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今日开棺是因方才那人?”袁昭抱臂思忖着。
皂雾山上的十二具只是分棺,而此处的掩藏甚好,应是本棺,可那日斑驳的泥印又如何解释?
而且母亲是亲眼见父亲下葬,刚刚棺内有尸身不假,只是面色红润,没有半点干枯,袁昭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声。
简直像活人。
四周不声不响,只有壁上的灯燃烧的轻轻噼啪声,几具棺木横列着,满是肃穆之气,袁昭眼下没思路,就走近坐在一具棺上,手指轻抚那具装人的棺。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好想你们。”
袁昭眼睫低垂着,上身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灯光将她的背影投射,拉的更加修长,偶尔投到棺侧,折了几遭。
袁远与林羽去世时她并没有实感,只觉心上想被蒙了层雾,似乎没有剧中上演的抱头痛哭撕心裂肺,而是淡淡的,觉得累,不想说话。
她孤身一人防着奶奶一家的背刺,还着手处理殡仪馆大大小小的后事,好在顺利,没有什么挫折,好在自己也似乎成为了一个大人。
只是不知为什么,为什么平日将情绪藏的好好的,稳定地生活,偶尔自己却像一个再也盛不下水的罐子,偶尔一人时,也会溃不成军。
“肯定是不够坚强,不够勇敢。”袁昭想。
如果自己真的已经是一个游刃有余的大人,应该不会再这样了吧?
“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学生不逃课,怎么当老师的先走了呢。”袁昭轻声吐露着字句,浑身卸了力,四肢都沉下来。
咔吱———
袁昭站起身来到假人面前,刚准备去掀纸,却一下有水洇湿了墨痕。
刚才的棺外人早就走了许久,现下棺盖也打不开,假人自然不会再动作,袁昭有些错愕,接着才感受到自己满面的凉湿。
原来泪是自己的。
袁昭任眼泪流,不过一刻就又恢复如初,将眼泪擦了,抽离了难过,又是一副冷淡神色。
楼上有不轻的声音传来,袁昭掀了纸看,确信他正是袁氏家主。在棺前已经得不到什么线索,就准备转身回去,刚到台阶,便被人热哄哄地一扑。
谢群挣开了捆缚的外衣,见袁昭许久都未上来,稍有些着急地往下赶。
“袁昭?”
袁昭并不算纤弱,反倒是稍有力量感的身形,但谢群一下砸下来她也有些招架不住,自己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意,而他发着烧,不单是人,连热量也是实打实地撞过来了。
谢群退开半步,眼里都是发烧蒙的雾。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刚刚被猛地一扑,袁昭本来单薄的里衣也被弄的皱巴,露出半截漂亮的锁骨。
谢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也烧坏了,麻劲褪去后,难受也下去了不少,现在有力气了他才下来,但一入目就是发着冷气的袁昭。
“还烧着?”袁昭想再去试探他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现在身上只是余热,谢群当然不会说,沉默着点头,接着耍横般将她抱入怀中。
“谢群!”袁昭当即要推开。
谢群埋着头轻轻蹭蹭,不再动作。
热意与冷感相综合,谢群抱她抱的紧,似乎要将热量全传给她。
你看起来很难过,……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谢群留了恰好的空隙,不会让袁昭觉得喘不过气,但这样的又莫名又亲密的动作袁昭还是第一次经历。
很奇怪,很温暖,也很让人心焦。
“啧。”袁昭皱眉,接着趁着谢群不注意,抱着他的手臂将他往地上狠狠一掼。
谢群人高马大,现下人仰马翻,整个人仰躺在台阶上,袁昭则是正正好好地稳当站在面前,两人眼神相对。
“带着责怪的微怒,总比藏起来的难过要好。”
“失落痛楚自行消化,不向外求。”
各有心绪,互不相问。
“多有得罪。”谢群站起身,往墙上一靠后回身站稳,行礼开口。
袁昭不出声,嘴唇紧抿着,刚刚铺天盖地的热量瞬时离开了,她竟然觉得有些寒颤。
是啊,若是一个人独行,哪怕是刺骨寒冷,习惯了也没什么,若是有人闯入,带来暖意又脱离,才最能抓的人心若烈火烹油,心绪难安。
“你烧糊涂了。”袁昭抬眼,松了松手腕又垂眸,“我的外衣呢?”
谢群直言:“弄破了。”
袁昭:“………”
果不其然,刚一上去,便见凹陷处衣袖大开,破败成布条的外衣。
“你的赔我。”袁昭朝谢群伸出手。
她的想法很简单,弄坏了就赔,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吃亏。
谢群抬手便去解腰带,修长手指碰着带扣,发出玉环碰撞的声响,动作流利,一下腰带便落了地。
袁昭目中只有外衣,谢群手法利落,一下就将衣服脱了下来,交置于袁昭手中。
两人在火堆旁站了许久,身上的衣服就着体温也差不多都烘干了,此刻袁昭觉得又有些不对。
可是弄坏了衣物赔人是正常的,…难道不是?
