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陈懿根本没有什么仇人。”段以桓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站起身,将盛了冷水的杯子举起,对着盛延北就要砸。
但是,这里是医院,他们的讨论,不能让外面的人注意。
刚送走一尊大佛,又迎来一个噩耗。
“刘思文......我真没想到还有这号人物。你连一个马仔都处理不了,害得陈懿差点死掉啊!”
段以桓眦目欲裂,拧着盛延北的上衣,几乎要把他瞪穿。
“一个人要有多愚蠢,才会连这样的破事都处理不了。你把他害得家破人亡,却还为了所谓的好玩不将他斩草除根。我算是明白盛家精心栽培的是个怎样的废物东西!”
盛延北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没有反驳这样激动到说出和他一直贯彻“医者仁心”性格截然相反话语的段以桓,是的,他骂得没错。当他知道自己才是害陈懿差点因车祸重伤或高空坠崖而亡的罪魁祸首,当下他无法对现实的刺激做出任何反应。
当年他迁怒刘思文,因为这件事破坏刘思文家和盛氏的合作关系,他利用自己继承人的身份,将刘家公司推上风口浪尖的位置,曝光□□的丑闻,刘家股市大跌,大量股东撤资,断了公司的现金流。桃色丑闻加经济负担,刘家一夜颠覆,再不是曾经那个挥金如土的奢华商人。这连串的报复,像积累力量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令他母亲不堪重负而生了重病。盛延北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打算让他们死掉,看着自己的家园变成荒漠,才是我给他最大的惩罚。
刘思文对盛延北的恨岂止一个字可以诠释。
沦为社会上最底层的人,因为前半生家境殷实而从未知道何为打工、不学无术的他进入社会,没有多少资源,又处处是嘲笑侮辱,他无数次想东山再起可是都被残酷的现实一脚踢回绝望。他恨盛延北,因为一个家境非凡的少年先想做的坏事,凭什么自己要承担这么大的后果。他刘家借着盛家的根基,一步步爬到当初的规模,如今竟因为一个荒唐的小情人毁于一旦。
他所有光明的前途未来,全部毁了!
都是因为盛延北!
一无所有的时候,便有人走极端。
起初,刘思文是想要刺杀害得他家财散尽的始作俑者盛延北的。但是盛延北出行一日24小时都有保安和司机在侧,且他为人肆意妄为,从不喜欢循规蹈矩地在同一个地方办公,出行的时间十分不规律。所以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
侦探出具的报告里,刘思文前期跟踪计划主要是围绕着盛延北进行的。
直到盛延北找到了陈懿。
一切有了新的突破口。
盛延北多次出入一个普通小区,本身就很引人注目。再加上他为了让陈懿有些反应,张扬地开着豪车毫不掩盖自己的身份。如此便给了潜伏在暗处的刘思文一个停留的线索。在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刘思文发现了一个令他震撼的事情。
当年那个别墅里的男学生,他以为随着时间流逝盛延北当成玩腻的玩具已经淡忘的陈懿,竟然也住在这个小区。
他还见到过,盛延北“屈尊纡贵”地帮陈懿拎超市袋子走进小区大门,一路上他喋喋不休说着自认为有趣的事情,而走在前面的陈懿则是爱答不理,仿佛有些不耐烦。
这就有意思了。刘思文阴暗的内心已经有了新的计划雏形。
而之后,盛延北甚至将自己以前送给他的车借给陈懿开!过往自己奋力讨好的样子,更像个小丑,激起刘思文的熊熊怒火,他不能容忍盛延北过上幸福的生活,他要亲手摧毁这一切。
他本可以冲进小区,趁盛延北不注意,将他捅死。但是,他身后并非只有他一人,背负债务和舆论跳楼的父亲走后,还有在医院苟延残喘的母亲。她在娘家的帮助下仍有活命的可能。
杀了盛延北,就是得罪整个盛家,到时候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不敢想象。
但是如果死的是陈懿呢?一个小小的普通人,盛家甚至可能对盛延北的越轨一无所知。
盛家继承人喜欢一个男人,还要为他住在伸不开脚的破小区,跟个哈巴狗似的讨主人欢心。他们不会为了这个死掉的路人大动干戈,而盛延北看着这么喜欢的情人因自己而死,脸上得是多么精彩纷呈啊!
