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颠簸前行,苏星言紧紧抓住车辕,脸色苍白。从筠州到南城近一个月的路程,让她吃尽了苦头。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对她来说简直是种折磨,每一次颠簸都让她浑身骨头像是要散架一般。
但沿途所见却让她逐渐对这个陌生世界有了更多了解。雍朝的生产力水平似乎与她记忆中华国的宋代相仿,铁制农具已普及,水车和灌溉系统相当完善。但让她惊讶的是,这里的物产似乎更加丰富多样,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蔬果在田间茁壮生长,市集上也能见到更多种类的商品。
“再过半日就能到南城了。”孤鸿驾着车,头也不回地说,“撑得住吗?”
苏星言强忍着不适点头:“还行。”她确实瘦了不少,原本合身的男装现在显得有些宽松,脸上也多了几分憔悴。
接近南城时,官道上的车马行人明显增多。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阵骚动。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华贵马车驶来,行人纷纷避让。苏星言注意到那马车装饰虽不奢华,但做工精良,车身上刻有精致的云纹,显得庄重而不失威严。
“那是谁的马车?”苏星言好奇地问。
旁边一个商贩打扮的人接话:“这都不认得?那是天宸公主殿下的车驾。听说今日去南山寺为东南水灾祈福归来。”
苏星言心中一动。在筠州时,她就听说过这位特立独行的公主——皇帝最宠爱的女儿陆羡初,也是雍朝历史上少有的女性皇位竞争者。
马车经过时,风吹起车帘一角,苏星言瞥见车内人的侧影。那是一位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女子,坐姿端庄,侧脸线条清冷优美,正低头阅读手中文书,神情专注而沉稳。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惊呼声。一个老妇人不知为何跌倒在路中央,正好挡在公主车队前。护卫骑兵急忙勒马,场面一时混乱。
老妇人似乎摔伤了腿,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无法站起。然而围观者众多,却无人上前相助。
苏星言注意到公主马车的车帘被完全掀开,一位侍女打扮的少女跳下车来。不等她走到老妇人身边,车内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凌澜,先去扶老人家到路边。春雨,取药箱来。”
话音落下,一名身着侍卫服饰的女子利落下马,小心地将老妇人扶到路旁。另一位侍女则提着药箱匆匆跟上。
最让苏星言惊讶的是,公主本人也下了马车,亲自查看老妇人的伤势。她举止从容不迫,指挥若定:“秋月,去问问附近可有医馆。老人家,你家住何处?可需通知家人?”
她的声音平静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周围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位亲民的公主。
苏星言不自觉地观察着公主的一举一动。陆羡初的眼神锐利而聪慧,处理事情条理清晰,但同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既不冷漠也不过分亲昵。
“想不到公主如此亲民。”苏星言轻声道。
孤鸿冷哼一声:“表面功夫罢了。”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公主的身影,眼神复杂难辨。
在陆羡初的妥善安排下,老妇人被安全送走,道路恢复通畅。车队重新启程时,围观百姓纷纷称赞公主仁慈明理。
“三公主殿下真是菩萨心肠!”
“听说东南水灾的赈灾方案就是殿下提出的...”
“可惜是女儿身,否则定是明君之选...”
听着周围的议论,苏星言不禁对这位公主产生了好奇。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一位女性能够获得如此评价,必定有过人之处。
车队远去后,城门口的盘查继续。轮到她们时,孤鸿从容地出示了提前准备好的路引和文书。士兵仔细查验后,挥手放行。
进入南城,苏星言多少被都城的繁华景象震撼了一下。宽阔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各式各样的行人穿梭往来,有衣着华丽的贵族,有匆忙赶路的商人,也有普通百姓和偶尔可见的外邦人,颇有《清明上河图》的风华。
孤鸿驾着马车在熙攘的街道上穿行,最终停在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子里。她租下了城南一处小院落,比筠州的住处稍大些,位置也更加隐蔽。
安顿下来的头几天,苏星言主要在熟悉周边环境。她很快发现南城的物价远高于筠州,生活成本大增。孤鸿则一如既往地神秘,经常外出,有时整日不归。
一日,苏星言在采买日常用品时,注意到城墙上张贴着一张求医榜文。围观者众多,议论纷纷。
“公主府的姬然大人病得可不轻啊…”
“说是从北边回来就变成这样了,怕是中了邪。”
“那么多名医都瞧不好,怕是没救了…”
苏星言好奇地凑上前,仔细阅读榜文。上面描述的症状让她皱起了眉:夜惊多梦、易受惊吓、时常恍惚、回避与人交往、时有惊恐发作…这分明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典型表现!
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苏星言对PTSD再熟悉不过。这位姬然大人显然经历了极大的创伤,而古代的医者对此类心理创伤了解有限,自然难以对症下药。
回到住处,苏星言心神不宁。她脑海中反复浮现榜文上的症状描述,职业本能让她无法对这样一个明显的心理创伤个案视而不见。
几天后,孤鸿再次外出,临行前嘱咐苏星言不要乱走。然而就在同一天,苏星言在市集听到人们议论,说姬然的病情加重,公主忧心忡忡。
这一刻,苏星言做出了决定。
她回到住处,换上一身最体面的衣服,仔细束好头发,然后毅然向公主府走去。
公主府门前守卫森严,见苏星言这样一个布衣少年靠近,立即上前阻拦:“站住!何人靠近?”
苏星言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镇定自信:“在下为姬然大人的病而来。请通报公主殿下,我有办法医治。”
守卫打量着她,嗤笑道:“就你?多少名医大家都束手无策,你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办法?快走快走!”
苏星言不退反进,声音提高了几分:“姬然大人是否夜不能寐、易惊易怒、时常陷入恐惧回忆?是否回避特定场所与人际交往?是否…”
她精准地说出PTSD的典型症状,守卫的表情从不屑逐渐转为惊讶。
“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因为我懂得这种病的根源。”苏星言镇定地说,“这不是普通的病症,而是心伤。寻常药物治标不治本,需用特殊方法调理。”
守卫犹豫片刻,终于道:“你在此等候,我去通报。”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苏星言站在公主府高大门楼下的阴影里,心中忐忑不安。她知道自己此举冒险至极,但作为一名心理工作者,她无法忽视任何需要帮助的人。
终于,守卫返回,表情仍有一丝怀疑:“殿下有请。”
苏星言点头,跟随守卫踏入公主府。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但很清楚这一步迈出,她的命运可能就将彻底改变。
穿过几重庭院,苏星言被引至一处偏厅。厅内布置雅致,一位身着玄色衣裙的女子正背对着她,凝视着窗外。
守卫恭敬行礼:“殿下,人已带到。”
女子缓缓转身,正是苏星言那日在城外有一面之缘的三公主陆羡初。近距离看,她比远观更加清冷出尘,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说你能治姬然的病?”陆羡初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自带威仪。
苏星言稳住心神,行了一礼:“回殿下,在下确实有方法可试。”
“你可知已有九位医者尝试过,均告失败?”
“在下略有耳闻。”
“那你为何自信能成功?”
“因他们治的是症,而在下治的是根。”苏星言抬起头,直视公主的眼睛,“姬然大人患的不是身病,而是心病。若殿下允许,我可详细说明。”
陆羡初审视着她,良久,微微颔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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