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陆府,陆渊脚步轻快,不食难吃之物全身轻快,待见到宋娘子定要早早告知她。
刚转角,他抬眼就见宋甜甜正与一个年轻男子在交谈,男子相貌清秀,两人气氛和谐,笑语连连。
想起自己与宋娘子几次见面都生疏得很,礼貌有加,不见如此带笑交谈。
酸涩不甘席卷心头。
陆渊加快脚步打断两人交谈,面无表情,横插了一嘴:“宋娘子,在下有事与你说。”
两人交谈被迫中断,年轻男子是隔壁寡母范大娘的儿子沈贤,颇具才华,现已考上秀才,只需再等两年通过省级乡试选拔,考中举人就能出入官场沉浮。
谈话被莫名打断,宋甜甜、沈贤一同看向来人,男子穿着雪青绸缎长袍,发间着一支玉簪,脸上戴着金色面具,清贵逼人,眸光看向他们时带着一丝锐利。
锐利?
沈贤很莫明,他似乎并不认识这位公子吧。
他为何感觉对方对自己带有敌意,停留在他身上的眸光让他肯定这不是错觉,而是这位公子就是对自己存在敌意。
“宋娘子,多谢您赠与的发糕,十分香甜,母亲也很喜欢。”沈贤面向宋甜甜郑重行了一礼。
面前这位宋娘子,清秀雅致,近两日在母亲口中频频出现,说她父母皆亡,无人依靠,还照顾弟妹,小小年纪就支撑起宋家,勤劳善良、聪明能干,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对了,最近百姓口中相传的”宋氏小食铺”就是眼前这位宋娘子开的。
“沈公子,客气,自家做的点心,家母与公子觉得好吃就行。”宋甜甜微微欠身,回礼。
陆渊见两人似情意绵绵、依依不舍,觉着刺眼得很,连忙再次沉声插嘴:“宋娘子,我有急事找你,不知可否退一步说话。”
“宋娘子,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望宋娘子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沈贤笑着说完,回家去了。
“一定一定!”宋甜甜喜笑颜开,谁让她唯一爱好就是赚钱呢。
扫了眼回到左边院子某人,陆渊眸光深沉难测,再看面前自某人走后又恢复谨慎小心的宋甜甜,眸中复杂难辩。
本就酸涩的心更加翻腾汹涌。
宋甜甜看着眼前俊美男子,疑惑问:“不知陆郎君有何急事找我?”
她觉得陆渊今日有点奇怪,打断旁人谈话可不是温文尔雅的他会做的事。
虽然与他相识不久,但宋甜甜就是肯定,他不是如此不知礼数之人。
她想着难道真有特别紧急之事?略一思忖,试探:“陆郎君难道是碰上何难事了?”
谁知陆渊一言不语,只默默盯着她瞧。
看的她都低头审视自己,是否今日着装不对,还是说脸上有脏东西?
沉默半响,他收回视线,看向地面:“祖母已经答应在寿宴上订购三百份发糕,请宋娘子当日一定按时送达。”
宋甜甜眼前一亮,刚才各种猜想抛之脑后,忙应:“肯定肯定,多谢陆郎君这番奔走,您辛苦了,感谢感谢。”
她想着陆渊人还怪好的,明明他可以什么都不用管,毕竟赚钱的是她,但他还是采纳她的建议,还亲自把发糕送到陆府陆老夫人手中。
陆渊盯着宋甜甜手里的篮子,这是沈贤送的时令蔬菜,青翠欲滴,格外喜人,一看就是刚摘下来的,新鲜得很。
“陆郎君,您稍候须臾,我把今日晚食拿给您。”宋甜甜看着陆渊就像看着财神爷,转身兴奋往灶房跑去。
她穿着藕色对襟短衫,下身是桃粉色百褶裙,三千发丝用丝带编成一个麻花辫斜在左侧,转身麻花辫随裙摆飞扬起来,头上的茉莉花颤动着,白净如雪的脸眉目含笑,格外秀美动人。
陆渊出神望着离去的女子。
直到食盒把柄带着的凉意惊醒他,才回过神来。
望着眼前女子,他手里食盒细微颤动起来。
来不及再说些什么,谢过宋甜甜,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去了左边木门。
留在原地的宋甜甜觉得陆郎君今日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食盒放在石桌上,陆渊厌恶地盯着自己双手,脑中闪过宋甜甜头上簪着的茉莉花细细颤动的样子。
等双手恢复正常,他垂眸看着,发现这次除了心跳得剧烈,双手颤动的幅度、时间都有所减少。
难道他的病在慢慢好转?还是说与宋娘子接触时间越长越不会犯病?
这怎么可能?
