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清晨裹着一层薄薄的晨雾，把青宁一中门口的香樟树晕成了模糊的绿影。苏漾提前五分钟就站在了树底下，手里攥着两个用保温袋裹着的茶叶蛋，指尖因为紧张，微微有点发凉。
她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着6点57分。昨天傍晚跟顾清约好七点在这里碰面，她不确定他会不会来——毕竟他向来习惯独来独往，昨天那句“好”，说不定只是随口应付。
晨雾里渐渐传来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熟悉的节奏。苏漾猛地抬头，就看到顾清背着那个旧双肩包，从雾里走了出来。他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套在蓝白校服里面，帽子没戴，头发被晨风吹得有点乱，却比平时多了点烟火气。
“顾清！”苏漾立刻扬起笑，把手里的保温袋递过去，“我妈早上煮的茶叶蛋，比外面买的干净，你尝尝？”
顾清的视线落在保温袋上，袋子是粉色的，上面印着一只圆滚滚的小熊，跟他身上的冷感格格不入。他顿了两秒，没接，只是说：“不用了，我吃过了。”
苏漾的手僵了一下，随即又把保温袋收回来，塞进自己的书包侧袋，语气依旧轻快：“没事，那我中午吃。我们走吧，再晚一点就要赶上早高峰的人流了。”
顾清“嗯”了一声，率先迈开脚步。他的步子不快，苏漾赶紧跟上去，跟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像晨雾里晒过太阳的被子，很干净。
两人沿着林荫道往前走，晨雾慢慢散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路上偶尔会遇到几个穿着校服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声音不大，却把这份沉默衬得更明显了。
苏漾想找个话题，脑子里过了好几个选项——问他昨晚睡得好不好？问他今天有没有要交的作业？问他喜欢上什么课？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点刻意，只好又咽了回去。
她偷偷用余光看顾清，他的侧脸在晨光里显得很柔和，睫毛很长，垂着眼看路，不知道在想什么。苏漾突然想起昨天化学课上，他回答完问题后，嘴角那抹极淡的笑，心里又泛起一点甜甜的期待。
“昨天化学课，你回答得好厉害啊。”苏漾终于找到了一个自然的话题，声音轻轻的，“那个同分异构体的补充方法，我都没想到。”
顾清的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也没像以前那样立刻移开。“之前在临市学过类似的。”他说，声音比平时低了点，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随口回应。
“临市的高中是不是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压力很大啊？”苏漾顺着话题问下去，眼睛里带着点好奇，“我听我表姐说，她那边的高中，晚上要上到十点钟的晚自习。”
顾清的视线重新落回路面，沉默了几秒，才说：“还好。”
又是这样。苏漾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他不想多提过去的事，也就没再追问。两人又陷入沉默，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风声，在耳边轻轻响着。
走到教学楼门口时，正好碰到了林晓琪。她看到苏漾和顾清走在一起，眼睛瞬间亮了，快步跑过来，挽住苏漾的胳膊：“漾漾，你们真的一起上学啦？”
苏漾点点头，刚想说话，就听到顾清说：“我先上去了。”说完，他背着包，径直朝楼梯口走去，没再看她们一眼。
林晓琪看着他的背影，凑到苏漾耳边，小声说：“他还是这么冷淡啊？你们一路上没说几句话吧？”
“说了啊，”苏漾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他跟我说了在临市上学的事呢。”
林晓琪一脸“你在骗我”的表情：“就这？没了？”
“慢慢来嘛，”苏漾耸耸肩，眼底却没半点失落，“他本来就不是爱说话的人，能跟我多说一句，就是进步了。”
林晓琪无奈地摇摇头：“也就你有这个耐心。对了，今天下午有物理小测，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早就复习完啦，”苏漾自信地扬了扬下巴，“不过我猜顾清可能还没怎么看，等下课间我把我的复习笔记借他看看。”
林晓琪“哦”了一声，眼神里带着点调侃：“行吧，我们的小太阳，继续努力融化冰山。”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进教室，顾清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手里拿着一本语文书，正在看文言文。苏漾走到座位旁坐下，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物理复习笔记，轻轻推到他的桌角：“下午有物理小测，这是我的复习笔记，你可以看看重点。”
