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昀这里的茶,虽然不是很名贵,却不难喝。
“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宋泷墨浅浅抿上一小口茶,道,“李义廉么?不好意思,他的话,我已经知道该如何解决他了。”
何况皇帝对他也有杀心。
“你真以为孤是为杀他才找上你的吗?”符昀将茶盏放下,“孤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还是说,你天真地以为,你父亲的死与他完全没有关系?”
“当然不是。”宋泷墨将茶盏放下,一时没有控制好力道,发出“哐当”的碰撞声,“倒不如说,罪魁祸首就是他。”
“所以,孤要与你合作。我们共同的敌人是皇帝。”
这话说得没有一点错,宋泷墨非常清楚这一点。
白露一直站在宋泷墨的身后,听着二人的交谈。
符昀往椅背上一靠,一副闲适而轻松的模样:“我收到既白的信,也知道皇帝的秘密。”
既白是楚溟的字。
看来,楚溟与符昀,比起君臣,更像是友人。
“这个秘密不能用来打败他吧。”宋泷墨端起茶盏,轻轻吹一口气,慢条斯理道,“你是他的儿子。”
“是的,不能。”符昀道,“不过,你还记得控制康嫔的蛊么?”
“你该不会是想给他下蛊吧?”宋泷墨感觉有些莫名好笑,“他可是大梁皇帝。”
“既白现在在江南,他在收集南疆的信息。”符昀继续道,“大梁皇帝贪恋南疆巫蛊之术,间接害死皇后和太子,最后孤出手杀死他,夺取皇位。”
“皇后和太子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宋泷墨道,“你打算如何?”
“这个问题不应该你来解决吗?”符昀反问,“他们背后的靠山是谁,就解决谁。”
“原来你来找我只是为了省力气?”宋泷墨尾音微扬,“省得收拾李义廉?”
“难道不是吗?”符昀道,“李义廉交给你解决,皇后和太子交给我。”
“合作之前,我有个条件。”宋泷墨拿起茶盏,“如果不同意,合作免谈。”
“何事?”
“你登基之后,我要当丞相。”既然符昀没有对她隐瞒自己的野心,那宋泷墨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堂堂正正的丞相,不是什么‘代行之职’,如何?”
“不过是当丞相而已,孤还以为你要当皇帝。”符昀笑,“君子一诺千金,孤允了。”
“若你担心事后孤反悔,可白纸黑字画押。”
“好。”
她当然要拿,未来国君的口头允诺哪里真能当真?
就这样,宋泷墨拿到符昀白纸黑字的承诺。
户部的一通账,历时三个月,终于全部清算完毕。
宋泷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长呼一口气,“白露,去叫姜佥事。”
“叫他做什么?”白露一直在替宋泷墨打下手,此时也是知道宋泷墨叫人来是想干嘛,“他是李相的人!怎么不叫明佥事来?”
“让你去你就去。”
白露最后还是将姜韬叫过来,两人对坐饮茶,屋内没有第三人。
“我便开门见山直说了。”宋泷墨喝上一口茶,对姜韬道,“你想不想保姜家?”
“户部账单清算完,前朝没有哪个大臣能站出来说自己是清白的。哦,曾经倒是有一个,只不过被满门抄斩了。”姜韬倒是冷静,又不忘嘲讽,喝上一口茶,不紧不慢道,“你要用这个威胁我?”
“你若是要这样说,那我真这样做咯?”她伸出手指,敲敲桌面,“你家可是全指望着你。”
姜韬额角流下一滴汗水。
“给你指条明路,把你所拿到的,跟李义廉有关的东西给我。”宋泷墨道,“加上这次户部的账,我不信弄不死他。”
“宋尚书,我是墙头草不错,可这墙头草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威胁的啊。”姜韬竭力保持镇静,道,“姜家是全指望着我,可那些亲戚死活与我何干?我与姜家的羁绊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深。”
简而言之,这威胁不到他。
“何况你没有在账册中找到直接指向我的证据,否则就不会在这里与我商议。”姜韬毫不留情揭开宋泷墨的底牌。
这也是他干锦衣卫这么久的底气。
“姜佥事看事情还真是准呢。”宋泷墨道,“那么姜佥事以为,我要如何,你才能将东西给我?”
