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四人在和州的第二日便分道扬镳,由于采买药材需要装药物,因此,宋泷墨将马车给白露和疏影,自己骑着白露来时骑的马,独自一人南下。
宋泷墨扎着高马尾,戴着一顶竹编帽,穿着一身劲装,一路快马加鞭。
此行南方已到汛期,一直在下大暴雨,越往南下,下的雨越大。
不过,宋泷墨的骑术虽不能算绝佳,但也不差,一路淋雨赶路,在第二日的时候,勉勉强强到一处村庄。
村子有些荒凉,整个村庄的屋子都是用木头搭建的,屋顶很高,倾斜角度大,便于排水,家家户户的门窗也封得死死的,雨哗啦啦地下着,泥泞的雨水逆着宋泷墨前进的方向,漫过她的脚,不停冲刷她的鞋。
她的鞋已然湿透,身上的衣裳也湿漉漉的,泥点沾在裤脚上,雨水顺着帽檐滴答滴答地往下落。
“……”
这和她记忆里的村庄可不一样。
宋泷墨牵着马,来到一处人家前。
那处人家的门口杂草几近人的身高,看着就是很久没有住人的样子。
“蔡姨?”
雨声中,宋泷墨高声叫着,“在家吗?”
“我是松烟!”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哗啦啦的雨声。
大雨倾盆而下,肆意冲刷着一切。
明翊站在雨中,冷眼看着面前的衙门。
他连绣春刀都没抽出来,面前拦着他的人纷纷跪下,跟他一起淋雨。
“……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叫……是……是府上的大人都……都不在……”
“那就叫你们知府出来,知府不在就叫同知,同知不在就叫通判,总之我要见人。”
淞州已经隐隐有洪涝的迹象,在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官员都不在。
“他们……他们真的不在!”
其中一个人道,“大人,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真的不在。”
“去哪了?”明翊冷声。
“这……”
“不说的话,我就回京。”
明翊作势要走,结果垂眸看见跪在他面前的二人,轻微地松一口气。
果然是知道他们在哪里的。
“那……大人您慢走。”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秦弦在他上几轮手段以后终于“回忆”起一些事情。
李义廉手上捏着江南巡抚的把柄,江南巡抚生怕李义廉哪天就将他出卖,不得不同意李义廉,将康嫔送进宫中,受李义廉掌控。
因此,康嫔身上的子蛊,母蛊在李义廉手中。
而李义廉将蛊虫放在康嫔身上的真正原因是,康嫔身上的母蛊是驱使他手下的人的母蛊,但对身体损害巨大,每月需要一直喝着进补的药才能苟活,李义廉不想消耗自己的身体,便将母蛊放在康嫔身上,而自己只需要能够控制康嫔就好。
康嫔能控制包括阿青在内的所有李义廉所掌控的人。
秦弦当时并没有完全信任李义廉,偷偷藏起他要陷害宋琛的书信,一路逃到江南,被江南巡抚发现,为拿到与李义廉谈判的筹码,因此在秦弦手中,将书信抢夺过来,现在书信就在江南巡抚的手里。
但李义廉以为书信还在秦弦手上,所以一直在追杀他。
至于江南巡抚为何还没有找李义廉……
恐怕是想看秦家与李家闹起来,看看最后的胜者,再决定下一步棋。
不过,这些是私事,他还有公事。
江南水患在这几年愈发严重,河堤轻易被洪水冲走,农田几近颗粒无收,朝廷已经很久没收过江南的税,甚至还年年拨款修堤坝,但年年洪涝更严重。
他就是奉旨来查这件事的,手上有先斩后奏的密旨。
若不是宋泷墨体内还有蛊虫,按照他以往的风格,早已杀进门内,还需要在这里淋雨?
“哐!”
绣春刀出窍,狠狠劈下,泥水溅在跪着的二人脸上。
两人根本不敢抬头看明翊,瑟瑟发抖。
“三。”
“大大大……大人……”两人舌头都在打颤,“真的……不在……”
“二。”
明翊单手执刀,自上而下俯视二人,那眼神如恶鬼夜叉。
“大人……大人饶命……”
“一。”
他话音随着刀落下,人头直接落地,咕噜噜地在水里滚几圈,鲜血浸透泥水,染红一大片。
雨还是哗啦啦地下着,但另一个人已经知道明翊的厉害,吓得连连磕头,“大人!大人!小的这就说!这就说!”
刀尖指在他的脖颈之上,明翊只冷冰冰道,“说。”
“在……在……在嵋州!”
他“咚”地一声磕头,水花四溅。
这不是白跑一趟么?
