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高听说小满的娘已经是寡妇,更加同情又生气,忍不住骂道:“那些拍花子的真该死!连寡妇的孩子都拍!”
瞿首辅拉回思绪,道:“待会回去后,你亲自去仔细审审那些人,他们定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是!大人!”这回李高应得格外爽快。
很快鲜虾馄饨端上来,瞿首辅随口道:“多谢老板!”
小满立即跟着响亮地喊道:“多谢老板!”
老板听到那甜甜的嗓音,不由得应道:“诶!闺女你吃好!”
瞿首辅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这孩子真是……可爱的小学人精。
李高也主动地给小满拿了筷子,见筷子似乎有些不顺手,忙又给她换成了勺子。
瞿首辅看着李高麻利的样子,思忖着,这会子李高怎么突然机灵了不少?
小满先用勺子小小地舀起一口汤,嘟起小嘴呼呼地吹了吹后,才小心地抿了一口,“哇!”
紧接着,她滋溜喝完勺子里的汤,很快又舀起一个圆鼓鼓的小馄饨,仔细地吹了吹。
看着她能自个儿照顾自己吃东西的模样,瞿首辅心中略放心的同时,又有些佩服小满那寡母,要将孩子教成这样,也着实不易。
还未等他感叹完,小满就将刚吹凉的馄饨递到他面前:“掰掰!你先吃!”
瞿首辅立即推辞道:“小满自己吃!”
他怎么可能好意思抢孩子的吃食?
小满眼神澄澈地看着他:“我吹过了,不烫了,掰掰别怕。”
瞿首辅顿时感觉,要是辜负了这孩子的一腔诚意,自己就罪大恶极了,于是他拿了一个空碗来,小满立即将馄饨放在他的碗里。
看着他取了筷子夹起馄饨吃了后,小满顿时露出大大的笑容,还雀跃般地轻轻蹦了蹦小身板儿,似乎做了一件极为了不起的事。
李高也忍不住满眼欣赏地看着小满,对瞿首辅道:“大人,这孩子真乖!我还以为,小孩子们只会抢东西呢!”
瞿首辅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心中则忍不住想:这样的孩子,我也是第一次见!
小满自认是十分公平的小孩儿,所以第二个馄饨她吹凉以后,就给了李高。
李高也学着瞿首辅的样子,欢欢喜喜用空碗接了过来,不知为何,这份被平等对待的感觉,让他心中软乎乎的。
分完了最开始的两个馄饨,小满才自己吃了起来。
瞿首辅本还有些担心,她会将汤汁弄到身上,或者溅得四处都是。
事情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小满吃得比较慢,但确实又干净又有条理,与家中会抢食的侄子们完全不同。
瞿首辅不自觉地就松了口气。
待吃饱了,小满在身上找出帕子,仔细擦了擦嘴和手后,就乖乖地坐在那里,
李高看着她那乖巧的小模样,就忍不住心动不已,对瞿首辅道:“大人,若是这孩子的家人找不着,咱们就养着她如何?反正她吃得也不多。”
瞿首辅觉得他是异想天开:“人家是有娘的,哪里轮得到你?你赶紧吃,吃完了去打听谁家丢了叫小满的孩子。”
李高只好委委屈屈道:“是,大人。”
唉,家里也催他找个媳妇要个孩子,他想要小满这个孩子,咋就不行了呢?
待吃完东西,李高出去打听后没多久,就领着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仆从回来了:“大人,这人自称是城中吕家的下人,家中三岁多的小姐丢了,正四处打听呢!”
那人不知瞿首辅是首辅,听李高叫大人,便利索地行了个大礼。
待看到瞿首辅怀中的小满时,顿时激动起来了:“小姐!这正是小的主家小姐,是家中的独苗苗!谢谢大人!谢谢二位大人!能寻回小姐,不仅是救了小姐,更是救了老爷老夫人和夫人的命啊!”
说着,这下人就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此人哭得情真意切,瞿首辅也没敢直接信了,只道:“你领我们上你们主家吧,我们须得将孩子交到亲人手里。”
“是,是,大人,小的这就给大人带路!”
瞿首辅和李高抱着小满,跟着那人走。
小满坐在瞿首辅的手臂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双黑亮的眼睛却忍不住四处看,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和新鲜,看到路人们赶着的牛马、提着的鸡鸭,都要伸长脖子看许久。
看来,这孩子平日里出门极少,瞿首辅心中暗想。
待到了一个挂着“吕府”二字匾额的朱红大门前,那大门正开着,里头有一银蓝色的身影,似乎是正在徘徊。
引路的下人立即上前,大声回禀道:“禀夫人!小姐她回来了!有两位大人找到了小姐!”
