谢郁琳立刻反驳：“我哪敢啊！”
说完，她像是被按了某个开关，整个人画风突变。
刚才还豪迈地岔开腿坐着的她，突然并拢双腿，身子往宁嘉那边歪，声音也软了八度。
“宁老师~你这次回来多待几天嘛~”
温昼一口酒呛在喉咙里，猛地咳嗽起来。
程书楠：“谢郁琳，你被鬼上身了？”
谢郁琳还在继续撒娇：“人家想你了嘛~”
宁嘉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
谢郁琳立刻得寸进尺，整个人往宁嘉怀里钻：“那你要陪我逛街！陪我吃饭！陪我……”
“谢郁琳。”温昼赶紧打断她，一脸嫌弃，“你恶不恶心？”
谢郁琳瞪她：“要你管！”
宁嘉笑着搂住小谢：“好了，别闹了。”
众人笑起来，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
酒过三巡，谢郁琳已经有些微醺，靠在宁嘉肩上小声说着什么。程书楠倚在栏杆边，拿着酒杯轻轻敲着。
只有温昼，始终清醒。
许呓拿起一块点心递给她：“温老师，吃点东西吧。”
温昼接过点心：“谢谢。”
许呓挪到她旁边，小声问：“你……是不是累了？”
温昼摇头：“没有。”
“那怎么……”
“习惯了。”温昼淡淡道。
许呓怔了怔，突然明白过来。
温昼是在照顾所有人。
她怕大家喝多了没人管，怕宁嘉和谢郁琳聊得太开心忘了时间，怕程书楠喝多了闹腾……所以她选择不喝，选择默默守着。
而在这个小小的聚会里，只有温昼不属于她们的高中时代。她是在大学时期和谢郁琳相识的，后来通过谢郁琳认识了程书楠，和许呓更是才认识几个月而已。
“温老师。”许呓轻声说，“其实……你可以放松一点的。”
温昼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个很淡的弧度：“习惯了。”
又是这三个字。
许呓忍不住问：“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这样？”
温昼抬眼看她："什么样？"
“就是……”许呓斟酌着用词，“现在这样……听着她们回忆过去。”
温昼的嘴角微微上扬，却不是一个真心的笑容：“差不多吧。谢郁琳总爱拉着我参加这种聚会。”
她说的是“这种聚会”，而不是“我们的聚会”。
“其实……”许呓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发现无从说起。
温昼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轻轻摇头：“不用在意。我和她们的关系不一样。”
“我和她们是工作伙伴，和你……”她难得地迟疑了一下，“算是新认识的朋友。”
温昼是她们之中唯一一个活在当下的人。
她不参与回忆，因为那些回忆本就不属于她。
她不沉醉过去，因为她与这些人的羁绊都始于现在。
许呓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陪她安静坐着。
夜色渐深，酒瓶空了，点心也吃得差不多了。
程书楠凑了过来，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冷吗？”
许呓摇头。
程书楠给她拢了拢风衣：“别感冒，收拾收拾回去吧。”
宁嘉看着她们，笑了：“年轻真好啊。”
谢郁琳抬头，声音软绵绵：“宁老师，你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多老似的。”
宁嘉捏了捏她的脸：“三十三了，比你老。”
谢郁琳撇撇嘴没说话，往她怀里蹭了蹭。
宁嘉想站起身，推推她：“不早了，该回去了。”
谢郁琳挂在她身上如同树懒：“再待五分钟……”
宁嘉无奈，只好由着她。
许呓看了一眼她们，去帮着另外两人收拾烂摊子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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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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