谢群桀骜的眼睫低垂着,依旧看着心无旁骛,他收回手又问:“带扣比较难扣上,要我帮你吗?”
“不用了。”袁昭应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你不穿?”
“我现在不冷。”
袁昭说的是实话,站在火堆旁,哪怕只穿一件衣服也足够暖身,况且自己方才心中总觉奇怪,还是决定相信直觉。
谢群不再问,不声不响地将那些破布条一拢,接着坐在旁边。
袁昭现在才觉得自己语气稍重了些,无论如何,他毕竟还病着,刚刚神志不清抱了也道了歉,自己大可翻篇,不必计较。
“还是不舒服?”袁昭稍走近他,隔了一人位置坐着。
谢群已经稍退了热,故意坐在火堆旁再烤烤升温:“没有,已经无碍了。”
放着伤患逞强的事袁昭做不到,按理说鲛人麻劲一过,烧就会退下去,若是还是严重,再休息片刻就好。
“过来一下。”袁昭将外袍放了,侧过身对着谢群,朝他招手。
谢群将所有的桀骜都藏起来,故意不去看她,双手撑着将额头送到袁昭手边。
“还是很烫,再休息会吧。”
谢群靠着墙,闭上了眼,继续听袁昭说话。
“上去之后不要与别人提起在这发生的点滴。尤其是棺材。”
谢群睁开眼,背靠着稍滑下去,他又坐直了些:“行啊。”
他想到了什么,漫不经心地突然笑笑:“但无论如何我都知道,答应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你就这么相信我?”
袁昭抬眼,紧盯着他,谢群也把目光移过来,直直撞上她幽黑的瞳孔。
“是。”
换旁人真就信了,但谢群却明晃晃地从她眼里读出了警告,她既要保密,那自己必定不会去说,若是有他人得知,第一怀疑的就是他谢群。
袁氏虽然暂时衰颓,给谢家造成实际损害是不成,但家底人脉还在,让人不痛快还是绰绰有余。
谢群眼睛往旁边一瞥,察觉到了什么,继续笑道:“这些都是后话,你有把握我们能出去?”
袁昭站起身,接着几步迈出,飞身踏到边缘,把一直藏匿在岩石后面的鲛人抓出,接着发狠甩到谢群面前。
谢群与她击了掌:“抓到了。”
适才一上来两人就感受到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但听的不真切,若有若无的,所以顺势引出话题,好让鲛人放松警惕。
这正是将他们扯下的那条黑鳞鲛人,蹼掌慌张地挡着脸,浑身颤抖不止,袁昭一脚将它踹翻,冷冷发声:“带我们上去。”
那鲛人即刻轻轻嘶叫起来,谢群直接抽出一条燃木要去燎它。
鲛人惨叫地更厉害了,鲛尾都打着颤摆动,上身因为害怕而有些失力,一点一点地拖着自己往一侧去。
此处有诸多凹陷,只有刚刚自己与袁昭下去的那一处有灯盏,其他都是黑不见底。谢群看着它动的方向,将火把往那处一探。
全是粉碎的森森白骨。
“是鱼骨啊,不是人骨,怎么,今天是要换口味?”谢群回头,将火把往它脸上一凑,黑烟即刻熏黑了鲛人半张脸,看着更加可怖。
鲛人用臂去挡,用鱼尾把自己整个身子都抱住,又被袁昭一脚踹的不得不舒展开来。
“不要耍心思,若是今日我二人出不去,你绝不可能好过。”袁昭说的威慑力十足,一字一字从上抛下,锤在鲛人心上。
“嘶…呀……”
鲛人蹼掌抖个不停,抱着自己黑鳞的鲛尾,半晌终于靠近水边,抓着两人的手。
谢群:“等等。”
说话间便将地上的稍大块的布条缠在袁昭手上,好隔绝鲛人的触碰,为了不生疑,再给自己手上也缠了一块。
“鲛人蹼掌锋利,避免受伤。”谢群自然解释道。
袁昭总觉得缠着自己的布条格外多些,格外厚。
总之是好心,袁昭点了头,接着鲛人就带着两人冲进水内。
刚进水便是刺骨的寒冷,一下将刚刚烤火烘的暖意全数夺了干净,鲛人快速摆动着鱼尾,两人皆能感受到水流快速冲刷身体的速度。
熟悉的呛痛和水入口鼻的酸重新灌入袁昭,一下冲撞地她险些屏不住呼吸,只能无数次强自闭眼沉下心忍耐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