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拿出来给人治病以后,楚溟将江南治理得井井有条,加上宋泷墨的医术为佐,江南的形势渐渐好转,有能力行动的人都去治水,洪水退去,只是还需继续进行洪水之后的事宜。
宋泷墨写了一封长长的奏章,内里说明药物采购无法完成的原因,以及目前江南的形势,送回京城。
楚溟还需要继续在江南一段时日,明翊带着宋泷墨先回京城,押着一众江南官员,连着江砚也被叫来江南一块干活。
康嫔父亲被抓,连带着她的宠爱也一落千丈,但该给的例菜衣物等等还是齐全的,她似乎对她父亲被抓一事也不太关心,根本没有去御前给皇帝添堵。
当然,她想去皇帝跟前求情也是不可能的,现在皇帝很忙,连问责宋泷墨都没有,听闻她回宫,第一时间将她召进议政殿。
户部尚书所贪的饷很多,虽说皇帝点了好几个人换着来算,但给的账始终不准。
宋泷墨在面圣之前推断,或许并不是那些人算账不利,而是和江南一样,表面给李义廉的人做,实际上派的是其他人。
看来……皇帝在除去她父亲以后,还想除去李义廉。
同时,李义廉也在盯着皇帝。
“朕是在给你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宋泷墨拒绝为户部算账后,皇帝冷声。
但想通这两层关系以后,宋泷墨不再和一开始见到皇帝时一样战战兢兢,而是更坦然:“若臣没有能力,陛下也不会给臣将功赎罪的机会。”
“那你要你父亲的案子平反是什么意思?”皇帝不悦。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宋琛是无辜的,尽管这样还是抄她的家,杀她双亲。
“臣只希望能重新审查父亲的案子,因为臣相信父亲不会做通敌叛国之事。”
“你父亲案子已定。”皇帝开口,“绝无平反可能。”
“无平反可能吗?”宋泷墨垂眸,“是臣僭越。”
“除了这个要求,你可以提任何一个。”
皇帝自认为自己已经很通情达理,没想到宋泷墨下一句话语出惊人。
“此后臣要代行户部尚书之职,有上朝议政之权。”
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皇帝当然不会为她父亲平反,她父亲知道皇帝并非天家血脉,这才被抄家斩首。
拿到实实在在的权力比在这里跟皇帝讨价还价来得痛快多。
“只是代行?”
“只是代行。”
“你比你父亲更懂事。”
皇帝不讨厌想获得权力的人,左不过这些权力都是他赐的,但他讨厌如宋琛一般,讲究什么“正统”,认定事情就是非黑即白的人。
“陛下过誉。”
“宋泷墨啊宋泷墨。”皇帝站起身,走到她跟前,“为何你不是男子?”
“臣出生时便定下臣是女子。”宋泷墨不卑不亢道,“臣并不想成为男子。臣以为,臣现在这般便很好。”
皇帝沉默地低头看着她。
宋泷墨没有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于是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等待着。
“朕允了。”双方皆沉默半晌,而后皇帝终于开口,抬手传来赵公公,道,“司药司宋泷墨,辅治江南水患有功,代行户部尚书之职,俸禄以正二品官处,可上朝议政。”
“这是前无古人的权力,只看你自己抓不抓得住。”皇帝说完,便道,“退下吧。”
“臣,谢主隆恩。”
宋泷墨谢恩之后便退下,离开议政殿。
掖庭有许多事情还没有完成,宋泷墨又顾不上这么多事务,只能让疏影先处理掖庭相关的事务,疏影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并没有因为年纪小而扛不住事,除去有些老资历不服她以外,其他的还算可以进展。
白露被宋泷墨带进宫里,跟在她身边处理司药司的事情。
她想了许久,还是觉得白露更适合在司药司,在掖庭实在有些屈才,所以才将白露带在自己身边。
自己就来户部走马上任。
户部此刻乱成一团,账单堆的比宋泷墨去江南巡抚府见楚溟时堆得还要高,现在暂理账务一事的是姜韬,被账单磋磨得仿佛老去十岁,眼下的乌青比碳还要黑。
甫一见宋泷墨,两眼仿佛老虎见着肉一样放金光,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宛如见到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亲切问候:“宋尚书大驾光临,姜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你这是何意?”宋泷墨道,“我只是代行尚书之职,并非户部尚书。”
“也差不多,也差不多。要不是你是女子,这户部尚书之位还可能只是‘代行’么?称一声‘宋尚书’又有何妨?这样谦逊做什么?来来来,快把这见鬼的账算清楚。”他是真的不想再算账了,这段时日,见到算盘就头昏脑胀,四肢发软无力。
“好啊,姜佥事,那我们先算算别的账如何?”宋泷墨正好有事没找他算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
“宋尚书请说。”姜韬面子给得十足。
宋泷墨不语,屏退左右,才慢悠悠走到上座,坐下,道:“李相为何知道我与明翊亲近,还想让我杀死明翊?是你的手笔吧?”