顾清的视线从语文书上移开，落在笔记上。笔记是用活页纸写的，封面用彩笔写着“物理小测重点”，里面的内容分了章节，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公式、易错点和典型例题，看得出来整理得很用心。
他没说话，也没把笔记推回来，只是继续看自己的语文书，像是没注意到那本笔记的存在。苏漾也不着急，拿出自己的课本，开始预习早上要讲的数学内容。
上午的数学课讲的是“导数的应用”，张老师在黑板上写了满满一黑板的例题，时不时停下来提问。苏漾听得很认真，手里的笔一直没停，草稿纸上写满了推导过程。她偶尔会抬头看一眼顾清，发现他也在认真听，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跟着写，虽然动作不快，却没落下老师讲的任何一个步骤。
课间的时候，班里的男生围在一起讨论昨天的篮球比赛，声音有点大。苏漾看到顾清皱了皱眉，把语文书往旁边挪了挪，像是想避开噪音。她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一副耳塞，轻轻放在顾清的桌角：“这个耳塞隔音效果还不错，你要是觉得吵，可以用。”
顾清拿起耳塞看了看，是白色的，小小的一副，包装还没拆。他顿了两秒，把耳塞放回苏漾的桌角，小声说：“不用，谢谢。”
苏漾有点失落，却还是笑着把耳塞收了回来：“没事，那我先收着，你要是需要，随时跟我说。”
顾清没应声，重新拿起语文书，只是这一次，他的视线在书页上停留了很久，却没翻页，像是在走神。
中午放学的时候，苏漾提醒顾清一起去食堂。顾清没拒绝，只是跟在她身后，依旧没怎么说话。走到食堂门口时，苏漾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了，昨天你说你住锦园小区，我表姐也住那儿，下次说不定能碰到。”
顾清的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看她：“你表姐叫什么？”
“苏晓冉，”苏漾说，心里有点小惊喜，他居然主动问问题了，“她在三中上高三，比我们大一岁。”
顾清的眼神闪了一下，没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苏漾觉得有点奇怪，却也没多问，拉着他往卖糖醋排骨的窗口走去。
今天的糖醋排骨好像比昨天更受欢迎，窗口前排了很长的队。苏漾让顾清在旁边等她，自己去排队。她站在队伍里，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顾清，发现他正站在原地，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等了大概十分钟，终于轮到苏漾。她买了两份糖醋排骨，还额外加了一份顾清昨天吃了不少的番茄炒蛋。她端着餐盘走到顾清身边，笑着说：“今天人好多，还好赶上了。”
顾清“嗯”了一声，接过她递过来的餐盘，跟着她找座位。这一次，他们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餐盘上，暖暖的。
苏漾一边吃，一边跟顾清说班里的趣事——说前桌林晓琪昨天上课偷偷看小说，被老师抓了个正着；说后排的男生因为上课传纸条，被罚站了一节课；说张老师昨天改卷子时，发现有个同学把“导数”写成了“倒数”，笑了一整个办公室。
顾清没怎么说话，却也没像以前那样低头吃饭，而是偶尔会抬起头，看苏漾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也没了之前的疏离。苏漾越说越起劲，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已经比刚开始好太多了。
吃完饭，两人一起回教室。苏漾想起下午的物理小测，又问顾清：“我的复习笔记你看了吗？有没有不懂的地方？”
顾清摇摇头：“没看，不过应该没问题。”
苏漾有点惊讶：“你都没复习？物理小测很难的，尤其是最后一道大题，涉及到动力学和导数的结合，很多人都不会做。”
“没事。”顾清说，语气很平淡，像是一点都不担心。
苏漾看着他自信的样子，突然想起昨天化学课上他的表现，心里又有点放心了。她想，顾清虽然话少，可学习能力应该很强，说不定真的不用复习就能考得很好。
下午的物理小测如期进行。试卷发下来的时候，苏漾扫了一眼，发现最后一道大题果然跟她猜的一样，是动力学和导数的综合题，难度不小。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做题。
她做得很快，不到四十分钟就做完了前面的题目，只剩下最后一道大题。她拿起笔，开始认真演算，草稿纸上写满了公式和画图。就在她快要算出答案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响——顾清放下了笔，好像已经做完了。
苏漾有点惊讶，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休息，试卷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看起来确实已经做完了。她心里有点佩服，又有点好奇，想知道他的答案跟自己的是不是一样。
小测结束后，物理老师收走了试卷。林晓琪凑过来，一脸愁容：“漾漾，最后一道大题你做出来了吗？我根本没思路。”
“做出来了，”苏漾说，“其实只要把加速度用导数表示出来，再结合牛顿第二定律，就能解出来了。”
“啊？还要用导数啊？”林晓琪哀嚎一声，“我根本没想到，完了完了，这次肯定考砸了。”