青松正伸着懒腰从卧室走出来,见陆渊坐在石桌旁,面前放着三层高大食盒,眼前一亮,立即迎上前去。
“爷,您回来了,怎么样,老夫人答应了吗?”青松觉着老夫人肯定答应了,毕竟连择食的公子都对宋娘子手艺赞不绝口、恋恋不忘。
“应了。”
陆渊慢条斯理地把食盒中的饭菜一一取出来,昨日走得匆忙只到陆府陪同祖母吃了点发糕,就再也吃不下旁的东西了。
次日,他为了应付祖母也只浅尝几口,刚才还不觉得,此时打开食盒,闻到饭菜香,才发现肚中早就饥肠辘辘。
食盒中放着一碟子香辣猪肝,一碟子清炒土豆丝,还有碗白菘豆腐汤,最底下则是一大盆大米饭,单看分量都很足,让陆渊怀疑自己交的伙食费是否少了。
豕肉他本不爱吃,像猪下水以前更是从未吃过,自从遇见宋甜甜他有了很多个第一次。
眼前这碟猪肝本不愿尝,但他又不想错过宋甜甜做的每一道菜,犹豫半响才用竹筷夹了一片,试探着放入口中,猪肝麻辣鲜香,佐料的辛香覆盖了猪肝本身过重的腥味,整体滑嫩嫩的,在竹筷上微微颤动着,入口滑嫩中又带着一丝韧劲,越嚼越香,辣椒的霸道让唇越发红润,下手却不停滞。
过会儿,他抱着青松递来的茶杯,一杯杯喝着,也就掉转了方向吃起了土豆丝,竹筷上的土豆丝大小切的均匀一致致,每一根都晶莹剔透泛着油光,入口确不寡淡,清淡甜香盈满口腔,脆嫩爽口。
而青松对着香辣猪肝大口朵颐,比起清爽可口的小菜,他口味比陆渊明显更重一些,觉得辣的十分过瘾。
他之前看着宋娘子家院中种着辣椒,还以为宋娘子也如达官贵人一般喜爱辣椒,把它当作观赏之物。后来还是宋甜甜告知与他,他才知晓原来辣椒是一种蔬菜,搭配豕肉如此好吃,辣得属实过瘾。
见青松不仅吃猪肝连辣椒也吃,陆渊颇为惊叹。
他虽觉香辣猪肝甚是美味,但食用过多腹中如火烧火燎般,实在不适,所以比起猪肝,他觉着另外两道小菜更符合他口味,就连白菘豆腐汤都鲜得舌尖舞动,特别是白菘这般都清甜无比。
青松见公子爷更喜另外两道菜,立刻试探:“爷,您不吃猪肝,那奴就不客气了?”
陆渊筷子微微停滞了下,随后不慌不忙道:“爷看你也没少吃一点,吃吧。”
青松尴尬笑了笑,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傻傻笑。毕竟公子爷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没少吃,手里托着的碗已经添了两次了,眼见这碗冒尖的米饭也凹陷了进去。
夜深人静,洗漱后陆渊穿着素白寝衣躺在罗汉榻上,正准备合眼就寝。
窗外月光被窗牖窗纸筛选,静静照白了他所在罗汉榻一大片。
他睡姿一向很好,从不乱动,毕竟是高门大户公子,虽不受宠,对其教养却从不懈怠。
塌上平直身躯剧烈起伏,陆渊眉头紧蹙,眼见自己手脚均不受控制抖动起来。
若有人看见:
取了面具的脸上疤痕蜿蜒,在月光下纵横交错,斑驳难看,原本随着时间流逝已经愈合的伤口现时绽裂开来,红艳软肉从裂开的缝隙变得清晰可见,看上去异常狰狞可怖,对比另一面完好无损的皮肤,整个人蒙上了一层灰尘,黯然无光。
陆渊扶着床沿,手背青筋凸起,在白皙手臂上根根分明。
毒发?
明明已吞服下药丸,怎会如此?
来不及深想,喉咙涌上浓烈血腥味,下一秒温热的血从喉腔失控喷洒出来,月光蒙纱的冷白地面被鲜血绘就成了一副血腥画作。
素白寝衣衣领、袖口、前胸被鲜血沾染,开出了朵朵红梅,艳丽诡异。
被发丝遮掩住的瞳孔盯着地上鲜血扩大了几分,清明的神思恍惚起来,昏睡前还不忘拿起放在枕边的面具覆上。
房内寂然无声,悄无声息。
次日,日上三竿时分,青松推开房门,睁着惺松睡眼扫视四周,发现并未看见陆渊身影,很是诧异,公子爷作息规律,从不晚睡晚起,自律地像被上了锁的木偶人。
他疑惑来到门前,试探喊了两声:“爷!爷!你在房间吗?”
等了半响无人应答,青松更加奇怪,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去哪儿了?
他抬脚,破门而入,相同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头一次陆渊还清醒与他交流,语气虚弱些,而这次无论他如何推搡呐喊却无人回答。
“爷,您没事吧,您不要吓青松啊!来人啊!来人啊!”门被刚才大力撞击作的吱呀作响,却无人在意。
喊了两声意识到如今并不是在陆府,就只有他与爷两人,并无旁人。
“对了,宋娘子在隔壁!”
“大夫……大夫在哪里啊!”
“啊啊啊啊啊,青松你要冷静,冷静,公子爷还等着你救,先去找宋娘子,宋娘子!”
“公子爷!你一定要等奴请大夫过来!”青松满脸鼻涕眼泪却来不及擦拭,用袖口抹去,语无伦次,跌跌撞撞往大门去。
想起刚才紧握陆渊斜在床沿的右手,触及满是冰凉,没有丝毫热气,以及无论如何推搡喊叫都没有动静的陆渊,心中惶恐至极。
“宋娘子,你在哪里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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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香辣猪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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