刘思文越想越开心,他在陈懿家附近做了诸多调查。陈懿上班两点一线十分规律,行踪基本固定在市区。
他决定动手的那天是陈懿开着那台他绝不会认错的限量版轿车出去喝酒,他从保安口中问到了酒吧的名字,然后提前将车停在陈懿的车旁边,这样陈懿要走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当天晚上陈懿没有回来开车,他就睁着眼,不断给自己灌咖啡保持清醒。他等了一个晚上,眼睛都熬红了。
第二天终于让他等来了陈懿,陈懿好像遭受了什么打击,上车的时候都没留意到旁边的车里有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人。
然后就是跟车、追车,嘭——!
他用自己的命,换陈懿的命。
多疯狂。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侦探的电话已经挂断,盛延北低头,看着自己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上面竟然沾满鲜血。
而他的脚下,赫然躺着浑身伤痕、浸泡在血洼的陈懿,那瞬间他真的恍惚了现实,跪在地上,疯狂地想要将身受重伤倒地的爱人抱起怀中,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懿的身躯仿佛被染黑的木地板逐渐吞噬,而空无一物的光洁地面上,留下镜面般的红泊,倒映出他的身影——高大的男人,满脸濒死的惊恐,冷汗爬在他的脸上,而他崩溃地抬手想要摸自己以证实这都是幻觉的时候,他看见倒影的自己手持尖锐弯刀,暗示着罪魁祸首,恰恰好是他本人!
时隔数月,盛延北久违地再踏足本家正门。
和他本人性格截然相反的,盛家门头古色古香,异常大气。入宅庭院有祠堂庙宇,青灯古钟,钟声空灵,如警笛长鸣。
盛延北每走一步,心里就更加寒冷。
为何自己犯下这样多的暴行罪过,而身为长辈的父母,从来只握戒牒颂佛经,而不对他加以遏制。
站在家宅门前,门内絮絮传来的是父母对公司的指示,残酷、冷漠、无情,他们家族各有千秋,唯独冷血相似。而家宅内外无数佛法道符,全是为了镇压他们所犯下的罪行。
“妈,我错了。”盛延北第一次像个真正的孩子般蜷缩在母亲的怀里。
本以为会遭到狠厉的责备,却不曾想,向来严肃的母亲反而露出微笑:“你确实错了,你错在没有发现对方的危险性。如果我们早些知道刘思文是那样的人,根本不会让他有动手的机会。你小时候——差点被绑架,后来,我就聘请了很多保镖在你身边。”
盛延北愕然抬头,母亲的表情是他看不懂的:“那,这么多年来,我的一举一动你们都知道?!”
盛母的微笑便是默认。
什么陈懿、什么刘思文,什么段以桓,手臂受伤、车祸、住院......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即便如此,她们仍然什么都没说!
那么怎样才是对的!?
“妈,我......”
母亲灯下莹润青白如玉的脸永远完美,她薄唇张合,对他笑道:“杀虫蚁者,除罪堕地狱,彼当来索命五百次。你是幸运的,小北,死掉的不是你,害你的人死了。我也该向菩萨还愿,苦界的威胁又少一个。”
盛延北逃离了这个森冷的,可怖的宅院。
再回头,就是段以桓愤怒的面孔。
他抓着盛延北衣领的手很快就松开,像是摸到什么肮脏东西一样弹离。
“滚出去,然后再也不要出现在陈懿面前。没人能保证,你还有多少敌人。”
失了魂的盛延北像被操纵的傀儡一样,僵硬地走出此地。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应当用怎样的表情和态度,去面对死神手中侥幸逃出的陈懿。曾经他信誓旦旦地对他说,只要自己一天在,就不会再让陈懿受伤,到头来,他是陈懿身边最大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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