苏漾笑着安慰她：“没事，下次好好复习就行了。对了，顾清好像早就做完了，他肯定考得很好。”
林晓琪看向顾清，他正趴在桌子上，像是在睡觉，阳光落在他的背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也太厉害了吧，”林晓琪小声说，“又高冷又学霸，简直是小说里的男主配置。”
苏漾没说话，只是看着顾清的背影，心里泛起一点甜甜的期待。她想，等试卷发下来，一定要问问他的解题思路，说不定能学到新的方法。
放学的时候，苏漾和顾清一起走出学校。今天的夕阳很好，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路边的香樟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
“今天小测，最后一道大题你用的什么方法？”苏漾忍不住问。
顾清侧过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意外，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跟你一样，用导数表示加速度。”他说，声音很轻。
“真的吗？”苏漾眼睛一亮，“我还以为你会有更简单的方法呢。”
“没有，”顾清说，“你的方法已经很简洁了。”
苏漾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脸颊有点发烫。他居然注意到了自己的方法？还说很简洁？她心里像是喝了蜜一样甜，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两人走到南门的十字路口，准备分开的时候，苏漾突然想起早上的保温袋，又把它拿出来，递到顾清面前：“这个茶叶蛋你还是拿着吧，我妈煮了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顾清看着保温袋，又看了看苏漾期待的眼神，沉默了两秒，终于伸手接了过来。“谢谢。”他说，声音比平时低了点。
苏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奖励。“不用谢！”她说，“明天早上七点，我们还在香樟树下碰面？”
顾清“嗯”了一声，拿着保温袋，转身朝锦园小区的方向走去。
苏漾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才蹦蹦跳跳地朝家里走去。她拿出手机，点开“追顾清计划”的备忘录，在“第一步”后面打了个勾，然后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他收下了我妈煮的茶叶蛋。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她的嘴角一直扬着，心里充满了甜甜的期待。她想，顾清这座冰山，好像又融化了一点点。
回到家的时候，苏妈妈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到苏漾一脸开心的样子，笑着问：“今天又跟顾清一起上下学了？”
“嗯！”苏漾点头，把顾清收下茶叶蛋的事情跟妈妈说了一遍，语气里满是骄傲，“妈，你煮的茶叶蛋太管用了，他终于收下我的东西了！”
苏妈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看来我们漾漾的努力没白费。不过也别太着急，慢慢相处，感情是急不来的。”
“我知道啦！”苏漾抱着妈妈的胳膊，笑得一脸甜蜜，“我会慢慢来的，总有一天，他会喜欢上我的。”
晚饭过后，苏漾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点开了微信，给顾清发了一条消息：“茶叶蛋好吃吗？我妈说要是好吃，下次再给你煮。”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放在一边，开始写作业，可注意力却总是忍不住往手机上飘。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她赶紧拿起来看——是顾清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好吃。”
苏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好久，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赶紧回复：“那下次我再带给你！”
这一次，顾清没有回复。可苏漾却一点都不失望，反而觉得很满足。她知道，顾清虽然话少，可每一句回复，都是他慢慢敞开心扉的证明。
她拿出那个“追顾清计划”的备忘录，在“第四步”后面加了个括号，里面写着“有进展”，然后又敲了一行字：第五步，让他主动跟我说一件关于他自己的事。
做完这些，她才满意地收起手机，重新拿起笔，开始写作业。窗外的月光洒在她的草稿纸上，也洒在她带着笑意的脸上，像是在为这个慢慢升温的追求，悄悄加了点温柔的注脚。
这个晚上，苏漾睡得格外香甜。她梦见自己和顾清一起在教室里做题，阳光很好，风很轻，顾清拿着她的复习笔记，小声问她：“这个知识点，我有点没懂，你能再给我讲一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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