那银蓝色的身影一顿,旋即冲了出来:“小满!是小满回来了吗?!”
本安生待在瞿首辅怀里的小满,听到这个声音就激动起来,扭动起了小身子:“娘!娘!”
瞿首辅和李高心中的石头落地:看来真的找到家人了!
只是,小满扑向她亲娘的时候,瞿首辅只觉得怀中一空,心中也跟着一空,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
小满扑进亲娘怀里,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娘!好黑!好冷!小满好怕!呜呜……小满叫娘好久好久,娘都没来!呜呜……”
女儿的哭声,让抱着她小小身子的申奉书,忍不住肝肠寸断,忙拍着女儿的背安慰:“是娘不好,娘没有看好你,让坏人钻了空子,以后娘都在,小满不怕不怕啊……”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瞿首辅一愣:怎么是她?!
他忍不住看向那侧着脸安慰亲吻小满的女人,是他熟悉的柳眉琼鼻,是他听过的温柔语调,是他熟悉的身形……
那个名字曾在他心头滚烫,后来被深深地压入心底,连想都不敢去想,如今故人却如此突然地出现在他眼前!
早已经滚瓜烂熟的名字,已经自己从心底里蹦了出来,冲过了他的喉间,到了他的唇齿边,正要不可抑制地从他嘴里脱口而出时,突然听到门里一阵老妇的哭声传来。
扭头看去,门里又出来一个拎着帕子做哭天抹泪状的老妇,一旁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正扶着她,二人相携出来,一副万分激动的模样。
“小满!祖母的小满哟!你可吓死祖母了!”老妇人一边哭着,一边唱喏道。
瞿首辅心中的激动与柔情,瞬间烟消云散,一股不耐和厌烦从心中升起。
这老妇装腔作势也太过了一些,显得尤为虚假。
申奉书听到婆母的声音,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平静道:“爹,娘,小满找回来了,是这位大人亲自送回来的。”
说着,她终于抬起头,看向救了自己女儿的恩人,霎时间有些愣住。
两人四目相对时,似有千言万语在流动。
不过只两息的功夫,两人的眼神交流便被吕母的哭嚎打断:“原来是这位大人,多亏了您啊!小满可是我们家的独苗苗,要是她找不回来,我们老两口可没法活了呀!”
瞿首辅电光火石般地想起,小满也说过,她没有爹,她爹早死了,难道自己佩服和同情过的那个寡妇,就是眼前的人?
瞿首辅的心,有种经历了天寒地冻的霜冻,又突然到了烈日炎炎中一般,从沉坠绝望中,突然猛地一跃而起。
面对吕家二老的大礼,瞿首辅忙伸手去搀扶,眼睛又忍不住看向申奉书那边。
却见她神色冷漠,甚至有些鄙夷,不由得怀疑,申奉书是看穿了这两人在做戏?
吕家两老谢过瞿首辅之后,申奉书也抱着小满前来拜谢。
此时的小满已经哭完了,哭得眼尾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小泪珠儿,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申奉书行过礼后,又教小满说谢谢的话,小满稚声稚气的话语,让瞿首辅和李高的心都软绵绵的。
吕老爷邀请二人入府,要准备酒席感谢二人,被瞿首辅婉拒道:“此案还未了结,我们也不适合在外逗留,今日便作罢了。”
见瞿首辅和李高转身要走,小满急忙身子倾过去,要拉二人的衣裳:“坐坐!上我家坐坐!”
瞿首辅忙接住她的小手,道:“今日先到此,日后我再来寻你玩好不好?”
“我明日就要找掰掰玩儿!”小满立即道,她似乎很想抓住这个机会。
瞿首辅想了想,这案子已经要收尾了,自己也能脱了身,便应道:“好,明日来府衙寻我!”
小满这才依依不舍地让他走了。
送走瞿首辅和李高两人,申奉书敷衍过了公婆,就忙带着小满回了院子洗漱。
看到小满白白嫩嫩的肌肤上,都是摔打出来的青紫伤痕,申奉书心都碎了,眼泪立即掉了下来。
本来在玩水的小满,忙用手去给娘亲擦眼泪:“娘不哭不哭,小满不疼,呼呼过,不疼的。”
申奉书忍住眼泪,亲了亲乖巧女儿的头顶,“好,娘不哭,小满想哭的话也可以哭。”
小满摇头:“小满厉害着呢!一点都不疼,不哭不哭!”
这下惹得申奉书心中更心痛不已,对公婆的恨意,还有对“亡夫”吕诚的恨意,越发深刻了。
她的小满,这么乖巧可人的小满,被他们故意磋磨折腾,最后驯成了一个傀儡,公婆说一句才敢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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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故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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