明翊冷脸收刀。
嵋州,在淞州北面,与和州相邻。
由于它地处西,和州地处东,江南地势西高东低,即便发生洪涝,嵋州也没那么容易被淹。
江南的地方官员这是直接放弃百姓。
“大梁的江山还真是风雨飘摇啊。”
明翊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就算这里是江南,也没有什么人敢这么说话。
他回头,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腰上还配着一把长剑的少年人,手中牵着一只白马。
明翊刚要抽刀,就看见那枚玉环佩,即便此人没有露脸,还是第一时间就知道来人身份。
“楚溟。”明翊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宋泷墨不在,这两个人并不熟,身上各自带着杀气,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
楚溟抬头,寒潭般的双眸望向明翊,“游历。”
“啊?”明翊显然不接受这个说法。
“和我师父吵架,离家出走。”楚溟随口解释,并不想说明他此行的真正原因,“既然出走也不知道要去哪,便过来看看我师姐。不过她好像不在这里,倒是遇见你。”
“松烟去南疆边城了,你若现在快马加鞭,到南面的村落或许能找到她。”明翊道。
“你放心让我去?”楚溟有些惊讶。
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像是要直接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可不像是放心让他去的样子啊。
“总比她一个人安全,我在江南还有要事,抽不开身。”明翊道,“何况,我听说过你。”
“我的事迹不少,”楚溟难得嘴角挂起一丝笑意,“你听说的是哪一个?”
“你刚满十三那日,三招斩七人,无一人生还。”
国师府至今没有府兵,甚至丫鬟小厮都没几人,如果不是主人家实力强悍,那国师府早就被盗贼洗刷一空。
木清枫可不是靠不着调当上国师的,作为他唯一的弟子,武功怎么可能差。
那夜木清枫外出云游还没回来,楚溟守家,遇到七名持刀大汉来国师府抢劫,见开门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还在庆幸来对时间,结果都没来得及等邻居报官,就全部殒命于国师府门口。
“因为这个传言,我很想和你打一场。”明翊坦言。
“我不想和你打。”楚溟诚实道。
“只是切磋也不成?”
“明家是李党,我若与你切磋,传到他人耳中就是国师也要姓李。”楚溟翻身上马,准备离开,但没有真正的动作,“而若是与你真枪实刀干一场,传到他人耳中,就是国师与李相不合……虽然这也是大家眼中的实情,不过还是不要让大家传得更厉害的好。”
“……”
要是国师有他一分小心谨慎就好了。
“不过,明佥事不觉得奇怪么?”楚溟一拉缰绳,白马发出一声嘶鸣,“虽然是大雨,可这街上,空无一人。”
“是啊。”明翊抽出刀,本要手起刀落斩下那准备逃跑之人的首级,但楚溟手快一步,飞出一把匕首,直直打歪从不远处射来的冷箭,又一刀穿喉。
他不紧不慢地揉揉手腕,幽幽道,“听闻明佥事能先斩后奏,既然都没人瞧见,不如这个人头就算在佥事大人头上,如何?”
明翊飞身跃起,往楚溟的方向手起刀落,打飞另一支准备飞到楚溟身上的冷箭,落地。
“那可不成,这里围着的人要是真都是我一人斩杀,那我实在吃罪不起。”明翊道。
这话便是要楚溟跟他并肩作战了。
楚溟并不是没有这个意思,否则刚刚就不会出手。
“我一介小小文官,失手斩杀衙门口的兵,战战兢兢,还请佥事大人见谅。”楚溟连长剑都没拔出来,一副准备袖手旁观马上跑路的模样,只假模假样关心一句:“明佥事的马呢?我这马可不愿让其他人上来。”
“在客栈。”明翊道,“如果我上去会如何?”
“它会把我们两人一起甩下来。”楚溟回答,“所以请不要做这样的尝试。”
“……”
“如果要我出手,那请明佥事答应我一件事。”楚溟左手按在剑上,开口。
雨依旧下得很大,雨声哗啦啦的,盖过楚溟的声音。
明翊耳力过人,听得清清楚楚,楚溟话音刚落,便果断道:“此事我听松烟的。”
“这样听她的话?”楚溟有些惊讶。
“与她有关,自然是听她的。”明翊道。
“那你呢?你又是如何想的?”楚溟幽幽反问,“我可不是只邀请她。何况以她的地位,还办不成我要办的事。”
那就是需要明翊办了。
“松烟同意,我就同意。”
那就是宋泷墨如果让明翊去办,那他就会去办。
“……”楚溟无言以对,抽出长剑,长剑出鞘在雨中发出一声铮鸣,从马上跃下,与明翊并肩,“你干脆入赘宋家算了。”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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