“哎呀,宋尚书,我只不过是一个夹缝生存的小可怜罢了。”姜韬摊手,“你二人在诏狱那么大动静,谁不知道?我若不说点什么,那李相能放过我吗?”
“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忘记此事,对你我都好。”姜韬走过去,压低声音,“说不定我还能帮到你。”
“你不是李党么?”
“正因为我是李党,所以李家的事情我才清楚。”姜韬笑,“想不想?”
“我对墙头草还有一定防备,你回吧。”宋泷墨凉凉道。
“真绝情。”姜韬一哼。
“而且当时你还放火烧我,这个账我还没算。”宋泷墨继续翻。
“我可不是放火烧你,对,我承认,李相确实要我放火把你连带着掖庭的账一块烧死,可我真想这么做,那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吗?”
“姜佥事真是巧舌如簧。”
“哪里,我只是一个中立派。”姜韬拍拍桌上的账,“既然有人来接手,那就交给你了啊,我就不干了。”
随后伸个懒腰,打个哈欠,便离开了。
宋泷墨粗略看了一眼账单,便知道这活一时半会儿干不完。
户部有很大的财政漏洞,多半是进了李家口袋,这账得从户部尚书走马上任第一天就开始算起,这庞大的工作量不是一个小小掖庭可以比拟的。
这下轮到宋泷墨扶额了。
她认命般干到深夜,白露来敲响她的门。
“小姐,一切都准备好了。”
“好,走。”
宋泷墨现在还是住在掖庭,进出皇宫方便。
当然,现在去那个地方,也很方便。
上林苑。
白露走在宋泷墨跟前掌灯,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当然不会说话。
现在她们可是要去见大梁三皇子。
这个被皇帝抛弃,但又被楚溟寄以厚望的三殿下。
两人走到上林苑深处,已经快见到竹屋的影子,竹屋却没有亮一盏灯,像是根本没有人居住一样。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泷墨猛地回头,却没看见人影。
“……小姐,真的要……来吗?”白露也听见那个声音,回头不见人,抓着宋泷墨的手臂,颤着声音小声道。
“可能只是某些小动物,兔子什么的。”宋泷墨安慰,“我们走吧。”
“皇皇皇皇宫会有有有有兔子吗?”
说起来,她确实没见过。
“那说不定是老鼠呢。”宋泷墨安慰。
她这话音刚落,又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这次是竹屋的方向。
还是她们身后。
宋泷墨猛地回头,却还是没看见什么东西。
白露都要把自己手上的灯甩出去了:“小小小小姐!”
“你的小小小小姐看起来不小啊。”一个爽朗的男声从宋泷墨身后传来,宋泷墨刚想回头,脖颈处就被人架起一把剑,银光闪闪。
“别动。”
“快放开小姐!”白露用手里的灯对着那人猛戳,却因为距离太远没有戳到。
“白露,还不见过三殿下。”宋泷墨喝止。
“孤听闻有一奇女子,代行户部尚书之职,坐在大梁如今所有女子都坐不到的位置。”三皇子符昀没有放下剑,对宋泷墨道,“这深夜能造访孤的竹苑,想必不是什么小宫女。你是宋泷墨?”
“臣宋泷墨,深夜造访唐突,还望三殿下恕罪。”宋泷墨道,“可以请殿下将剑放下吗?臣一介弱女子,殿下想抓,轻而易举。”
“嗯,可以。”符昀意外好说话,将长剑放下,“既如此,跟孤来。”
宋泷墨心跳还没有平复,跟在符昀身后的脚步却是没有慢半分。
“胆子不错。”
“三殿下喜欢作弄人么?”
把她和白露吓得不轻。
“你想试探孤之后再决定,孤自然也想试探你以后再做决定。”符昀道,“虽说皇帝给你升官升得这么快定是有些理由,可李义廉那个废物还能当丞相呢。”
明白了。
宋泷墨跟着符昀到竹屋,坐下。
或许是因为符昀年幼不受关注,所以没有什么皇子的架子。
他让宋泷墨坐下以后,还亲自为宋泷墨倒茶,宋泷墨诚惶诚恐站起身,又被他摁回座椅上。
“刘备尚且需要三顾茅庐,孤不过替你倒杯茶而已。”
符昀这话一出,宋泷墨心中便已明了。
她终于知道为何楚溟如此看中符昀,不惜要为他在朝中拉党结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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