“金钱?地位?名声?”姜韬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喝上一口茶,“似乎没有什么好能给的。”
“那看来是不想谈。”
“不,不是,我要你把姜家与李家勾结的东西交上去。”姜韬伸出食指,晃了晃,“与陛下陈词是我交的。”
“你还真恶劣。”宋泷墨面无表情道。
“哪会是恶劣。”姜韬道,“这叫谋略。”
“你也知道姜家全靠我一人,可这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我也无心与你促膝长谈。”姜韬继续道,“你若是同意,我就将我的东西都给你。”
“好啊,小事一桩。”宋泷墨将茶饮尽,“说实话我也没心情听你家的关系,只要我的目的能达成就好。”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算完这笔账以后,朝中多少人会滚蛋?”姜韬凑到宋泷墨跟前,“与我说说?”
“你真这么想听?”
“当然。有没有明家?”姜韬狐狸尾巴藏不住,“你会帮明家掩盖的对吧?”
“为何要告诉你?与你有什么关系?”宋泷墨瞥一眼姜韬。
“明家倒台,你那小情人不就只能依靠你么?”谈起如何让明家倒台,姜韬认真又耐心,毕竟是多年政敌,“他什么都失去,只能依靠你,到时你控制他想让他做什么事还不是信手拈来?你现在代行户部尚书之职,日后说不定能代行丞相之职,那家里没个主心骨,你能安心在朝堂之上?”
宋泷墨闻言,抬眸,冷冷盯着姜韬,“你在教我做事?”
“哎呀,哪敢。”姜韬被盯得有些发毛,连椅背都不靠了,正襟危坐,“我这不是给宋尚书出主意么?”
“你的算盘打得太响,想不听到都难。”宋泷墨没再正眼看他,“就算明家倒台,明翊只能依靠我一人,我也不会让他在家中。他有他自己要做的事情。”
“当然,他若是要阻拦我做事,那我也不会屈从。我是我,他是他,他若是自愿在家中那我不会说什么,但我绝不会主动提出。”宋泷墨道,“这是我对他的尊重。”
明翊一旦辞官,姜韬自然而然就能升官。
这算盘还不够响亮吗?
“唉,得亏我还想为你在丞相之路上添砖加瓦。”姜韬叹气,“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言,不过,我们之间的约定,还作数吧?”
“那是自然。”
宋泷墨答应姜韬的话以后,就在这天深夜,与明翊在赏月。
“户部的账已经算完了。”宋泷墨枕在明翊的腿上,抬眼望着天空。
“那正好,可以弹劾李义廉。”明翊道,“明日早朝弹劾,他就完了。”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再考虑一下。”宋泷墨犹豫开口,“户部的账,其中贪的不止是李家。”
“这朝堂上若要认真算来,没有哪家是清白的。”明翊道,“唯一清白的已经被抄家了。”
“我知道。所以我在犹豫。”宋泷墨道,“父亲教导我处世之道,只是在这朝堂上,没有什么绝对干净清澈的地方,水至清则无鱼。”
“可是如果不将真相全盘托出,有违父亲教导。”宋泷墨叹气。
“原来你是在愁这个?”
“是。”
“宋相是真正为生民立命的丞相。”明翊抬眼望向天空,“可他也是因此而死。”
因为知道皇帝并非龙子,还要到皇帝面前说这件事,才被勃然大怒的皇帝抄家斩首。
“父亲自然不会后悔,我知道的。”宋泷墨同样抬眼望向天空,“可我不知道,如果我隐瞒下来,父亲是否会失望。”
“那,松烟。”明翊耐心道,“你先放下宋相。”
“什么意思?”
“把他放下,不要去思考他到底会不会对你失望,到底是不是有违他的教导。”明翊道,“做回你自己。”
“你自己究竟想不想做。”
宋泷墨陷入沉思。
“曾经把康嫔的蛊虫引到你自己身上,你也是在担心,容大夫会失望。”明翊继续道,“你总在关心他们会不会失望,为什么不关心你自己想不想做呢?”
“明明荣大夫对你的期望只有一个,你为什么总是在想他们会怎么想呢?”
对啊,母亲对自己的期望只有一个。
不违背本心即可。
为什么她要总是关心父母到底会如何看她呢?为什么她心中总是在思考,如何满足父亲与母亲的期望呢?
明明她才是她自己。
她应该做她自己想要做的事,做不违背自己本心的事情,可在做每一件事情前,为什么会思考他们会怎么看呢?
她自己的人生,应该她自己做主才对。
“我知道了。”宋泷墨终于露出笑容,“谢谢你,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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